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良 (百合futa)》 01辛玖 辛玖双手被麻绳紧捆,左脚踝绑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被领路人牵着往山里走去。她迈步的时候那石头在地上拖弋,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他们从后半夜不间断地走到隔日下午,还没到达目的地。辛玖口干的很,嘴里被粗布塞紧,极少的唾液刚分泌出来就被粗布吸尽了,不能言语。 从这远远望过去,一棵巨大的山毛榉从榕林间冒头,槎枒的枝梢耸入云间,浅黄色的叶花绽在周围,白灰色的粗壮树干至少十人合抱。 听说那树下有一座石碑,是此行的终点。 就快到了。 辛玖回想着这一星期以来发生的事,仿若人生以最短的时间跌至谷底。 她在初三的清晨与付秧一同入林打猎,她们追一只受伤的马熊追入了洞穴,看见阴暗的洞穴内通道错杂,还漫着一股血腥腐臭味,她们也不敢再前进,决定打退堂鼓,但辛玖却在离开之际被一只鼠佛咬伤了。 鼠佛善飞如鸟,喜食温血,常倒挂栖于阴暗处,会在夜里袭击人或家禽。在莱藏部落里被一只鼠佛咬伤不是多大的事,但坏就坏在咬了辛玖的这只并非普通的鼠佛。 那只鼠佛的眼如斑点碧玉,眸中一缕猩红卷成旋状,宛如勾人摄魄的涡穴。牠有个古老传说赋予的名字──山神使。 从几十代以前就有这么一个传说,山神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挑选山神的侍者,被选中的人脖颈上会出现钩状烙印,身体开始发热,新伤口先流出翠绿色的血液,过一段时间才逐渐转为鲜红色。 而部落必须在此后的七日内将那人送进山里,送到黄叶山毛榉的石碑下,否则将会发生灾祸。 辛玖当天傍晚便开始发烧,一连烧了五日。 大酋长在某日找来,付秧原先想询问酋长,哪知酋长径直进了她们家,还用猎刀划开辛玖的手臂,像是在检查。 当日的后半夜,辛玖就被绑起来送进山里了。 山神使,丑其名曰:阴间无常,咬到猎物便会将古老可怕的毒液注入其体内,猎物会在短短几日内发生身体结构上的剧变,由祖训的话来说,是为不详。 而辛玖、付秧和部落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以为那些将人送进山里的事都只是传说,只是村里长辈们用来吓唬孩童的故事。 而现在她总归知道那不只是故事,而是亲身经历的人都不在了。 站得愈高的人,手伸得愈长,便再也没有大声嚷嚷说实话的人。 「再往东北走三里就到了。」领路人这一整日来说的话屈指可数。操着一口奇怪腔调的莱藏语,总是喃喃说着往哪个方向还有多少里,像说给自己听似的。 虽然领路人身穿部落的祭祀服,额上戴了象徴一定地位的纹带,古铜色的双颊还各烙了半只鼠佛的翅,面容令人印象深刻,可辛玖却从来没在部落里见过此人。 山神使、山神的侍者,传说里的用词崇敬而虔诚,听起来是个令人钦羡的名头,辛玖却觉得自己像是那些烧杀奸盗的犯人,被押着前往刑坛待铡,众人无不对之避如蛇蝎。 山神不知是哪位神,她只知山是莱藏山。莱藏山绵延几百里,山的西南那一小块盆地札了莱藏部落,好几条溪河由山顶向下汇流在部落周边。他们的屋舍外围是羊圈猪棚和农地猎林,人们平时活动范围最多到猎林边际为止,再往深山里就没有人烟了。 辛玖回首往来路看了一眼,林木满山,莱藏部落已变成一粒嵌在山脉里的花豆子。她被突起的山风袭了脸,飞沙跑进眼里。 那些清晨还能见到的袅袅炊烟没了、猎林边界的告示牌被厚厚的林子挡住,还有邻家孩童们在路上玩乐的身影、付秧在厨房里做饭做到一半转过身来的笑眼,全没了。 天知道当时付秧听见她要被送进山里的神情是如何,那双平时盛满光的眼瞬间暗下来。原本安稳窝在穴里的柴火,却被一阵狂风暴雨直直泼进洞来,火熄了、柴架子塌了、柴也湿得彻底。 辛玖用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庆幸自己现在是缺水的状态,双目又干涩又刺痛,她才不想让这个磐石般的臭男人看见她哭。 辛玖,辛玖,别再想了。 山的深处不能入,辛玖也只是听部落某个年事已高的长老说过,夜里绝不可入山,若惊扰了山神,那黑暗中的山间青火会将人吞噬,再也回不来。 可她现在就直直往山里去,没有猎刀没有弓弩,也没有付秧,只有彷徨不安的心。 02阿奇 领路人终于带着她走到那棵黄叶山毛榉下,斑驳的石碑底座深埋土中,和山毛榉盘根错节缠在一块。碑上刻了两排字,一排是莱藏语,写着「此为边界,禁地勿入」,另一排虽是辛玖看不懂的文字,但她猜意思应是一样的。 领路人突然将手上引绳猛地一扯,辛玖被绳带着甩到地上,她吃痛地哼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嘴里的麻布被粗鲁地拽出来,毛糙布料磨破她干涩的口腔,堪堪蹭出一股血味。 辛玖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谢……谢你带我来,但、但可以不要这么大力吗?」 「我叫阿奇。」领路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他喃喃说道:「等下会小力一点。」 等下是啥个意思。 辛玖只觉得莫名其妙:「噢,阿奇。」 一阵无语。说是进奉给山神,但事实上是要被放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吧,辛玖想着。 等阿奇走了之后,她要去寻些利石,先将手脚上的绳子割断,沿路捡些干柴,循着河流的方向走,然后找个能过夜的干净洞穴……要是能在河里捉到鱼就更好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还没吃喝,舌头干又肚子瘪。 但阿奇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烈日由白逐渐转黄,方才还呼啸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枝叶却仍沙沙地响,听起来不是蛇鸟穿梭、也不像是虫鼠窜动。 辛玖觉得奇怪,抬头却看见阿奇背对着自己在捣鼓什么物事。 再这般耗下去,今晚就更难找到睡觉的地方了,辛玖内心有些焦躁,试探般地喊道:「阿奇?」 阿奇的身子顿了下,慢慢转过身来,他一手捏着高高隆起的裤裆,脸上纹的两只鼠佛翅张开,此刻竟变得有些狰狞。 辛玖惊了半晌,她这时才恍然大悟,一把捞起脚踝上绑着的大石,转身就跑。 方才沙沙的声响是布料在摩擦,阿奇在等的是他自身。 她飞快地越过山毛榉,石碑之后是一片榕林,百年榕的板根交错突在地上。辛玖为了避免被绊倒,迈着大步又奔又跳,那些帘幕般的垂根甩过她的面颊,脚底和脸皮此时都火辣辣地疼。 辛玖的思绪却飘到了几个月前。 那天她去了集市,是因打猎惯用的刀断了,只得去换把新的。当她沿着村边小路回家时,却远远听见付秧的大声哭喊。 她忙冲回家,一踹开门,便见一名赤身裸体的男人骑在付秧身上,付秧双手被反箍在身后,满脸泪痕。 辛玖一时气急,冲过去对着男人一阵乱打。成年女性与男性的体魄天生就有大段差距,更何况辛玖才十六岁,她赤手空拳打不过,只得暴起,用小刀深深插进那男人的腰侧。 但男人最后没死。 他是部落里某长老的长孙。以至于后来几个月,辛玖和付秧抓的大部分猎物都要上缴部落,让她们本就不大好的生活更难过。 所以那日她们才会对受伤的马熊穷追不舍,辛玖才会被洞穴里的鼠佛咬伤。 辛玖不信部落里的祭司,不信祖灵,不信山神。只要一想到虔诚的祷言是由那些龌龊的口中吐出,她只觉得瘆人。 就像现在,神与祖灵并不会来救自己,祂们的名反而变成某些人迫害他人的依仗。 辛玖埋头狂奔,她知道被追逐的时候绝不能向后看,那不仅会降低速度,也会使心理压力上升,但此时她身后安静得可怕。 当周遭由榕林变为平缓的灌木林时,辛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阿奇竟是无声无息地紧追在她后方,他手里提了一把短猎刀,衣裤却是不知何时已脱去,翘挺的下身在奔跑时不停晃动。 辛玖胃里泛上一股恶心。为什么他要追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风萧萧地往后吹,辛玖在林间飞梭,她跑到两棵南槐木之间时,突然心里觉得不太对劲,才刚这么想着,辛玖脚下便踩到了陷阱。 那是捕兽用的绊绳,陷阱的固定石被撞开,两条细麻绳哗的一下直直从地面拉起,横亙在她脚踝的高度。 辛玖被麻绳绊到左脚,系在脚上的大石也跟着从手里滑落,她整个人猛地往地上扑去。 完了。 辛玖看着一步步逐渐靠近的阿奇,他脸不红气不喘,壮硕的身躯在她眼里印出大片阴影。 阿奇下身的物事仍然直直立着,一派势在必得的轻松模样。 「你想做什么。」明知故问,辛玖也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净身。」阿奇面无表情,说完还一手握上他的肉物慢慢撸动。 净你妹。 阿奇的那里筋脉纵横,仿若晒干龟裂的樟树皮,黑得要命,比他古铜色的肌肤还暗好几阶,顶端的头胀得像颗炭球般,令人却步。 这分明是污身。 辛玖紧攒衣角,说道:「我在部落里就净过身了,所以不用再第二次了。」 垂死前挣扎,她以为这种骗小孩的话术不会奏效,却没想到阿奇竟然真的犹豫起来,辛玖见状继续加大火力:「天色也晚了,就别浪费时间,快回去了。」 阿奇不作声,他单手握着那里,眼神却是往辛玖的腿间来回瞟。 两人之间此时仅有两三米的距离,辛玖依稀能闻见他身上的汗腥味,她强忍不适,心里则是飞快思忖,到底要逃还是要反击。 这人只是身体强壮,脑子并不灵光。但同样地,辛玖在危急情况下的脑子也越发混沌起来。 方才绊倒辛玖的分明是个捕兽陷阱,做工精良,那绊绳看着也不陈旧,说明这附近可能有人烟,但最坏的情形是──那陷阱其实是阿奇做的。 不管了。 「鸠!命!鸠命!救命啊啊啊!」辛玖忽地扯开嗓子大叫。 她想赌一把。 要是这林子里真有人,希望那人会来救她吧。 她才刚喊完,不知是不是巧合,林间竟然传来一阵嗷嗷嗷的狼嚎声,高昂振奋,像回荡在山里的号角,嚎了好几声也未停歇。 辛玖惊恐地看向阿奇,发现阿奇腿间的肉物竟快速软下来,他咬牙瞪了辛玖一眼,身子逼近,手里猎刀握得更紧了。 ……她这是加速自己的死期了嘛。 那狼应在不远处,虽然听起来只有一只,但狼是社会性动物,过不久可能会引来更多只,到时候更难脱身。 阿奇快速欺身过来,大手一伸,想去搆辛玖的衣领,辛玖死命地向后躲开,却仍被抓住了。 开什么玩笑,那只脏手是他刚刚抓过下体的手。 「来不及了,送你去见山神。」阿奇面上阴狠,手径直扣上辛玖脖颈。 「放开……呃!」 辛玖慌乱地想掰开阿奇的手,那五指却沉重如钢爪,紧紧扼着她的喉不放。 阿奇毫不费力地将辛玖从地面提起来。 她摇摇欲坠,像只快散架的草人,双脚悬空,整个身体被挂在空中晃。 辛玖扒不开阿奇的指头,又抓又捶又是胡乱踢动,阿奇捏在她颈上的五指却丝毫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 「啊啊啊你……有……什么毛……病……」辛玖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她的头紧绷着向后仰,奋力张开口鼻,手脚在空中乱挥,却吸不到空气。 好晕,好晕。 阿奇的表情像在欣赏她垂死挣扎的模样,他另一手提起短猎刀,似乎在等候时机下手。 辛玖还在半昏半醒间徘徊,意识飘忽之中,她突然感觉大腿被东西抵住,一根温热的棍状物不停在她腿间磨蹭。 