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个便宜男的, 姑且就叫他沈花间, 他逼事实在是太多了。被子要最好的绸缎,衣服非丝织不上身, 就连吃饭都有一堆毛病,诸如内脏不吃,油腥不沾。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瞎子的份上, 严莫谙早就掐死他了。
所以严莫谙同意带他回无涯派寻仇。严莫谙主打一个带路, 至于其他的都由沈花间这个瞎子一个人想办法。因为沈花间说了,他当时偷偷用留影石录了严莫谙杀死那群无涯派内门弟子的全过程,假若严莫谙不听他的, 他就会“不小心”把留影石卖给摘星楼。
到时候全修真界都会看到这个录像。
严莫谙说完, 忍不住抬起袖子抹了把辛酸泪:“哈哈,惹到我,他算是踢到棉花了。”
岑旧:“……”
陆研:“……”
确实挺窝囊的。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所以, 沈……沈兄一个瞎子自己现在晃悠着去寻仇了?”岑旧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敢直呼师祖的名讳。
严莫谙点了点头。
“其实我倒希望他被人抓住呢。”他哀怨道,“我们合欢宗供不起这尊大佛。”
岑旧摸了摸下巴:“我派师祖十几年未曾有音信,旁人说他已仙逝,难道还健在?”
严莫谙:“?”
严莫谙:“啊?你真信了?”
岑旧:“。”
岑旧纳闷:“为什么不信?师祖他老人家还挺符合你说的性格啊。”
严莫谙:“……”
不, 他不愿意相信。
那可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是渡劫期的半仙沈花间啊!
严莫谙虽然是野路子出身的魔修, 但也是听过上一代大神们的辉煌经历的,加上沈花间这人尤其性格风流, 坊间流传他的话本最多,导致严莫谙不知不觉便对这位大能前辈有了非常之厚的滤镜。
结果告诉他, 那个逼瞎子和他憧憬的前辈有可能是一个人。
严莫谙不愿相信,甚至还有点自闭。
岑旧见他一脸怀疑人生,便道:“你带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入门时恰好碰到新旧掌门交替,所以岑旧还记得沈师祖的相貌,修真者驻颜辟谷,容貌基本不会再变。
只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变故,能连累得沈花间这么些年来音讯全无,还瞎了一双眼。
至于被无涯派追杀这件事,在场三人倒是都没奇怪。
只能说,不愧是无涯派。
“我在他身上放置了我们合欢宗的追踪蝶,随我来吧。”严莫谙道。
*
与此同时。
一个身着天蓝外衫的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竹子上,分明羸弱不堪的竹茎却稳稳托住了他的身躯,一头凌乱的短发,只在发尾绑了个垂到肩的鱼骨小辫,因为过于蓬松杂乱,甚至在他的头顶还窝了两只小雀。他的眼睛围着一抹红布,透过远处晒来的光也能依稀可见红布下令人心惊的两个空洞。
即便挡住了双眸,露出的下半张脸也依然令人神往,鼻梁高挺,唇峰挺拔,在嘴角右侧还有一枚不大不小的红痣,给本就漂亮红润的唇形增添了一丝奇怪的艳丽。下巴有些尖,但下颌锋利,反而带来了更多的一份冲击感。
听见树下的动静,男人首先是抬了抬眼,视线前依然是一片黑暗时,他动作一僵,似乎这才想起他再也看不见,从喉咙里发出来了一声轻嗤。
随即传来女子警惕的一声清喝:“谁在那里?”
沈花间还没来得及动作,身下忽然一空,他失去借助的外物,硬生生从空中摔到地上,鼻腔内顿时萦满尘土气息。浑身骨骼被摔得有股错位的疼痛,好不容易治好的旧伤又开始撕裂,令沈花间忍不住轻蹙了下眉。
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何曾想过,一个小小修士也敢对他大呼小叫?
虽然看不见,但沈花间多年的修炼经验告诉他,一抹冷意指在了他的额前。
是一把剑。
不对。
好像严莫谙告诉他这个易容术须得用灵力维持,倘若像他这种废人,两个时辰就消解了。
沈花间:“……”
该死。
后知后觉地,他才意识到了合欢宗那小宗主好心里面打的便宜算盘,怕不就是故意等他孤身一人落单之后,被无涯派弟子一刀杀了万事大吉吧。
现在要弄清楚的,是面前这个女修和李梦浮是什么关系。沈花间虽然灵力被封,双目已废,可人还没死,近千年的寿命让他在没有任何外物傍身的情况下依然辨认出来了面前的人与李梦浮有着几丝相同的本源气息。
难道是心腹?
可要是心腹,这女修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是何许人也?李梦浮可是把他当做了心头大患,在他这般废人情况下,依然派了一波又一波心腹弟子去追杀沈花间。
所以,眼前的人应当还可以糊弄过去。
沈花间这般想着,在袖中抖了抖一只红色蝴蝶,那小蝴蝶飞出袖中后,迅速消散于空中无形。这是合欢宗的传信宝物,只有同只蝴蝶诞下的蝴蝶子嗣才能互相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你在干什么?”女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那抹冷意离沈花间更近了。
沈花间试探道:“姑娘知道我是谁吗?”
女修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花间这种明知故问式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