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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居然真的还在。

    他继续按捺性子往前走去,云雾却在这一刻逐渐散去,眼前豁然出现一座白玉宫殿。陆研止步,疑惑道:“又是你的过往记忆?”

    魔尊却道:“这次不是。”

    魔尊说完,不由蹙了蹙眉,觉得这地方没来由的熟悉,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听见魔尊否认,陆研心里也有些纳闷。

    他的恐惧在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

    黑衣少年静默了会儿,最终决定推门进入宫殿查探一下。玉雕翡冷的门一推就开,进入殿内后,陆研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

    而在这时,手中的霜雪剑颤动起来。

    伴随着的是魔尊猛然响起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这是柳退云的洞府。”

    陆研目光透过层层素白纱幔望到了冷玉做的床上。床边跪坐着一道孤寂修长的素衣身影,发丝乌黑蜿蜒至地,在少年看来时,似乎无意回首。

    两人视线交接处,让陆研看清了他的面容。冷眸薄唇,是已经飞升的第一剑尊柳退云。只不过他狭长的眼尾处似乎晕着红,仿若用力揉过一般,又好像是曾大肆哭过。可那样一个无情道剑尊,也能这般用情至深吗?

    他推开的门似乎挤进了一阵凉风,吹得殿内纱幔纷飞,柳退云便起身朝陆研处走去,应当是要关门。

    他径直穿过陆研,似乎看不见他。

    少年却僵直了身体。

    他忽得看见,床上还躺着一抹白衣身影。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连呼吸都没有。胸口处涌现出大片鲜血,将衣服晕出暗红一片。好似在冷玉似的床上,化作了同样的雕塑。

    是岑旧。

    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师父。

    陆研忽又想到,这幻境是柳退云所化。是不是在这个第一剑尊建造幻境的时候,不小心掺进了他心底的恐惧呢?

    第049章 锁灵藤(9)

    陆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床上的白衣青年。他面无血色, 有一种不真切的朦胧感。这应当是师父,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师父。

    柳退云并不是去关门,而是离去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鬼使神差地, 少年走到床边,伸出手去摸他的脖侧。

    入手是实感, 让陆研稍稍有些震惊,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莫不是众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但他却可以触碰这个幻境中的任何东西?

    这么想着, 陆研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一般,坐到了白玉床边,轻声唤道:“师父。”

    紧接着, 他忽而伸出手摸到了岑旧的脉搏, 细细探完之后,面色微变,这才终于露出了些震惊。

    他摸不到师父身上存在的灵气。

    琢磨之下, 陆研试着给师父灌入灵气。灵气进入青年的身体,却无法兜转形成自身经脉所用。这样的话,无论注入再多灵力都会泄掉。

    陆研凝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棘手状况。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渡的灵气起了片刻效果,青年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忽然很轻微地挣动了一下, 随后昏昏沉沉地睁开了那双桃花眸。但那双眸子似乎失了平日的神采, 只余一片死气。

    他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陆研抿了抿唇, 悄悄用灵气托着他的腰际,帮助他用力。

    此时柳退云突然匆匆进来, 这位剑尊在徒弟的身上留了神识,只要有什么异动都会及时赶来。

    陆研往旁边一避。

    “怎么醒了?”柳退云道,“还是痛吗?”

    青年似乎很轻微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有些轻微的涣散,平日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似乎承蒙了一片灰白,看起来雾蒙蒙的。

    “只是突然做了个噩梦。”岑旧道,他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即便是如今模样,依然语气上扬,好似每个尾音后都带了一抹笑意。

    柳退云:“……”

    剑尊似乎闭了闭眸,他眼角的红意似乎更盛了,却最终只道:“我会想办法的。”

    “师尊。”岑旧却忽然轻唤道。

    他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更为苍白了些,只有陆研知道,要不是他偷偷用灵力托着,青年早就一头栽了下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幻境,是那个飞升剑尊心底最恐怖的东西。可如此真实,分明在现实中没有发生过,却让旁观的陆研也觉得心底蓦然涌出无尽的酸楚。

    “不值得的,师尊。”岑旧想要伸出手去擦剑尊的泪痕,却颤颤巍巍抬不起来,他眸中的灰白色调似乎更重了些,“你没有听到无涯派怎么说的我吗?”

    “我是恶人。”

    柳退云却道:“你也是我的徒弟。不管你有什么过错,总归是我的罪孽。”

    岑旧道:“师尊,我杀了人。那几个废了我灵根的弟子,全被我杀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似乎变成了一汪死水,无比镇定。

    岑旧在故意激怒柳退云,激怒这个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柳退云。他不是很想活着,也不是很想让这个一生爱洁的剑尊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沾了一身腥。

    “我找到一个可以补足你灵根的方法。”柳退云道,“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岑旧道:“哪怕是为了道心,师尊你也不该这样。”

    柳退云却闭耳不闻。

    从来无情无欲的剑尊在这一件事上却执拗得可怕,即便是要向天下昧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