「你还没净身。」男人的嗓音有如恶魔低语。 不要这样,快点,快点让我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突如其来的野兽嘶吼打断一切,就在她的正后方── 那是辛玖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声。 03白狼 翌日清晨,辛玖被外头枝梢上的鸟鸣唤醒,她环视周遭,是一个干净凉爽的岩洞穴。 颈上那圈勒痕仍隐隐胀痛,昨日崴到的左脚还有些不适,但身体其余部位都没什么大碍,可她心中不安,反复检查了好多遍,尤其是下面。 辛玖强弯着腰,打量那里好久好久,没有可疑的痕迹,没有伤口,没有任何不适,长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还好还好。 她知道昨天那些事不是梦,因为她的脖子还疼着。 辛玖环视周遭一圈,洞穴并不深,从外头透进来的日光恰好能将洞穴照亮。穴里凡是生得长的钟乳石都被折了,她身下铺着柔软的干草,地上放着一盏盛满清水的大芋叶,几串黄梅果子摆在一旁。 有人救了自己,但那人不在。 辛玖拐着脚缓缓走出洞穴,在四周寻了一遍,没见着任何人,这附近甚至连些小型动物的身影也没有。 她不敢走太远,那阿奇不知现下在哪里,而自己也不识路,只得绕着洞穴走一遭,倒是在百米外发现了条清澈的小溪。 辛玖泼了一把水到脸上,顿时精神了许多。果然越接近山顶的溪水越凉。这条河里的鱼多得数不清,还有好几种是她从没见过的。 也许待会可以抓几条来烤,她心想。 劫后余生的惬意终于到来,辛玖边哼着歌边洗了一把脸,再把手脚上的泥污都搓掉。 她看着水中倒映的面容,颈边的肤色比米胚还白些,却有五道不协调的紫红指印烙在上头。她眼下一圈厚重的青黑,嘴唇因长期缺水而龟裂。发圈在昨天就掉了,现在一头半卷长发乱糟糟的,像只营养不良的炸毛狮子。 「好丑。」 连辛玖自己也嫌弃的那种程度,那是真的没救了。 似乎辛玖天生就少了点审美。付秧从前常常笑她不会打扮,去集市挑新裙子都不知哪件漂亮,首饰没一个喜欢,问她哪个少年好看也答不出来,连编发也是付秧教她好几次才记住。 小时候两人明明长得差不多,长大之后却是越来越不像,常被人说一个温婉娴淑,一个孩子气。 毕竟连亲姐妹都不可能一模一样了,更何况是我们呢,辛玖想着。 至此,日已上三竿,辛玖从河里抓了两条莱山鳗和四条扁鲈,在洞穴周边捡了几捆干柴。 此时她坐在洞穴里边钻木,这洞穴里没备着干柴,也没有烧火的痕迹,想来大概只是临时的居所。 就当做是报答人家,给他生火烤鱼,辛玖喜滋滋地想着。 自己烤鱼的技术还挺不赖的,虽然这里拿不到盐或其他佐料,但她刚刚找到一株结满果的野红柿和蘸莓,就摘了几颗回来当调味。 野红柿虽酸中带有甘味,但若要作为肉品调料,仍有些太酸了;而莱藏深山里的蘸莓则以甜闻名,单吃能腻死人不偿命的甜,两者若是和在一块捣成泥,恰好能中和味道。 辛玖用利石仔细刮除鱼鳞,先将鱼烤个二三分熟,小心划开鱼腹,塞进方才捣好的果泥,再慢慢烤到鱼皮转为金黄色,她原先是这么计划的。 但天不作美,辛玖的鱼才烤一半,外头却开始下起了雨。 绵绵雨丝落在草地上,原本只是淅沥沥地虚下,后来却有雨势越来越大的迹象,俨然转为一场暴雨。 斜吹的风雨不时灌进洞穴里,幸好辛玖生的火离穴口比较远,没被浇熄,只是刚烤的鱼仍会蘸上些微雨味。 雨天是适合隐蔽的好时机,水流会将脚印冲淡,大雨不仅能遮掩气味,还能盖过其他细微的声响。 比如谁身上的血腥味,比如谁放缓的脚步声,比如谁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辛玖此时却似是有预感般,她抬头往外头望过去。 一只大白狼悄然立于洞穴口,牠嘴里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长而锋利的白牙尖端沾了血。浑身雪白的毛正湿漉漉地滴着水,一双鬼火似的幽绿眼眸直盯着辛玖看。 辛玖吓得拿起手里的烤鱼杈,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往后挪。她方才离得洞口太近了,此时手边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用来剖鱼的利石太小,烤鱼杈也只是条比较坚韧的树枝,戳下去就像给狼挠痒。 没有武器可与之抗衡,而她昨日拐的脚也尚未恢复,跑不了。 狼会怕火吗? 白狼先是在原地抖了抖身子,牠随意瞥过柴火,在地上嗅闻一番,便状若无事地绕过火堆往洞里走,却和辛玖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你你,别过来。」辛玖手举烤鱼杈颤抖着说。 白狼闻声脚步竟是一顿,牠看了辛玖半晌,便在原地蹲坐下来,喉里发出低嗥,辛玖虽然听不出意思,但至少那并非威胁性的咆哮或暴吼。 她看着白狼把嘴里叼的兔子扔在地上,再用鼻吻将兔子往辛玖那里推了几下,用前爪拍拍兔子。 辛玖看着牠,白狼幽绿的眼眸淡淡地映着她的身影。她也看不出别的,只知道白狼似乎没有要攻击的企图,她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一半下来。 白狼见辛玖没有反应,遂又用鼻吻顶弄兔子尸体,爪子大力拍了拍它,轻轻发出么么的声音,像是催促。 是要给我的吗?她绞尽脑汁也只能联想到这个意思,却好像在自作多情。 她从前根本没和狼近距离接触过,顶多也只跟部落里的大猎狗玩过几回而已。 噢,难不成是要交换?烤鱼杈上串的那条扁鲈才烤没多久,深红色的鱼肉还纹理分明,埋在鱼腹里的野红柿方淌出汁,未软熟的野红柿甜味出不来,俨然是道酸茄凉拌生鱼。 辛玖将扁鲈从烤鱼杈上取下,对准白狼跟前的那块地面轻轻扔过去。 白狼眼明脚快地伸出爪子,牠用前爪按上鱼身,第一时间却不是去嗅闻那条鱼,反而还用鼻吻不停推搡那只兔子,示意要她拿走。 辛玖立于柴火闪烁之间,倾盆大雨敲击她的心鼓,那一双青绿的眼眸在此刻竟然看起来很是温顺。 辛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 狼是这附近最令人胆寒的肉食动物了,莱藏山中没有狮虎,豺豹极少,马熊总是形单影只,唯狼群最为兴盛。以阴狠凶恶闻名的牠们,常群起偷盗莱藏部落圈养的羊猪,在人们捕猎时会去抢夺猎物,甚至曾有猎狗和猎人在林中被狼咬死的情形。 与猛兽打交道,肯定是离的越远越好。辛玖现下和白狼仅有五米的距离,和那只兔子尸体大约有四米半的距离,要是她真的伸手去拿它,那她铁定是脑子坏了。 可在昨日经历过那荒谬事的辛玖,此刻她却好像真的脑子坏了。 鬼迷心窍般,她小心翼翼地走近白狼,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一边确认白狼没有其他动作后,才敢慢慢迈出下一步,心里又是颤抖又是兴奋。 辛玖的手终于搆到兔子脚边。 近距离望进白狼的眼睛,她觉得不应用幽绿来形容,那双眸子宛若淬过火的翡石,晶莹水润而盈满光芒,仿佛盯着就会被牠蛊惑沉迷。 白狼自始自终没有做出其他举动,牠静静地看着辛玖靠近,看着她拾起兔子,向后,退到角落,白狼这时才以鼻吻趴上扁鲈嗅闻。 牠伸出舌试探般地舔了舔,火光映照下的软舌粉而湿漉,牠张嘴撕下鱼肉,吃得很开心似的,身后那条毛茸茸的白尾不停摆动。 辛玖觉得自己肯定发疯了,竟然觉得这狼像条乖顺的大狗,还有些可爱。 她这些天遇到太多事,发热的那几日嗓子烧得像猛火烤过,说不出话来,身体难受的紧,连哭也哭不出声。后来发热的症状才刚好一些,酋长突然莫名其妙地进来家里,还用猎刀在她臂上割了一条长痕,被端详许久之后,辛玖就被绑起来送走了。 什么都来不及说,来不及和付秧道别。 更可怕的是,她昨日还差点被那禽兽强了,想着今天劫后余生,终于得偷闲,却又要跟一只大白狼在狭窄的洞穴里躲雨。 一想到接连种种糟心事发生在她身上,辛玖就忍不住委曲起来, 雨声阵阵,踩着点拍打在心间,原本在阳光下不曾察觉的思绪纷至沓来。她鼻子一酸,在眼里的热意将要泛出之际,却听见一声白狼柔柔的低嗥。 辛玖看向白狼,白狼朝她颔首,再低头用鼻吻轻戳地上被吃得一干二净的鱼骨,那些野红柿竟也一点都不剩。 辛玖忽然福至心灵,她试探般地问:「好吃吗?」 白狼专注地望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04大白 「真的好吃?」白狼点头。 「还是不好吃?」牠摇头。 「你是狗吗?」摇头。 「你是猪吗?」白狼似是顿了下,才从喉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啧,居然是只通人性的狼。 辛玖又问了些无聊的是非题,变着顺序反复确认几次,直到白狼有些不耐地用鼻子哼气,用尾巴拍了拍地面,她才讪讪地就此打住。 白狼虽不会说人话,但辛玖说的莱藏语牠似乎都能听懂。 思及此,辛玖忽然灵机一动:「昨天是你救了我吗?」 显然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她待在洞穴里已大半天过去,附近并无见着任何人类的踪迹。 况且昨日她在昏去之前,阿奇万分惊恐的面容历历在目,但当时耳边听闻的却是狼嚎,最后那一声离得自己很近很近。 白狼望着她半晌,方点点头,鼻翼扇动之间哼了几声,身后大白尾殷勤地晃。 辛玖此刻竟鬼使神差地,隐约读出了白狼的心情,在那之中似乎有一半是得意,有一半……竟像是在讨辛玖夸牠。 白狼的眼眸清澈如一汪碧绿潭水,此刻潭面泛起粼粼波光,像点点星辰落在她的眼里。 「那你……还会吃我吗?」辛玖有些不确定地问,即使白狼通晓人性,她仍有些担忧。 毕竟牠本性还是狼,一头货真价实的肉食猛兽。 现下外头雨势仍不减,辛玖也不愿自己提心吊胆至雨停,故有这么一问。虽然得到的答案不一定能作数,总归是求个心安。 她才刚问完,白狼便站起身来,低柔地轻嗥一声。牠缓缓走到辛玖身旁,颀长的鼻吻凑得她很近很近,辛玖心如擂鼓但又不敢出声。 却见白狼伸出舌,对着她的侧脸一舔。 她脸上传来阵阵湿意,白狼半眯着眼,用温热的舌不停舔舐。狼舌上有细密的软刺,混着湿溽的唾液来回刮在辛玖面颊上,既痒又舒服,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辛玖笑着,轻轻推了推白狼。 因为还不敢有太多触碰,她推了三两下发现不管用,正要将手拿开。白狼的脑袋在此时却追了过来,灵活地缠上辛玖欲逃跑的手,毛茸茸的头顶紧贴在她的掌心不停轻蹭。 辛玖此时手覆着一颗热乎乎的脑袋,有些受宠若惊。白狼头顶的皮毛已经被火烤干得差不多了,摸起来很柔顺,牠身后的尾巴此时不紧不慢地晃着。 再看看白狼的身躯,那一身毛色洁白似雪,介于蓬松与软塌之间。此时辛玖不知为何,脑中突然蹦出了个词──自来熟的蓬松软毛大白狗。 哎,这名字好长,不然就叫牠大白好了。 辛玖自顾在心里喜滋滋地给白狼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却没想到白狼会有多嫌弃。 「大白。」她试喊了声。 白狼闻言歪头,状似不解。 「我想叫你大白。」辛玖笑道:「怎么样?听起来很可爱吧。」 随即大白突地转身,无情用大白尾甩了她一脸,辛玖毫无防备地吃进满嘴毛:「呜,呸呸。」 柴火不时发出劈哩啪啦的爆响,很快被洞穴外的暴雨声淹没。 她方才稍微处理了那只兔子,分别将四条兔腿用烤杈固定,刷了点果泥架在柴火正上方,柴火侧面还有空,姑且摆着今早捉的几条扁鲈姑来烤。 洞穴内一人一狼各占了柴火的两侧,柴火边上的烤兔肉烧红得恰如其分,切口渗出的肉汁顺着边沿汨汨淌下,再一会儿,烤到外皮介于焦与不焦之间就能开动了。 