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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握住了手镯,将花朵深藏与掌心之中。

    “真的不打紧,我也不差这么一只镯子。今日是我叨扰嫂嫂了,也多谢嫂嫂的建议,我会让人去再问问的。”卫云章起身,摸了摸襄儿的脑袋,“婶婶还是先走了,免得在这里打扰你学习。”

    襄儿抠着手指,弱弱道:“婶婶……”

    “真的没事啦。”卫云章笑笑,把其他的首饰也收了起来,“要是你娘之后还怪你,就来找我。”

    襄儿这才跟着笑了起来。

    陆从兰摇着头笑叹:“你竟是比我还惯着她。”

    卫云章:“小孩子嘛,知错就行了。”

    他与陆从兰告别,一出院子,便凝了脸色。

    他快步回到自己屋中,在桌前坐下,生怕天光还不够亮,又多点了一盏灯,将手镯放在灯下细细观摩。

    不是他的错觉。

    他在用力按压了一下那松动的花蕊之后,它竟然真的被按归了原位,就像是襄儿根本没有破坏过一样。

    卫云章又按了一下,没再按动。

    他拧起眉,用指甲尖将花蕊狠狠一拨,只听“嗒”的一声,花蕊终于再次被掀开,歪倒在一旁,只有一小部分,还联结在花心之中。

    而掀开的花蕊之下,是一个小小的孔洞。

    卫云章眯起眼,对着那孔洞看了又看,里面又细又深,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么小的地方,才针尖点大,能藏什么?

    他将手镯在指间摩挲片刻,忽地顿住。又豁然起身,走向了一旁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装饰品,他拿起其中一只青釉贯耳瓶,伸手摸向瓶底,最后从瓶底撕下一排黏好的银针来——正是那日刺客留下的银针,被他小心藏在了看不见的花瓶底座。

    卫云章将银针塞进了手镯孔洞里。

    不多不少,刚好一根,深浅合适,大小也合适。

    卫云章额角猛地一跳,他一把将花蕊按了回去,花朵又恢复如初,任谁也看不出这样繁复华丽的手镯里头还藏了东西。

    随后,他将手镯对准墙壁,再一次用力拨开了花蕊。

    一道细小的白光从眼前直冲而起,带起一股极快却极微的风,又在转瞬消失不见。

    卫云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步走上前,将那根扎入半寸有余的银针,从墙面上拔了下来。

    “碧螺。”他推开窗,唤了一声。

    碧螺从耳房里探出头来:“夫人?”

    “找点针线来。”

    “怎么了,是夫人衣服挂破了吗?拿给奴婢处理就好了。”

    “不必,拿过来就好,我另有用处。”

    丫鬟房中的针线总是现成的,碧螺立刻就将一盒针线拿了过来。

    卫云章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则拿起盒中的绣花针,放入了手镯的孔洞之内。

    他盖上花蕊,贴在耳边轻轻摇了摇,能听见里面针壁碰撞的窸窣声——家用的绣花针没那么长,放在里面,会生出多余的空间来,从而发出响动。不像刚才的针,因为尺寸恰到好处,所以一直很安静。

    他又拨开花蕊,果然,暗孔开启,飞针射出,只不过,这一次,由于绣花针自身太轻太柔,刚一碰到墙壁,便掉在了地上,远不及那暗器银针来得厉害。

    卫云章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他嘴唇紧抿,扶着梳妆台的边沿,慢慢坐了下来。

    他又掏出其他几样首饰,默默翻动了一会儿,然后将它们搁置在了台面上。

    带有暗扣的珠钗,只需将中间的雕花往前一推,圆钝的钗头中心就会立刻冒出一个尖刺来;水滴形状的玉石耳坠,实则是假的玉石,不仅能旋扭拆卸,中间甚至还是镂空的,完全藏得下什么药丸或者粉末之类的东西……

    沉滞的思绪,仿佛在一刹那打通。以前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此时此刻,都汇聚在一起,孤身逛街的习惯、藏匿暗器的首饰……还有这具身体会的轻功,有的内力……以前他觉得她可能是无意中招惹了什么人,才会引来追杀,但现在这么多异常加在一起,令他没办法再无视,或者说,没办法再自顾自地下定一个结论。

    卫云章喉头微动,按着桌面的指节隐隐泛白。

    他的心像是被人扔进了冬日的冰湖中,不仅冷到彻骨,甚至还有种无法逃脱的溺毙感,要将他淹没。

    为什么呢?怎么会是这样呢?会赖在他臂弯里撒娇的那个名门闺秀,怎么可能会身怀武功、携带暗器呢?她这么娇小的身板……

    不,不是。

    他其实早已发现,她虽然身形细瘦,但并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瘦。她天生骨架偏小,肉也不多,但那些不多的肉,捏起来却并不是松松软软的手感,而是有些偏硬,稍一用力,还能隐隐看见里面的筋。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疑惑过,因为以前和张松吃酒的时候,张松就曾问他怎么还不成亲,当时他道不着急,张松却笑言,他这是还不懂女人的妙处,所以不急,要知道,女人的皮肉,摸起来软软滑滑弹弹,比他们这些老爷们手感好多了。可是后来成了亲,又互换了身体,卫云章却发现崔令宜的身子既不软也不弹,只有皮肤,还能算得上是光滑。

    但这种疑惑说出来未免过于猥琐,而且卫云章觉得人有高矮胖瘦,当然不可能每个女人都一样,定是张松在以偏概全夸大其词,所以他也从没有放在心上——管人家的肉软不软弹不弹做什么?喜欢的是人又不是肉,否则直接去厨房拿块肥肉捏着玩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