辛玖百无聊赖的用树枝戳了戳柴火边缘,现下洞穴外头仍在下雨,她的思绪却穿过了雨幕,飘至莱藏山脚下的部落,她的家。 部落大概已经回不去了。就算真的偷潜回家,到时被发现又免不了被捆来山里,还可能被追杀,被迫着要净身之类,那种恶心之事想来就膈应。 也许,也许就这般安稳的过,远离乌烟瘴气的部落,独自过着逍遥生活……哦,可能还会有只温驯的大白狼作伴,如此也挺好的。 但她想付秧了。 她们根本来不及好好道别,如今被迫分隔两地。谁都知晓,辛玖上次离开付秧身边便是去市集那天,当时她出门不到半日,就差点让那禽兽得逞。 部落里多得是丧尽天良的禽兽,比之莱藏山深处的猛兽还可憎可恨多了。 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方成年而未有婚配,父母双亡,本有个相依为命的义妹,如今却只得独身一人。在部落里无权无势,甚至还是某些有权有势之人觊觎的对象。 于今她走后,付秧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辛玖不愿去想。 如今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是──偷偷潜回部落里,尽早带着付秧逃离。 但此刻因外头大雨,她的脚目前仍有些不适,什么也不能做,只得干等。 火堆上方的焰气烧得扭曲,丝丝灰烟争相向上冒着,辛玖望着那柴火不知望了有多久,脑中思绪却突地一滞。 不知怎的,感觉有些冷。 她挨着柴火边沿靠近,再近一些,尚不够。 几乎被火星子灼伤的距离,冷;更近一些,几乎将自身与兔鱼们摆在一块火烤的距离,还是冷。 辛玖试过搓动双手、对掌心呼气;她也试过绕着柴火边快步,而碍于脚伤的行走速度算不上快,总归都没多大效用。 寒意依然未能消去,反而如外头阵阵袭来的雨,隐隐有加剧之势。 即使柴火有多么暖和,她仍然感受不了,就好似──那股冰冷是自她体内窜出的。 她该不会染上风寒了吧。或是癸水?可辛玖一直以来都很规律,照先前的时日来算,癸水大约还要十日才来。也太奇怪了。 辛玖突然想到那只怪异的鼠佛。 她被鼠佛咬的当日便开始发热,烧到第五日时终于些微好转,便被部落长老们捆起来准备送进山里了。 难道是那时未完全好转才这般吗?本该出现的症状在她神经紧绷时被压下,留了余毒,待到她放松后这才全迸发出来。 辛玖一直都不太信部落里的传说。她虽然相信莱藏山有山神,但山神使与山神侍者……她对此存疑。传言实在有些离奇:被鼠佛咬到后会产生热病,还会使人身异变,便是山神选中的象征。 太牵强了。她认为那仅仅是先祖们苦于病状、不知其缘由,遂编了这么个与神灵有关的托词,无法以常理解释之事物,向来都是如此。 撇除这些,她只觉得鼠佛唾液实在是太毒了。 先前是发热,如今是发冷。倒霉的辛玖还碰上倾盆大雨天,空气又湿又冷,洞里唯一热源是那不算大的柴火。 她将自身最大限度地缩成团,窝在柴火边不停颤抖。 好难受。 思绪变得好慢,脑袋止不住地发晕。 辛玖看向柴火另一侧的大白,牠蜷成一颗白色大毛球,狼首埋在蓬松的尾巴里,倚在角落睡得很香。 感觉好暖和。大白此刻在她眼中,竟成了白花花毛茸茸的大团子软垫。 辛玖模模糊糊地想着,不知什么缘由使她多了几分气力,她凭着那股劲艰难地起身,磕磕绊绊绕过柴火堆,终于来到了大白面前。 接着她两眼发黑,双腿一软,便直直倒在白狼身上。 白狼本来自己睡的正舒服,却忽地被重物压住,牠短促的呜了声,从梦中惊醒。 牠惯性地甩甩颈部,转头看向倒在自己身上的罪魁祸首。 方才笑得开怀、甚至笑得有些呆傻的那人,看起来一点也不似身患病痛的人,现下却双眼紧闭,浑身冷如冰雪,四肢止不住轻颤。 白狼定定看着这人的侧颜,还有那双紧攒牠毛皮的手,牠盯着对方纤长又不失力量感的手指,一下子撇开了眼。 牠小心翼翼地侧开身子,好让辛玖落在自己腹侧,贴着自己下腹缘,那里是哺乳动物全身上下最为温暖的地方了。 白狼将狼尾轻轻覆在她身上,俨然成了一席绵软的衾被。牠挪了挪位置,将头枕在辛玖肩上,像母狼以己身包裹小狼那般,白狼安抚般舔着她额前。 没事了,会好起来的。 牠这回不再以鼻呼气,反而从口中低低吐出一缕,似是叹息。 // 作者的话: 在这边忏悔一下,我的存稿只有三章半(就在刚刚用完了) 匆忙补完今天本该发的章节,到现在三更已经过去好久啊啊QQ 至于文里可能还有些bug 就留待明天再捉惹 总之呢 以这种速度估算,往后理想状态可能是三~四日一更 如果到时太忙更不了的话,会记得在留言说一声的(鞠躬) 另外也想在此感谢各位客倌的捧场lt;3 虽然不知道最终能否写出大家能接受的作品 但我会尽力的(?????)? 05似梦 是夜,悬在莱藏山顶的明月几乎盈满,边缘仅缺了一小角,明晚便是月圆夜了。 平日莱藏山的夜里多是虫鸣水声,偶有远方猫头鹰的呜呜夜啼;但今日却有些反常,山林里只剩稀稀落落的雨点声,万籁俱寂,连虫鸟都沉默下来。整座莱藏山静得有些诡谲,但事实上──那只是云雨到来前的蓄势。 暗处隐约有些浮动。 是人类无法感知到的某种涟漪,从山的深处来,如暮鼓般沉稳而悠远的脉动,像是谁的心跳声,又像是在倒数。 时刻未到,但快了。 耳边依稀能听见雨声,雨还在下,只是离得好远。 辛玖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半分不知外头正发生着什么,只埋头在白狼柔软的腹间轻鼾,边蹭着那团毛茸茸的温暖靠枕,边喃喃说着梦话。 雨势不断,晚风又趁机悄悄钻进洞穴里。那堆柴火没了干柴,火势越发微弱,被风这么一吹,本就摇晃的焰尾闪烁几下,便熄了,洞穴内顿时归于一片黑暗。 待辛玖再睁开眼时,洞穴外已是天光大亮,日出而雨歇。 她回头望去,身旁没了白狼的影子,洞穴内空空如也,本窝在她身边的大白此刻不知去了哪里。柴火早已烧尽, 身体不再发冷,也无发热,总归是正常了。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下腹那里有些臃胀感。 像是憋了太久,内急。 她连忙起身想去外头稍解,方踏出第一步,意料中的脚踝不适感并无出现,她曲了曲脚,发现竟已恢复如初。 哎,看来前日的拐伤并不是太严重,她心想。 雨后初霁,林间草木缀了点点露珠,山中漫着一股清新沁人的淡香,仿佛昨夜雨中的沉闷都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辛玖来到溪边,她寻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作为遮挡,蹲下身前,她还是向四周观望几回。分明这地方应不会出现其他人类,可她仍有些顾忌,毕竟自己可是个正值花季的女……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从莱藏山深处传来,群鸟被惊得连连振翅,枝梢上的雨珠震落好几簇。 因着有些紧迫,辛玖看也没看便快速解开裤腰上的绳结。正当准备要蹲下如厕时,她低着头,却看见自己身下出现……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物事。昂扬直挺,无一不在彰显她下腹异样的鼓胀感,正是由它而来。 辛玖双手一松,裤子落到草地上,再来便是那声惊天动魄的惨叫。 ……她一定是在做梦。现下还未醒转,只是梦境太逼真,才会使她误以为这是现实。 辛玖望着周遭的草木溪流,与记忆中昨日的景色相像。她忽地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手,接着给自己赏了一巴掌,脸颊与掌心顿时火辣辣地疼。 好,好真实。 她走向溪边,望向水面中的自己,依稀能看见她右脸红了一片,不忍直视。 流水潺潺,偶有落叶荡起浮波,随风散开,河面下的鱼儿悠游自在地摆尾。然而透过河面晃动的倒影,辛玖又不小心瞥见自己身下。 淡粉色的,她不知要如何形容,形状有点像部落庆典时大家会做的粉肉肠,微弯,但接近顶端处又稍微大了一围。 粗略来看,周身并无任何浮突纵横的筋脉,光滑又干净的很,老实说…..并没有很难看。 真是疯了,这么细看它干嘛。 此刻她已快耐不住,近乎极限的鼓胀感越发强烈,令人难受。仿佛下半身的气血尽数汇流至那处,她能感受到随之颤动的心搏。 辛玖紧捂下腹。 倘若真要小解的话,以这个角度必会往自己脸上喷,她可不想被溅到。 辛玖不敢以手直接去触,于是她掀起衣角,有些嫌弃地透过布料碰着那处,虽还有些不适应,但若再磨磨蹭蹭便真要决提了。 轻压,缓缓向下压到与己身垂直的角度时,却是再也下不去。 辛玖咬牙,她只得在溪边伏低身子,半晌停顿之后,像是淤塞已久的水道终于疏通,对着水面一阵释放。两股之间溅出一道完美有力的弧线,直落入溪中,水声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稀稀落落的水声终于止歇。 辛玖脑中窜起丝丝战栗,那是一阵令她感到陌生的舒畅感。 她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捞起几捧溪水朝它泼洒,再捏着衣角擦拭完后,便一股脑儿地将裤结迅速系好,不愿再多看一眼。 若山神大人有灵,请您让我快些醒来,别再做这种奇怪的梦了。 人祈予神灵的祷言,本不会有回音,辛玖自是知晓的。 但她听不见,此刻的山林深处竟隐隐有些动静,像是从山顶,又像是从谷底悠悠传来,那不可言说的、如梦呓般的低语,一时之间山中回荡着难以意会的非人之声。 若此刻有谁能听见,那将是几近魔音传脑的音场。 虽说凡人无法以肉身亲耳听闻,但魂灵却能有所感,此时辛玖似是在冥冥之中失了魄,像被迷惑双眼般,抬脚便往林子深处踏去。 辛玖走了几刻钟,还是没见到大白,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走着走着便到这么深的地方,已不见来时那条溪的踪影。 但现下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天真如她,原以为小解完便能缓和一切,谁知在山里走好一大段路后,那鼓胀感仅是消退几许,胯部依旧鼓鼓囊囊。 辛玖不愿再想,干脆眼不见为净,半分不将视线投于自己身上,转而看向远方。 然而这一看,她竟看见远处似乎出现人造建筑的踪迹,像是祭坛,又像是殿堂。灰白色的大理石柱从林里拔高而出,穿云而入。因着距离太远,辛玖看不清柱上雕刻为何物,只知道余下部份都隐在那片暗红色的藏桧林中。 而藏桧林──在莱藏山的最深处。 辛玖拨开一片片如巨象脚掌大小的芋王叶,偶有倒伏的芒草划过她的小腿,脚下踏的路已从草地逐渐转为碎石泥地,野花杂草丛生及腰。 不知是越过第几条小溪,周遭树上枝芽的绿越发深邃,枝干高耸入云,落叶由宽扁逐渐转为窄长,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然走入高处。 离那建筑愈来愈近了。 正当她欲继续前行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有细微的动物鸣叫声。 她提起心眼,双脚蹑着缓缓朝发出声响的方位靠近。 一步,二步,她透过枝叶看见了几对哺乳动物的蹄子,就在一簇茂密灌木的正后方,辛玖好奇地将头探过去,瞧看那到底是什么动静。 灌木丛之后,是两只正在嬉戏的山羌。 牠们绕着一棵山枫木玩闹,步伐时而快时而慢,有时以头颈向对方蹭去,有时则是以侧身轻轻撞向对方。 此时是山枫落叶的季节,偶有微风拂来,年长的枝叶随之飘落,泥石地上四散的金黄与火红交迭,好似谁将黄昏时分的云霞摘了,随意抹在山间。 山枫之下,两只山羌互相为对方舔舐颈部、背上的毛发,动作轻柔,小巧玲珑的两撮短尾欣喜地摇着。 好可爱哎。 然而正当她这么想的同时,其中一只山羌竟是将头伸至同伴的后腿根部,开始尾随其身后,紧跟不放,被尾随的山羌却是不慌不忙地迈步,还偶有停顿。 两者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像是试探,像是欲擒故纵。 氛围悄然转变,后头的那只山羌屡屡伸长牠的脖颈与舌,几次还试着将前脚跨到前面山羌的背上,位置没对好,又放下。 辛玖捂面,她再怎么迟钝也知晓这是什么场景了。 约莫是山羌的发情期到了,恰巧碰上牠们正准备要交配的时辰。她本该就此打住,这种时刻不得惊扰牠们,自己该默默离开才对。 但此时辛玖竟是挪不开眼,仿佛无形之中的鼓噪魇住了她,理智刚被压下,心腔便不由自主地随之起舞。 公山羌追随着母山羌的腿间,最后竟直接凑上去,半是以鼻吻轻蹭,半是以舌尖舔拭。 来回数次后,公山羌便将前腿凌空抬起,半个身子压在母山羌背上,前脚悬空,这回位置找对了,牠着地的后脚与腰部开始努力耸动。 山羌完事一轮其实很短,大约是五六片阔叶落至地面的时间,但并非一次结束就此消停,牠们一次太短了,所以需要很多次。 鸣叫声在此刻转了个调,像是亲昵呼唤,又像是痛苦般的嘶鸣,两者截然不同的情绪杂糅在一块,竟不觉矛盾。 辛玖愣是立在那,眼睁睁地看了好几回,不知不觉中体内那燥热又被唤起,心腔止不住猛跳,脖颈与双颊登时染上大片绯红。 她似是心有所感,低头一望,只见裤中隆起一座小丘,比起方才胀了许多。 疯了,真是疯了。 羞耻与难受在心中交杂,生理与心理上的刺激交互迭起,令她很是难受,此时再也顾不上许多,便直直朝不远处的溪流跑去。 愈是深山里的泉水愈冰凉,能立马见效,短时间内比薄荷还沁脾,比芦荟还消暑。她打算直接泡在溪里解热。 然而辛玖有苦难言,她此时的跑姿很是别扭,又是心急又是燥热,她在慌乱之中竟不慎踢到一颗小石,「啊!」的一声便向前扑去。 得亏只是跌进落叶堆里,五官差点就要着地,嘴里还进了一堆杂草与落叶:「呸呸呸。」 正当她要起身时,辛玖突然感觉身后卷起一阵劲风,似是有什么正在快速接近,她心中打鼓,在那落叶堆之中回头一望。 林间一抹突兀的雪白朝着她奔来。 「大白!」辛玖欣喜地喊道,白狼则是轻轻嗷了声作为回应。 狼子奔跑的速度极快,跃力也极强。在距离尚有五六尺处,牠以强而有力的后腿一蹬,前爪登时离地,毛茸茸的大白团子飞身朝着辛玖扑去,下一秒便直直撞在她身上。 因着那冲击力道太强,而大白……大白又有些重量,她们撞得双双跌在落叶堆里。 「嘶。」辛玖倒吸一口气,脑袋似乎磕到了碎石子。 她仰躺在地,方才强力的撞击让她一时有些发晕,辛玖揉了揉后脑,正准备重新坐起身时── 一只毛乎乎的雪白前爪忽地按上她胸口,还使了劲。 // 作者的话: 捉虫虫! 改了蛮多地方的,这几日在思考用词的选择,和描写该如何衡量。因为不想写的太露骨,可是背景设定在部落与深山,算是比较原始(崇尚自然?)的情境,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什么样子hh 然后也许下章开始微H(或H?) 最后还是感谢看到这边的大家(???????) 06云雨(H,有人兽情节,请斟酌观看) 白狼掌上的劲力恰如其分,辛玖被毛茸茸的狼爪子牢牢扣在胸前,一时之间起不了身,却丝毫没有压疼她。 相顾无声。 她望向大白翠绿的双眼,想探寻这是何意,然而白狼眼眸之中汪汪碧潭依旧,平静而无波,看不出来与先前有什么太大变化。 白狼能听懂她的话语,而她却是半分也不懂牠。 狼犬之类的习性应是相似。倘若犬只用前爪踩上人类胸口,还压着不放……大白是在表示牠相对较高的支配地位吗?辛玖心中猜想。 她们之间比起同种族的阶级划分,更像是主从之间的征服与臣服之意,但位置似乎反了。 此时她腹中传来一阵突兀的响声,打断了一人一狼的僵持。 那响声有些大,听起来像是某种痛苦的哀鸣,还持续了好一会儿。辛玖捂住左腹,有些窘迫地侧头望向一旁。 说实话,她已经半日未进食了,所以现在肚子叫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大白鼻中哼哼几声,用蓬松松的白尾向她大腿扫去,似是不情愿地拍打几下,随后抬脚从辛玖身上移开。 接着头也不回地向林中走去。 「哎哎,大白!」辛玖赶紧从地上爬起,快步追向白狼的身影。 白狼在林中行走自若,步伐稳如风,这连小跑都算不上的速度,跟在后头的辛玖却有些吃力。 她喘着粗气,直立行走比低伏行走的身子还容易遇上障碍物。一会儿要拨开那些挡住视线的巨叶,一会儿要跨过拦腰折断的段木,偶有横走的小溪与裂坑,还要时刻注意脚边刺人的荨麻。 自从辛玖进入山里之后,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好奇怪。 不,应该是自从她被鼠佛咬伤之后,便仿佛着了厄运,身边一切事物似乎正在迅速脱离常轨。 就不说那行径古怪的阿奇了,连大白身上也处处是疑点,牠乖顺地像只大狗,从阿奇手中救下了她,还听得懂莱藏语。 然而狼分明是群体动物。即使存有独自在外流浪的孤狼,那也不该是一匹健康的成年雌狼。 还有现下这里到底是梦,抑或现实? 辛玖已然分不清,只知道她是又饿又累,下腹隐隐约约的燥热依旧未退去。 辛玖其实中途想放弃追逐大白,然而大白却像是身后生了眼般,察觉她想掉头、或脚步慢下来之时,便会回过身来咬住她的衣服下摆,又是扯又是拽。 真是只任性的狼。 辛玖一开始还不知晓大白想带她去哪,但当看见那片距离越来越近的藏桧林,她才明了。 本是悬在上空的山岚悄然下落,俨然成了周身的雾气,暗红色的树林逐渐占据视野。 那座石造建筑的轮廓越发清晰了。 终于她拨开最后一丛灌木,见到了那座建筑的真实样貌。 擎天的巨石柱分别立在四个边角,柱身高耸入云,柱上深浅的花纹与浮雕仿若护法般,彰显其宏伟壮丽非常。而矗立在其中的建筑泛着碧闪闪的银白,檐下雕花成串,宛如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堂。 辛玖有些愣神,这该不会是哪个繁荣的部落造的祭坛或神殿吧。与之相比,莱藏部落建的那些像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 白狼轻嚎了声,将出神的辛玖唤回来,便直直向着殿堂前方的正门口走去,她见状也跟着迈步。 谁知这一走,他们竟双双踏入了未知的空间里。 那是一片花海。 一人一狼此刻陷在满山满谷摇弋的花海之中,见不着脚底所踏,视野所及除了花还是花,天际除了蓝还是蓝。 谁能告诉我这又是哪里?辛玖几乎欲哭无泪,越是想要思考,脑袋却是越发混沌起来。 那花是她在莱藏山里没见过的。花色粉而鲜嫩欲滴,花瓣长成了难以形容的样貌,似是唇形,又似是纺锤状,层层包裹着凹陷的花心,而花心之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异香。 就好像,好像那…… 辛玖呆坐在粉色花海之中,有些恍惚。 然而她未曾察觉那满地四散的异香,悄然盛放,越发浓烈。 一旁的白狼却在此时凑了过来,先是用鼻吻蹭了蹭她的脸颊,辛玖一时未察,下一刻大白竟直接伸出前爪按在她胸口,猝不及防地将她再次按倒下去。 「大白?」辛玖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花堆里,垫在她身下的花杆尽数被压折。 白狼的后半身跨坐在她身上,蓬松绵软的身子与她相贴,毛茸茸的狼首在她的颈边轻轻嗅闻。 两具身体很是规矩地贴着,辛玖能清楚感觉彼此的下身已然相触,虽说仅仅是抵着,余下再无其他动作。但那股温热的触感却难以被薄薄裤料隔绝。 贴在她胸口的狼爪子丝毫不动,然而她胸腔里开始突突乱跳。 一阵阵嘈乱的心搏声就这般透过白狼温软的掌心,伴着燥热一路传了过去。 白狼轻轻嗷了声,那只爪子从她胸口的位置缓缓下移,隔着衣料的触碰让辛玖有些发痒,她无法挣脱,只得仰倒着连连吸气。 白乎乎的爪子轻轻拂过她平坦的腹部,沿着衣衫的纹理游走,最终滑到了裤头,在触到她胯间鼓起的那处之前,白狼停了下来。 「大白。」辛玖忽地喊出声,嗓子莫名有些紧绷。 这种时后她便是再迟钝也能懂的。 白狼扬起首来,一双绿色眼眸对着辛玖,这回不再是先前亮莹莹的碧绿了,是深沉的幽绿。鬼使神差地,辛玖觉得那眼神看起来很是认真,很是认真地克制欲望。 狼爪轻轻点在她的裤头,像是在询问。 她却是撇开了头。 常人是不会和动物做这种事的吧,况且自己身下还生了那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就算是梦也难以……难以接受。 只见白狼定定看着她半晌,似是知晓她的回应,妥协般地,本是竖立着的一对狼耳霎时垂了下来,嘴里低低呜了几声。 辛玖感到心虚又有些内疚,她望着那温顺的毛绒绒头顶,欲抬起手,刚想着要说些什么,忽地周围狂风四起。 那风不知从何而来,卷起散落在地的残瓣,扬起阵阵花香。 辛玖便是在此刻失了神。 理智被身下燥热难忍的欲望给掩去,她从白狼幽绿的眼眸中望见自己,映在那双绿瞳之中,自己成了有些陌生的模样。 她一反先前的被动,伸出双手向白狼搂去,将蓬软的狼身抱着直直向后仰倒,两边下身再次相抵,这回她自己开始缓缓摆动腰部。 触感尤为清晰,虽然白狼只静静地贴着,但她从仍能从相蹭相贴的过程中感受到挤压,一股温热隔着布料传来,还有逐渐明显的湿溽感。 白狼伏在她身上,将粉色软舌伸了出来,轻轻喘息。 然而蹭的久了,却不见辛玖下一步动作,牠似是有些不耐地摆动身子,辛玖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牠直接弯下身,张嘴咬住辛玖的腰上的裤绳,猛地一扯,那绳结应声断开,赤裸裸的身子顿时展露无遗。 辛玖似有所感,她低头向下望去,那处如雨后新生的肉芽,直挺挺绽开的茎顶竟是汨汨流出晶莹的透明液体。 人尚未动作,白狼却是先动了。 春风袭来,惹的花香盈盈,迎风摇弋。柔软的瓣片拂过直挺挺的茎杆,贴着边沿来回轻轻蹭弄,如此往复好几回,窜出丝丝火苗。 两方下身接连着鼓噪的心腔共振,仿佛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狂欢而感到亢奋。 她觉得下腹又胀又热,原先该是淡粉色的肉身,许是因为刺激太久而不得释放,此时顶端有些发肿,堪堪转成了深粉色。 从辛玖仰躺着的角度能将两方下身一览无遗,只见白狼率先抬起了腰,狼腹上的白色绒毛比之背部稀疏,白皙下腹更是光洁无瑕,只是那后腿根之间此刻泛着红彤彤一片。 绯红的花瓣心口此时正对着粉色茎杆的顶端,白狼半伏着身子,牠缓缓地前后摆动腰部,于两身的边际厮磨几许,宛如幽深的谷底与巍峨的山巅相接,以潺潺流水相连,来回确认能适应之后,便向着彼此的深处一路探去。 白狼动得很慢,与辛玖在山里看到那些在交配的动物们不大相同,没有猛烈快速的撞击,大白也不会像动物发情时那般疯狂的撕咬,反而是温顺而轻柔地舔舐。 仿佛此刻世界只剩她们。 毛绒而温软的后半身贴在她之上,不紧不慢的上下,反复,每一下都扎实的含到最深处,严丝合缝地蹭过她每一寸神经。分分合合,宛若欲擒故纵的情场老手般,前一刻贴近而深入其中,却又在后一刻无情远离。 辛玖能清楚感受到白狼温热的内里,她贴合着花瓣深处的层层皱折,向前推了几许,又向后弋了几许,偶尔带出一缕不慎溢出的蜜液。 轻喘,她能感受到白狼在她身上的动作加快了,似是浪花反复拍打成堆,在每一回的摩擦与摇摆之中,浪潮迭得越来越高。 辛玖不自禁地抚上白狼腰胯,温柔地按着牠的臀肉,白狼见状动作缓了下来,便见辛玖抬起自己的腰,反过来向上轻轻顶弄。白狼被辛玖突如其来的顶撞弄得身子发软,轻轻嗷了几声。 她们俩人此刻的姿势,那角度与长度恰好能顶到令白狼战栗的所在。 辛玖缓缓挺着腰上下,她能感觉在自己顶到花瓣深处某个突起时,白狼的身子会难以自控地颤抖。她便无师自通般,转而对着那突起反复顶弄,在来回挺动之间,白狼似是快被推向浪潮高处。 随着白狼下身不断地收紧,她突然感到下腹窜过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仿佛有什么即将从体内涌出,初次到来的临界感使她难以自抑。 白狼却是先按捺不住,有些难耐地摆动,花瓣一张一合地紧拥,又恋恋不舍地放开,牠趴在辛玖身上,轻轻呜了一声。 似是依恋的呢喃声,又似是蛊惑般低语。 与此同时,辛玖再也禁不住那鼓胀感,她弓起腰来,将下身送进那最深处,顶端抵着花心不断磨蹭,腰胯止不住地颤动。 白狼呜呜低鸣着,燥热难忍的花瓣连同茎身一同收紧,而后猛力绽开,两股灼烫的液体自深处同时喷薄而出,一阵阵地涌泄,于温热的内里交融,肉身相接之处一时收缩不止。 辛玖抱着白狼毛茸茸的身子,她难以自控地轻颤、瘫软,积在白狼体内的热液顺着两人之间缝隙渐渐溢出来,淌得她下身满是湿溽。 余韵未了,一人一狼在粉色花海之中压出大片凹陷,风掩不住喘息。 // 作者的话:抱歉迟了六七分钟QQ 小小改动,这边补充个生物小知识(?): 面对面的交配行为主要存在于人类及极少数灵长类动物身上,其余动物几乎是不会有的(?′ω`?)/ 最后一样谢谢大家看到这边!! 07雨后(H,有部份人兽情节,请斟酌观看) 交迭的两身如一叶浅舟,于花海中荡漾,不停在海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反复迭起之间,辛玖的位置渐渐地从下转而至上。她趴伏于白狼软乎乎的腹部,像是被一团蓬松无比的软棉深拥,而软棉之下是温热细嫩的触感。 抱起来很是舒服。 早已数不清各自泄了几回,分分合合的动作仍未止歇。 辛玖到后头已然近乎迷离,但那蛊惑人心的花香依旧不散,她像是被最原始的本能驱动般,不停地挺送自己下身。 虽然是难耐,但仍不失温柔。 她抱着白狼低低喘息,在紧缩的花心深处涌出最后一股热液,下身一阵强烈抽动,那短瞬间带来的愉悦太过,宕得她脑中空白,到最后竟是失了意识,面部朝着白狼直直倒去。 辛玖陷入昏睡,全然没发现身下白狼正悄然发生巨大蜕变。 先是狼爪渐渐转为细长的五指,掌上那团软乎乎的肉垫融进手心里。白色毛发一丝丝褪去,经脉骨骼开始重排,脊椎直了几许,逐渐组成一副紧实的臂膀与臀腿。 人体独有的肌肉纹理隐然若显,胸前与腰间曲线成型。股间那一团蓬松的狼尾也悄然缩水,最后缩进了尾椎之中。 此刻她面上俨然是人类的五官,半分不见狼的轮廓,白色毛发已尽数散去,从发顶生出一丝丝乌黑细发,长到了肩下几分,便无再长。 只是头顶那招摇树立的一对白色狼耳,实在是令她有些糟心。 狼耳软软地垂了下来,昭示着此刻她不算好的心情。两抹雪白埋在墨色发间,看上去尤为显眼。 这样肯定藏不住的,可就差那么一点。 女子叹了口气,略为上弯的眼尾仍然泛着潮红,然而她面上却有些苦恼,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真要说的话,这种迟疑该在一开始便要出现的才对,两人都到了这般地步才在犹豫,真是……真是矫揉造作。 女子神色很是挣扎,但身体再次开始不听使唤,这才转瞬之间,眼里又尽是迷离。她双手覆上身上少女瘦削的后背,而后环抱。 罢了,便这样吧。 两人此刻下身仍然相连着,失去意识的辛玖堪堪要落出去,得亏在边际勉强被她衔住。 她试着轻轻蹭了蹭,然而半软的身子实在有些难找施力点,刚换回人身也有些不大习惯,她不甚灵活地动了几回,才缓缓见效。 女子换了个角度摆腰,似是感觉下身又逐渐被温热的肉身盈满,灼灼如欲火中烧,她的挺动逐渐加深。 两厢厮磨之下,宣泄的欲望越发高涨,女子紧紧箍着辛玖的上背,分合的动作愈来愈快,下身收夹的力道也逐渐无所顾忌,最后她腰部猛地一挺,将埋在腿心的肉物深深含住。 她感觉胯间肌肉在瞬间紧绷至极点,交合之处随着猛烈的心搏不停收缩,与此同时辛玖在昏睡中唔的一声,一缕缕的热液涌了出来,尽数淌进身下人的体内。 怕是要了太多回,本该是稠状白浊的已变为稀稀疏疏的清液。 一阵痉挛过后,女子浑身发软,沉在那绵绵不绝的余韵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她头上一双狼耳总算缩了回去,眸中若隐若现的那抹绿也完全褪去,只余一片波光粼粼的夜色。 「抱歉了。」她望着身上少女不甚安稳的睡颜,边轻喘边喃喃道:「虽然现在说也是……晚了。」 掌心抚过少女乌黑的发顶,方才因她还是狼身,狼爪太过锐利,在激烈动作之中不慎扯断辛玖几根发丝,此刻冷静下来才想起。 纤白指尖穿进青丝之间,轻轻揉了揉。 风又起,那股诱人的花香散得无影无踪,一切终归于平静。 辛玖在半梦半醒间,似是回到了幼年时。 她看着自己小巧稚嫩的双手,视野高度突然下降许多,令她有些不习惯, 时值艳阳高照的午后,年纪尚幼的她怀揣一席布包,轻手蹑脚向着林间走去。那是一条她熟悉的小路,但辛玖却是想不起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是自己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吗?她没有太多印象。 这条隐蔽小径并不是很长,路的尽头有棵被雷劈得拦腰截断的山枫木,山枫之下躺着一匹受伤的白狼。 白狼身侧落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捕兽夹。 捕兽夹是当时部落从山下市集新引入的机具,其捕猎范围极广,一经触发便会被铁线猛力拉向利齿之间,齿上埋有多层倒勾,能死死咬住猎物使其无法脱身。 白狼自行断了掌,鲜血止不住地流,创口周围晕着丝丝青黑,一滩惨不忍睹的猩红淌在牠身下,染得草地尽是湿黏。 其实一般情况下牠是能自愈的,但此番却无可奈何,因着那兽夹上淬了毒,还是专对妖兽下的狠毒。 然而辛玖并不知晓这些,幼年的她只是快步小跑过去,一边匆匆喊着:「我来啦!」 说着她小手便摸向怀里布包,很是熟练地将里头的食物和药草掏了出来,一一摆在周围干净的草地上。 辛玖看见那很是熟悉的羊肉脯子,肉色极深、又短又细的丝状肉脯,铁定是出自邻居大姨之手了。那是她们家每日卖剩的边角肉做成的,比一般肉脯还便宜许多,早些年辛玖最常吃到的肉食便是这个。 肉脯之外便是整齐排好的药草,花果叶茎比比皆是,种类繁杂,连着不知名的树皮和草根也有,但除去那常用于清创止血的大小蓟,其余的辛玖全都认不出来。 这是要给牠敷药吗? 她分明不懂草药的,部落里的大夫便是那群难相处的祭司,连点小毛病也得收取大把好处才愿意给药方,那如今这复杂的方子又是从何── 然而此时白狼轻轻嗷了声,听来很是虚弱,她随即抬头一望,恰好对上白狼投来的视线。 那一眼如入幽深蓊郁林木之间,双眸绿得慑人。 辛玖猛地睁眼,枝梢上喧闹的鸟儿再次唤醒了她。 外头天色晴朗无云,暖阳透枝叶缝隙细碎地洒落,花草叶尖淌着清晨凝而未散的露珠,周围隐约有潺潺水声流过。 她躺在一个干净凉爽的洞穴口,身下满是柔软干草。 穴内有柴火燃尽的痕迹,两盏盛满清水的翠绿芋叶倚着墙边,几串蘸梅和野红柿躺在地上。 似曾相识的场景。 辛玖心口忽而一跳,脑中霎时闪过许多画面,充斥着异香的粉色花海,大白身上毛茸茸的触感,还有── 她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那些压抑的轻轻喘息犹在耳边,汹涌而燥热难耐,肉身贴合至深,以至于双方都能轻易感受到对方颤抖的瞬间,数不清泄了几回的身。 一切都太过真实。 辛玖愣是低头向下望,然而那处并没有出现可疑的鼓起,反而与往常无异,身下甚是干爽,半分没有梦里那些欢愉湿漉的痕迹。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 谁会幻想自己生出那物,还想着去对一只大白狼做那些事?况且她们硬是做了那么多回都没停下,实在荒唐。 但其实她也知道,便是因为很舒服才会在梦里一而再、再而三地…… 辛玖捂住脸,耳后霎时升起大片绯红。 她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那些无端而起的旖旎念头。然而那些情景却是太过深刻了,如绕梁余音般在脑中挥之不去。越是想忘掉,便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拍了拍双颊,想强行让自己清醒。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罢。 洞穴外头宛如雨后新生,草木比之先前还翠绿,日光洒在上头似是一层光蜡般清亮,生机盎然。 辛玖凭着记忆找到那条小溪,依旧是涓涓流水,清澈能见底。她往脸上泼了一捧水,试图让自己恢复些精神。 水底的鱼儿悠然游动,水面上摇晃着她的面容,辛玖心感疲惫,本以为自己看起来会很憔悴,也许眼下青黑,或是皮肤干燥嘴唇龟裂之类的。 但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是,水面中映照的自己看起来颇具朝气,甚至脸颊比先前饱满紧致,唇瓣与眼匡很是水润。 怎的才睡一觉起来就变得更精神了。辛玖心中有些困惑。 然而在此时,不远处似是有重物落入水中,传来沉沉一声「扑通」。 // 作者的话: 谢谢看到这边的大家 晚安各位,抱歉迟了许多天,终于写出来了(捂面 08马熊 已近午时,此时在溪流下游的辛玖,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 她方才听闻巨石后头传来沉沉一声「扑通」,似是有重物落水,便连忙探头去看。 这一看却是让她有些惊疑,又有些欣喜。 不远处的溪中立着一道身影,一头乌发随意地束起,衣角似是被方才溅起的水花沾湿,颜色有些深。再往上瞄,那幅熟悉的面容与身形,辛玖应是不会认错,正是她这些日子挂念的那人。 但付秧怎会出现在这? 此刻她虽有些迟疑,心底那些疑问却被重逢的喜悦给掩去。 辛玖不轻不重地喊道:「阿秧。」 恰好是能传到对面那人耳中的音量。 那身影闻声一顿,抬头往她的方向一看,却像是不认识辛玖一般,神情陌生,半点回应也没有。 辛玖有些发愣,她又试着喊了声:「付秧。」 对方望着她呆了几许,似是在确认什么,半晌才缓缓说道:「是……辛玖吗?」 辛玖点点头。 下一刻便见付秧的双眼亮了起来,她抬起腿来,似是欲往辛玖那走去。也许是碍于衣裤被浸湿,在水中拉沉了重量,她朝辛玖走来的姿态不太灵活, 辛玖本亦想向前去的,奈何对方在水中走路的姿势实在是太别扭了,那神情也丝毫不像从前的付秧,甚至有些怵人。她刚想迈出的步伐顿时犹疑,最后是硬生生止在水底。 好奇怪。 付秧甚少喊她的全名,每次都是小玖小玖的叫,除了先前几回她惹得付秧气极,才会唤她辛玖。 那这是……辛玖微微眯起眼睛观察。 那人的腰板下沉,两肩微微向内缩,双手在行走时几乎不见摆动,反而是曲臂挂在身前。分明身子看起来很轻盈,走起路来却是笨重非常,就好像……好像一只马熊。 思及此,辛玖忽地向水面一看,溪流在艳阳之下荡出粼粼水波,反光有些刺眼,勉强还能映出双方倒影,然而对面那人在水中的模样,并非人类,而是一只成年的棕色马熊。 她碰上马熊妖了! 妖物一般为飞禽走兽所化,传说他们能幻化为人形,特别是在猎捕猎物时,善于化作亲近之人来降低猎物的戒心。部落里相传山中深处不得随意出入,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深山藏有妖,蛊惑人心的妖。 但那只是传说。 可山神使不也是传说吗?她自顾想着,藏在背后的双手却是不住打颤。 冷静,冷静下来。 辛玖微微呼出一口气,她先是在水中悄悄移动脚步,缓缓向着岸边退后,幸而那扮成付秧的马熊似乎未察,只是一个劲地向着辛玖迈步。 一步。她不敢望向那双与付秧过分相似的眼眸,只得盯着对方的衣摆来确认距离。 再一步。她心如擂鼓。 待她离岸上还有两三米时,辛玖缓缓将手探下溪底,接着猛地捧起两大瓢水,直直向马熊妖的面上泼,而后快速转身,拔腿便向林里跑去。 辛玖在一片山枫林中狂奔,她没朝向那洞穴去,反而是向着反方向跑,心里是打定主意先将马熊引到别处,自己再找时机躲回穴中。 然而这一带几乎没甚动物行走的痕迹,花草茂密,灌木丛遍布,乱岔的枝叶在她小腿上划出细细血痕,但她只得咬牙。 虽说不知为何,自己腿脚变得轻盈许多,步履如飞,连得耳边风声呼啸也越发明显,但她丝毫不敢懈怠。 那可是马熊妖啊,吃人不吐骨的马熊,又成了妖。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她只能逃。 辛玖越过一棵拦腰折断的山枫,回首一望,身后那马熊妖早已变回真身,四脚并用地朝她奔来,口鼻喘着粗气,面上神态却很是凶恶。 穷追不舍,呲着一口尖牙,像是想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辛玖被吓得赶忙回身,她一面迈步,一面在心中哀嚎。 怎的又是这番景象。 前日也是被那突然暴起的阿奇追杀,从黄叶山毛榉树下一路追到南槐林里,最后还差点让他得逞,幸亏是及时赶到的狼嚎让她活了下来。 狼……啊。 她清了清嗓子,朝天大喊:「大白!大──白──!」 尾音拉得很长,一时之间山谷荡满了回响。 那余音不过几息,山中竟是传来一声狼嚎,嘹亮的嗷嗷声似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彰显什么般。虽只有一声,却是声势浩荡,林中飞鸟闻声而齐齐振翅。 辛玖听见身后马熊也不甘示弱地咆哮,一口吼声震得她耳膜生疼,那声量不遑多让。 眼看着前方将要进入榕树林,辛玖倒抽了口气。百年榕潜在地上的盘根错节,先前差点绊住她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然而此番她瞥见垂在枝条间的藤曼,脑中灵机一动。 辛玖一把抓住百年榕周围的藤曼,径直爬了上去,她飞速攀上树杈,回首向下瞰,果不其然马熊妖后脚也跟着爬了上来。 待马熊爬到半截时,辛玖抓紧藤曼,脚后跟猛力一蹬,眨眼间便荡到了另一棵榕树上,她稳稳地踏在枝干上,动作颇为从容。 马熊会爬树没错,但料是牠手脚再灵活,树上藤曼也不可能撑住一只成年马熊的重量。 攀在原本那棵树干的马熊妖气极,牠将爪子松开,「碰」的一声直直落回地面。 牠似是见自己用蛮力不成,转瞬又变回人形,一双熊耳与毛发尾巴全缩了进去,付秧那幅熟悉面容又重新套回牠身上。 「辛玖,我们回家好吗?」马熊妖端起假意的微笑,装作乖巧地立在树下,辛玖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有些不适。 「回什么家,已经回不了了。」她撇撇嘴。 「为什么不回家,是我不好吗?」马熊妖一个掩面,故作伤心。 啥。 她什么都还没说,对面怎的自顾开始幽怨起来。 辛玖暗暗寻思,方才那声狼嚎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还得拖延一会儿,便对着树下马熊妖一顿胡诌:「不是这样的,我还是会回家,只不过不是现在。」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呜呜呜。」马熊妖在树下说着,竟是开始哭了起来,力度可比鬼哭神嚎。 「哎,你别哭了。」辛玖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那哭声嘎然而止,却不是因为辛玖的话语。 马熊妖似是感应到什么般,扭头望着一个方向,神情有些紧绷。辛玖见状也好奇地伸头去看,榕林之外是一片茂密的蘸梅树丛,红绿相接,连点风吹草动也没看见。 马熊妖对着那树丛开始龇牙,口中发出威胁般的低吼,谁料此时一支细箭倏地从枝叶中飞速射出,破风声刚响,便分毫不差地钉在马熊妖正前方。 方才气势正盛的吼声,末段像是被消音一般,陡然弱了下去。马熊妖被吓的现出原形,圆乎乎的毛绒身子发颤,呜呜呜地喊着,像在求饶。 辛玖定睛一看,那利器哪里是细箭,钉在地面上的分明只是一根削尖的山枫树枝,还险些射中马熊的前脚掌。 虽说山枫树本身便比其他树枝还要坚实,但那破风声……这劲头未免也太大了。 她呆了几瞬。 蘸梅树丛中传来一阵细微声响,辛玖忙静下来凝神细听,听来似是谁人的步履穿林声。她盯着那方向,眸中终于捕捉到一片飞扬的衣角,只因白色在树丛之间实在太显眼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辛玖方才被追了一路,狂跳的心还未止,她攒紧手中藤曼,要是待会情势不对便转身要逃。 终于茂密的枝叶被拨开,迎面走来一人。那女子左手拎着奄奄一息的野山鸡,右手提着短猎刀,妥妥一副山林猎人的作态,身姿翩然,却又步伐稳健。 与辛玖常年在部落中看见的山林猎人,不尽相同。 一头墨色长发高高束于脑后,如一缕藏色清川,肤白如雪,这肤色在部落中很是少见,还有那身衣料……看起来像是白桑织成的丝线。辛玖曾在山脚的诗集里得以一窥,是她平生见过最贵最贵的料子了。 暖阳透过枝梢洒了下来,落在女子白皙的面上,鬓角些微凌乱,头顶青丝虽然卡了根小树枝,仍掩不住那股超然脱俗的气质。 辛玖藏在枝叶后边,她半倚树干,偷偷觑着对面人的面容。明眸皓齿,一对蛾眉弯如弦月,那侧脸不知道要羡煞多少部落少女。 白衣女子似是察觉这道不加掩饰的视线,抬起头来,一眼便在茂密的枝叶中找到了她。 辛玖被逮的正着,一个愣神便撞进对方黢黑的眼眸中,双眸仿若泛着星点波光的幽然夜色,深沉而平稳。 她兀自想道,总感觉那双眼看起来有些熟悉。 // 作者的话: 抱歉停更好久,我这段期间一直在想要如何好好把这篇文快速收尾,中间没有上来跟大家说一声请假,真的很抱歉(土下座) 然而经过几个星期的脑内大混战,目前大纲依旧没有写出结局,我现在在做的是一边写、一边理线的大工程,虽然很有趣(?),但实在太耗心力了,下本我会计取教训先写好大纲的(苦笑) 最后还是想跟大家说一下我先前想过的走向。既然大白与辛玖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大白的真实身份便是故事关键了,然而当时角色设定尚未想好,我在以下这三种选择之间犹豫了好久: 1.大白其实是付秧,但与山神没有直接关系 2.大白不是付秧,是一只住在山林里的狼妖,与山神没有直接关系 3.大白不是付秧,是莱藏山神 这三种都在我的草稿中写过了,也分别想过要如何以大白的身份来衔接故事开头,包括那只变异的鼠佛、为何人被鼠佛咬伤会出现异变、阿奇的动机、大白的动机、以及部落对于山神使、山神侍者的立场与偏见,还有最重要的:辛玖进山时心心念念的付秧,她到底在故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自己打完都觉得好复杂噢天啊)。 总之绕了一大圈回来,患有选择困难症的作者终于决定从大白的这三种身份中选择其一,希望最终会是好的结局吧。 啰哩吧嗦的部份不小心写太长了,谢谢认真看到这边的你-w- 09白衣女子 不待二人开口,瘫倒在地的马熊妖却是先出声了。 「内个,这位……」牠颤颤地嗫嚅,一心想求饶,却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那名白衣女子。 这人怎么浑身这么浓的妖气,不对,这妖怎的一身这么重的人味?马熊妖自诩灵敏的嗅觉似乎失灵了,牠有些紊乱地甩了甩头。 白衣女子看上去面色有些冷峻,她沉声道:「下次别再这样了,再怎么饿也别吃人。」 马熊妖望向她,心中虽有疑惑,仍乖巧地道:「好、好的。」 「快走吧。」终于得到这一句逐客令,马熊妖如释重负,转身头也不回地溜进树丛中。 辛玖立在百年榕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知道白衣女子是路见不平才拔树枝相助,故而早已将手中藤曼松开,她踩着榕枝,一个俐落的翻身便稳稳落至地上。 若是依部落的传统来看,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再不济就是用些贵重的信物来致谢,像是玉石、雕琢饰品、匕首之类。然而她现下一穷二白,连下一餐和夜宿在哪也没着落,更别说要拿出什么信物了。 那女子身穿素白短织,外面套着一席无袖的丝边月白棉袍,墨黑色的半短裤装看来很是轻盈,若不去看她手上拿的短猎刀与山鸡,此番华贵的打扮胜似误闯林中的哪家闺女。 辛玖看看自身的麻布粗衣,两手一摊,她全身上下除了衣裤便再无他物,只得拱手作揖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但我现在……无以为报。」 白衣女子望着对面人分明端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却又带着一丝窘迫,顿觉有些好笑,她提了提手中那只奄奄一息的山鸡:「会烧火做饭吗?」 话题有些跳跃,辛玖心中不明所以,但她想到此刻已过午时了,自己折腾一早上也是没怎么进食,便颔首道:「会的。」 简单烤个鸡她还是会的。 午后的艳阳于最是毒辣,莱藏山林虽有枝叶遮挡,日光仍透着缝隙钻入地面,让人不免有些燥热,特别是在旺盛的柴火边。 辛玖将火堆上的山鸡翻了个面,她此番用了马告树的浆果作为调料,混着野红柿泥刷在生鸡肉表面上,置于火上一烤,随着那肉色光泽越来越深,胡椒与盐香便逐渐肆无忌惮地逸散出来。 她一面搅动着柴火,一面偷偷用余光观察对面正闭目养神的白衣女子,对面人自打她开始烤鸡后,便将那身月白色外袍脱了,整整齐齐迭在一旁,再无动静。 也不知她喜不喜这味道。 辛玖想起方才在准备食材那时,心说自己好像有些时日没吃蔬菜了,便在林里采了好几株野芹和红椒,也好让烤山鸡增些甘味与色泽。 她在溪边将野芹和红椒洗净之后,只轻轻一折,断口处瞬间渗出些许甜汁落在草地上。辛玖将野芹一根根放进山鸡腹中,空隙中再塞满红椒,准备工作便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在她做这些步骤时,辛玖不经意瞥到白衣女子望向自己的神情,那眼神有些古怪。 大概是富人家没吃过这种山野料理罢,她自顾想着。 柴火的一侧是专心顾看烤鸡的辛玖,另一侧则是正襟危坐的白衣女子,从旁来看,那一席白袖安于膝上,睫羽轻拢,墨发井然有致的束起,腰杆挺直的坐姿很是平稳。 白衣女子什么也不必做,端坐在那便是一幅淡然清冷的雅画。 无人知晓她其实坐如针毡。 她前一日才刚获得人身,此时仍不大适应,旁人看她行步规矩,是因不知该如何放松,一身坐姿雅正,是因她十七年来作为狼的那份随性无处安放。 与辛玖的相处让她有些紧绷,白狼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自己的言行。她怕做了些不合人类行为的事情,让辛玖生疑。 说到底是以人身相见了,但她不敢以真身相认,不想将眼前胆小的人类女孩吓跑。 然而上述那些并非要事,真正令她坐立难安的缘由是──身旁这人时时刻刻在周身散出来的情动气味。 比起寻求欢好的信号,辛玖那一身更像是动物发情过后尚未散去的余韵,虽无心诱惑,却仍被动地表明自己──还留有再次潮起的余地。 不似昨夜那般浓烈勾魂,但眼下这隐约而起的躁动也不容轻视,白狼平时自豪的灵敏嗅觉,此时反而起了反作用。 真是……丝毫不知收敛。白狼在心里轻轻叹息。 罢了,这并非她本意,不能怪她。 许是察觉到白衣女子投过来的直白视线,辛玖会意,她用树枝将烤鸡轻轻戳了小洞,鸡皮还有些韧性,鲜嫩的肉汁慢了几秒才淌出来,方滴在柴火边上,顿时散出香味逼人的蒸气。 辛玖道:「再等一会,快好了。」 她说罢一侧头,瞥见白衣女子喜怒不显的面上竟出现淡淡的欣喜,却是转瞬即逝,仿佛方才微扬的嘴角只是错觉。 白衣女子很快地裁好两片芋叶,切口整齐方正,一片摆在自己身前,另一片则是越过篝火,放到了辛玖脚边。 辛玖见这人面上一副神情清冷,似乎毫不在乎的模样,对于吃食却是比她还要心急,她忍着笑道:「谢谢你。」 她将串着烤鸡的树杈小心翼翼地取下,正准备要分食时,却听见白衣女子先道:「我来吧。」 一双纤白皓腕愣是将烤鸡接了过去,她坐到辛玖身侧,用那短猎刀轻轻沿着烤鸡身侧割了两刀,一只完整的鸡腿应声落至芋叶上,金黄色的肉汁混着野茄汁汨汨流下。白衣女子却是未注意到,切口处的汁液将要滴至她的袖口。 「哎,小心。」辛玖眼疾手快地拿了芋叶去接,一滴油汁瞬而落入芋叶中,她松了口气,幸而没沾到这人的衣袍,否则那身贵重料子怕是要废了。 然而辛玖这动作却是倏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她俩本是各执一侧盘腿坐在地,如今却像是挨在一块,衣袖相接,双肘堪堪要碰到。 辛玖呆呆望着身旁人的侧颜,一双柳眉星眼,俊挺的鼻翼之下是唇红齿白,乍看来有些雌雄莫辨,比部落那些风姿绰约的织衣女还清朗,但又比那些粗犷的丁男还婉约多了。 两人距离太近,连对方身上的淡香也在辛玖脑中无限放大,她登时有些愣神,竟忘了退开。 那香她无比熟悉,初闻时清冷似雪,淡雅舒心,末尾却如冰窖果酿般凛冽,但比起酒香,更像是某种醉人的花香。 可辛玖却一时想不起来花名,下意识还想再细细辨别。 她正这般想着,转头却对上白衣女子静静望向她的视线,一双黑眸看着有些温顺无辜,辛玖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绷着一张故作镇静的脸缓缓缩回去。 「没、没事,我就是怕你的衣袖沾到油汁。」辛玖报以微笑,赶紧将身子往旁边挪,两人瞬间拉远了距离。 白狼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打鼓不停,方才她在辛玖靠近时有些慌神,竟忘了闭气,女孩身上那股勾人摄魄的气味顿时盈满鼻腔,卷起一阵燥热。 就好似心尖无端被轻挠了下,那罪魁祸首却又状若无事地退开,惹的她心痒难耐。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嗓音别发颤:「恩,谢谢你。」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林中只剩烤鸡被猎刀撕开的声响。 10桑南 柴火慢烧,远处本还能听见些微的溪水潺潺声,如今被两人的谈话给掩去,午后宁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有人气。 白衣女子似乎对于山中异闻颇为通晓,大至莱藏山周围各个部落的文化,小至山野间的传说,她望着辛玖不时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便也拣着趣事继续说下去。 辛玖端着鸡腿津津有味地听着,心中一个劲地夸道:这人比部落里的长老还博学多了。 比如他们今日遇见的马熊妖,那是深山中偶然能一见的妖物,其他还有像是蛇妖、豹妖、山猪妖之类,莱藏部落相传的深山妖物之说,是确有其事。 「狼妖呢?」辛玖心中突地闪过大白的身影,那只通晓人性,还听得懂来藏语的白狼。 白衣女子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下才说道:「……也有,但北方比较常见。」 「恩……」辛玖兀自思忖着:「那你可知妖物要如何辨别?」 白狼细细说与辛玖听,妖物是开了灵智的动物,他们不仅自愈能力强、寿命长,还身怀迷惑人心的幻术,有些妖甚至能造出幻境来引人踏入陷阱。 但若是要单纯以肉身来辨别,妖物其实和一般飞禽走兽并无区别。 辛玖听闻至此,突然福至心灵,她拉着白衣女子问道:「那你有听闻山神使的传说吗?传说中鼠佛化身而成的山神使。」 「那是什么?」 「是我们部落的传说,是说……每到了山神供奉的时日,作为山神使的鼠佛会向着莱藏部落飞去,为的是挑选山神侍者。而我们部落必须将选中之人送进山中,否则会为部落带来灾难。」 末了再补充道:「山神是说莱藏山神。」 白衣女子眉头微扬:「我不曾听说过这个,莱藏山的鼠佛一族很兴盛吗?」 辛玖听罢似是有些怅然,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那也许只是我们部落自己杜撰出来的故事吧。」 在一来一往的交谈中,辛玖知晓白衣女子名唤桑南,与族人住在北方。 桑南属于长年居住在莱藏山北方的古老部族,那里的气候比莱藏部落寒冷许多,林木多为松杉之类,入冬后待那枝梢覆了雪,一眼望去便是整片白皑皑的雪林。 然而白狼没告诉辛玖,莱藏山纵横几百里,东南、西南方各有人类部落定居,往北却是再无人烟,她口中说的常年居于雪林的古老部族并非人类部族,而是雪狼一族。 雪狼大多是洁白毛色,周身毛绒柔软非常,被那些喜爱收藏动物毛皮的贪婪猎人惦记着,故而雪狼对人类一向是敬而远之。 「我们部族长年以来遵从的传统是:少年不论男女,待年岁长至十六时,便要外出游历一番。」 「待到十八岁方能返家,而后成亲、生子。」 桑南说到这,偏头望向辛玖,只见对方满脸认真地倾听,便又继续说下去。 「我此番出来,已过了一年有余,再几个月便要动身回部族了。」 辛玖听到这边还有些惊诧:「所以......你这一年来都是独自一人在山中生活吗?」 「刚开始是,」桑南笑道:「但在山中待的时间长了,还是能交上几个友人的。」 比如某只披着一身斑点的好动花鹿妖、博古通今的老鼋妖、心思单纯的吃货山猪妖。 桑南细数过往与牠们相遇的趣事,掩去妖物的身份,其余都向辛玖说了。 灵智开了的妖,其实与同龄人类的心智相差无几,但碍于妖的身份,她无法全盘与辛玖明说。 桑南万万却没想到,辛玖那双眼眸看着很是兴奋:「那如果我今后便住在山里了,可以和他们认识认识吗?」 白衣女子手上动作一顿,盛着烤山鸡的芋叶差点从手里滑落。 她闻言抬起头来,墨黑色的眼眸直勾勾望着对面人,然而对面那人依旧一脸期待地眨眨眼睛。 「可以。」她轻声道。 烤山鸡说大不大,说小也尚且能饱两人的口腹之欲。可辛玖并不知道对面自称桑南的白衣女子根本不是人类。成年狼妖的食量不仅大的惊人,进食速度也是飞快,甚至三两下便能将一只野山鸡生吞下腹。 桑南自是知道鸡腿肉最为鲜嫩,便将两只山鸡腿给了辛玖,自己则负责剩下的大半只烤鸡,至于鸡屁股里头塞的那一大把野芹和红椒,便全权交由辛玖负责。 「嗝。」早知道桑南不爱吃菜,自己就不放这么多了。 辛玖揉揉饱胀的上腹,转头却看见桑南不发一语,径直将手伸向自己刚刚吃完的鸡腿骨。 清脆的咔擦声一响,硬骨应声而断。 桑南慢条斯理地将腿骨咬碎,而后又把手伸向了肋骨,便是最难啃的脊椎骨也一一吞入腹中。 芋叶上本来堆满红粉相间的鸡骨,被这么桑南这一番残卷过后,一滴油汁也不留,连块骨头碎屑也一丝不剩。 坐在她身旁的辛玖有些诧异,难道这便是北方部族的饮食文化吗? 还真是奇特。 许是多日以来未能与人正常相处,辛玖这回终于有了能倾诉的机会,她一面啃着野芹,一面侃侃道着自身这些天来遇见的怪事,包括那只诡异的鼠佛、行径古怪的阿奇,和救了自己一命的大白。 桑南却是对那只鼠佛颇有兴趣:「你是说……被那只怪异的鼠佛咬伤后,便会开始连日发烧,且流出来的鲜血为绿色?」 辛玖点点头。 「那你可记得那只鼠佛的眼眸是什么模样?」 「牠两只眼都是碧绿色的,眸中还带有血色螺旋。」 桑南听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鼠佛咬伤后立时出现发热、发冷,是常理之中。但怪就怪在辛玖这几日的症状更像是中了情毒。 她还是狼身时,曾到过西南方那片潮湿的野林,那里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菌类,名为椹鬼伞。通体猩红,剖开会流出鲜绿色汁液,其生于至阴之地,带的毒却是至阳至刚的催情毒。 中此毒者若为女子,其下身会生出阳物,燥热难耐,若七日之内不与人行鱼水之欢,则会筋脉俱断;若中毒者为男子,中毒七日后会直接爆体而亡。 辛玖见桑南沉默不语,便又问道:「可是那只鼠佛有什么古怪?」 「怕是……怕是有人拿鼠佛来练制巫毒,你被鼠佛咬伤后,那毒顺着伤口也进入体内了。」 桑南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用动物作为媒介来下毒并非稀有之事,可那椹鬼伞却太过罕见。 辛玖听罢顿时有些心慌,却见对面人一脸认真地向她伸出手来:「我略懂些医术,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她看着白衣女子温和的眼眸,心中不安无来由地稍稍减退,辛玖没再多想,便将手放了上去。 桑南轻轻握住她的手,辛玖的掌心与她差不多大,五指纤长有力,指节间有些薄茧,应是长年都在做些劳苦之事。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辛玖脉上,凝神静静感受。 这一探去,却是发现那心搏越来越快。 桑南登时抬眸,却和傻傻望着她的辛玖对上眼,辛玖愣了下,立即移开视线。 白衣女子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狼非人,本不会看人类脉象。现下辛玖的身体状态到底如何,她其实不需把脉,只要稍稍触碰便能知晓。 桑南用得如此大费周章,也只是怕她不信罢了。 坐在对面的辛玖不知桑南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静静看着两人交迭的手,柔柔握着她的那截皓腕之下,葱白纤纤玉指微拢。 隐约有些热。 桑南放开了手,她扫过对面人一副出神的表情,淡淡说道:「你先前中的毒眼下已化解,虽然体内尚留有些许余毒,但已无性命之忧,约半个月后便能完全消退,目前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后遗症。」 辛玖到底还是信她的,她先前救了自己的命不说,两人一番相熟下来,如今也没有理由再行欺骗。 「那个后遗症……」 桑南掩口咳了声打断她:「那个便是你日后……日后与男子行那事时……会有些阻碍。」说话声却是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声若细丝。 辛玖心头一颤,她不明白桑南话中的阻碍是何意,内心却无端想起昨日的旖旎梦境。 自己下身倘若真的生了那物事,那约莫……与男人是有几分相同的了。 也许是部落风气太过纯僕,辛玖从没想过太多男女情事,那花海之中与白狼交缠的回忆一时挥之不去,脸上逐渐升起一抹绯红。 她捏紧自己的衣摆,试图制止那些胡乱纷飞的念头,辛玖只觉得腹部有些燥热,却未注意自己下身竟隐隐有抬头之势。 辛玖并不知晓,自己以为只在梦中出现的下身,其实确有其事,然而眼下桑南不愿明说,也就能变相地将那场欢好搪塞成梦境。 花海并非春梦一场,而是白狼亲手造的幻境,那番云雨之情并非子虚乌有,而是实际发生过的鱼水之欢,为的是将辛玖身上的催情毒化解。 同时──也让白狼得以化为人形。 桑南此时心中思绪万千,亦是良久未听见辛玖回应,她抬眼一望,却不小心瞥见面前少女微微鼓起的裤裆。 她立即撇过头去。 // 作者的话: 大约还有几章过渡,然后......然后就要完结了(吗? 虽说是短篇,剧情不能保证完善,但可以保证在完结之前会有干柴烈火,请放一万个心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w- 11后会有期......吗 两捆干柴烧尽,烤山鸡也吃的精光,两人便要在此分道扬镳了。 「莱藏部落在西南方,穿过灌木丛和榕林之后,前方便是黄叶山毛榉。」桑南对着辛玖温声道:「接下来你应该会走了罢。」 辛玖朝西南方的树林望去,林木满山,好在那棵黄叶山毛榉很是显眼,蓊郁之中藏着一簇金黄,只要见到矗立在树下的石碑,便是莱藏部落的猎林边界了。 她转头望向身旁白衣女子,在午后暖阳映照之下,桑南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眸有些晃动,恍惚间竟如一抹碧绿,似是夏夜里琉璃般的飞萤,又似月色映在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辛玖眨眨眼再重新望去,那双眼眸分明盛满一片夜色,白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温和,却再没有方才瞥见的那抹绿。 仿佛那一晃而过的只是错觉。 「后会有期。」 辛玖脚下踏着错综复杂的板根,头上不时飞过鸟雀轻啼,此时约莫是夏末秋初,稀稀疏疏的蝉鸣在林间起落,怕是再过个几日,待林里山枫的黄叶落尽,便也听不见蝉鸣了。 她拨开那些落到面前的藤曼和垂根,另一手轻抚着腰间别的短猎刀,来回摩挲,心思却是不知神游到哪去。 那把短猎刀是桑南临行之前送她的。 当时白衣女子不知在草地上捣鼓什么物事,辛玖好奇凑近一看,原来桑南正拿着短猎刀,以草叶与溪水轻轻擦拭,银白刀身在日光映射之下显得闪闪发亮。 而后桑南解下那只别在腰间的刀鞘,熟练地收鞘后,便向辛玖递过去:「这个给你。」 辛玖很是惊诧,明眼人都看的出那把短猎刀并非俗物,刃面整齐,锐利非常,把柄与刀鞘是由珍稀的雪松木所造,雕了个狼首于柄部,刀身纹满繁复花纹,刀鞘侧面还刻有一串细密的小字。 她虽然看不懂北方部族文字,但从外观仍能猜测一二,这把短猎刀看着不像打猎用或祭祀用的,更像是用于交换的信物。 辛玖连忙推拒:「不行的,我不能收这个。」 「可你没有什么傍身的武器,这一路回去很危险。」桑南见辛玖不愿收下,怕她再推辞,便主动迈步过来,微微俯下身子,想将那短猎刀别在辛玖腰上。 辛玖还想退后,便见桑南微微蹙眉:「别动。」 一声便止住辛玖的后脚跟,她眼睁睁看着桑南弯下腰来,一条细绳勾过她的腰带,在指间翻圈,攀上那把雕纹刀柄,而后轻巧地系上活结。 「你……」辛玖有些不知所措,她垂眸不去看凑近自己的那颗后脑勺,却瞥见桑南的鬓角有缕青丝垂落,一股似有似无的花香拂来。 辛玖四肢顿时僵住,耳中只听见那人语意轻快地说道:「好了。」 细碎的日光洒在两人之间,桑南仰起头来与她相望,那一双眼眸晶莹透亮,不知怎的,辛玖突然有些赧于对视。 她看的出来,桑南的双眼很是清澈,眸中盈满波光的模样,就好像……好像大白。 辛玖脚下不慎踩断一根树枝,身子霎时向旁边趔趄,幸而她眼疾手快地拉住藤蔓稳定重心,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别乱瞎想了,人与狼分明差的远,怎可相提并论?许是这几日一连遇见太多怪事,自己心里也跟着浮躁不定,便开始胡思乱想。 眼下已能看见黄叶山毛榉四散的细枝,离那块石碑也不到一里了。 辛玖朝天一望,浮云蔽日,天边已开始微微泛黄,再过一个时辰便要日落,两个时辰后山林会完全被夜色覆盖。 若是到时再寻找落脚处,怕是来不及。莱藏山中不见人烟与灯火,如今也不知妖物暗地里潜伏在何处,若是夜里遇上可就糟了。 辛玖在心中盘算着,今夜早些歇下,明日一大早出发,大约在黄昏时刻便能到达莱藏部落。 / 莱藏山深处的某座大湖,一名白衣女子款款立在湖畔,微风扬起她单薄的衣摆,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 「丫头,你便要这样放她回去了吗?」沧桑嘶哑的声音忽地从湖底传来。 「恩。」桑南低低应了声,面上神色莫辨。 辛玖身上的毒──最急迫的那次发作已化解,其余并非她所能做的了。说到底也只是报恩,辛玖幼时救过她的那一次,如今她也已经还清。 一命还一命,她在解毒时将身子给了辛玖,辛玖又何尝不是将身子给了她?本该两相抵消,但桑南却自作主张,将那场欢好伪装成梦境。 无人知晓,她那日早早醒转过来,望着辛玖窝在她怀中的安稳睡颜,再看到两人下身遍布欢愉过后的痕迹,内心有多么复杂。 羞赧、愧疚、不安……还有那胸腔中不知为何悸动的喜悦。 她本想在两人清醒时全盘托出,可当她一见到辛玖那双淡褐色的清澈眼眸,一想到那傻愣愣的天真笑颜,便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一圈涟漪忽地由湖中央荡起,泡沫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似是有什么即将破水而出。 本在湖边轻快跳跃的虫蛙们亦有所感,一窝蜂地全朝岸上逃窜,唯有白衣女子静静地立在那。她望向水底那团阴影,而后阴影逐渐扩大,一座巨大龟壳唰的一声破水而出。 壳上蓊郁青翠,岩苔水草茂密,还有些藏在上头的小鱼小虾正扑腾着。那龟壳长宽不知几百尺,宏伟非常,隐隐有小山丘之势。 「丫头啊,老朽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一只老鼋慢悠悠地将头颈从壳中伸出来,牠面上布满皱纹,双眼微眯。 「如今你来莱藏山也有半年之久了,这是我头一回见你这般模样。」 老鼋以趾爪敲了敲水面:「我可还记着,北境雪狼会将幼时落牙锻造成刀,名唤牙刀……那是你们成亲时拿来交换信物用的吧。」 「丫头,你的牙刀呢?」 桑南耳廓微红,她呐呐道:「她身上未带刀弓,我怕这一路回去多有险阻,便给了她。」 老鼋闻言却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摆摆爪子:「你既是担心她,那为何还要离去?」 单刀直入,堵的桑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鼋捋着下颔的白须,他见桑南沉默不语,便转了个话题:「你今早说的事,老身眼下有些头绪了。」 桑南闻言抬眸:「龟爷爷可是找到那情毒的来源了?」 「恩,也算是应了先前猜测……丫头,你可知如今莱藏山众妖之首为谁?」 她答道:「是花涌穴的百里蟒,次者便是玄冥豹。」 老鼋点点头:「那花涌穴其实本是鼠佛一族的巢穴,后来却被百里蟒给占去。」 「蛇本性淫,百里蟒又好取人类精元为己用,从古至今在东北深山里失踪的人,大都是牠所为。」 沧桑的嗓音如击鼓般回荡在桑南耳边:「莱藏部落传言中的山神──便是指百里蟒,山神使则是被牠炼成药引的鼠佛妖,带有情毒的鼠佛妖咬伤了人,便会将毒性转至人类身上……」 桑南此时听懂了,她顺着老鼋的话流畅地接下去:「而部落便照着山神的传说那般,将中毒的人送入山中,但实际上都被百里蟒吃下腹了。」 老鼋咳了一声,立即纠正她:「不是这种吃。」 桑南:「……您老说的是。」 // 作者的话: 努力填补脑洞中zzz 大家农历新年快乐!! 12黑豹 高耸的黄叶山毛榉已然近在眼前,石碑缠着树根深埋土中,已经能看见碑上斑驳的字迹,辛玖向那处望去,本来轻快的脚步却是一顿。 她看见一抹雪白的熟悉身影,毛茸茸的身子正窝在石碑旁。 白狼似是听见谁人脚步声,双耳衾动,身后蓬松白尾轻轻摆过,扫开满地枝叶,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直勾勾朝她望。 辛玖惊喜地喊道:「大白!」 大白轻嗷了声,像是回应她的呼喊,而后站起身抬腿向她奔来。 辛玖见状也迈开步伐轻跑过去,一人一狼的距离急速缩短,白狼直直撞进她怀中,在山毛榉的落叶里跌成一堆。 她开心地抚着白狼柔软的头顶,毛茸茸的触感之下很是温暖,一不留神便揉了许久,白狼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微微张口,半眯着眼发出一阵满足的呼噜声,身后白尾兴奋地摆动。 辛玖眼看那一头白毛被她弄的胡乱翘,本是好好一只威风的大白狼,头顶却被自己揉成一团鸟窝,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白狼见她不继续揉,便又凑近了些。 颀长的鼻吻擦过她脸颊,当辛玖反应过来时,白狼已将软舌贴上她的侧脸,些许湿意传来,狼舌上的细细软刺抚过她的面,像是羽毛在心尖轻骚,既陌生又舒服。 但脸上全都是狼的唾液,大抵还是有些不习惯,辛玖笑道:「好啦,大白,别舔了,不然我要擦在你身上了。」 大白闻言动作一顿,快速地将狼口紧紧闭上。辛玖心理有些好笑,她将手拈上白狼柔软的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 微风徐徐拂来,几瓣落叶随风扬起,落地。 两双眼眸静静地对望,辛玖眨眨眼睛,白狼那双眸绿如碧潭的眸,很是好看,泛着光亮的眼中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 接着却见白狼以顺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软舌,朝辛玖面上一舔。 这一舔本是调皮贪玩所致,本该是嬉闹之意,却在收回舌尖时不慎擦到她的唇角。 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转瞬即逝,辛玖登时愣住,面前的白狼似是也被吓着了,温顺的眼眸一时之间有些呆怔。 「你啊……」 辛玖笑着一把揽过大白毛绒的身子,径直将脸埋进白狼后颈,对着柔软的狼身一阵轻蹭,想把方才大白留在她脸上的湿意尽数还回去。 白狼侧头垂着耳,口中委曲地发出呜呜低鸣。 辛玖此时却不知为何,本来埋在白狼颈间的动作顿住,眉头轻蹙,立刻放开了大白。 她注视着那身雪白绒毛,而后视线游走至白狼微红的耳尖,最后定格在那对眼眸里波光潋滟的绿。 白狼有些不解,微微歪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望向她。 辛玖兀自压下心中忐忑,她面色不改:「你……可是想跟我走?」 白狼轻柔地嗷了声,牠朝辛玖颔首。 这一颔首,分明只是单纯答应邀约,却隐约如应许般郑重,辛玖这般想道,心口竟是没来由地慌。 她未再多言,拍拍衣裤便扭头起身:「走吧,去找今晚要住的地方。」 削尖的木棒往里一钻,火星子应时冒出,悉皆落在易燃的干草上,不一会儿便逐渐起了焰。 方才在溪边抓的两条花鲑,此时架在火上,鱼肉里外已然熟透,鱼皮是恰到好处的金黄,隐隐泛着光亮。 白狼今日抓到的兔子块头很大,辛玖才吃下一块兔腿肉便已几乎饱食,此刻她静静坐在柴火边,偶尔翻动一会火上的烤鱼杈。 对面那头白狼正欢快的啃着肉骨头,连辛玖方才吃剩的兔腿骨也不放过,一人一狼之间除了柴火偶尔爆出的火星子之外,其余都是白狼用利牙咬碎骨头的嘎吱声响。 夜幕早已降临在莱藏山中,虫鸣声在辛玖的耳中听来好远。今日无风无雨,穴外月色清明,本是晴夜。 可谁曾想到会比昨日的雨夜更不安稳。 白狼抱着骨头啃着啃着,耳边却突地听见一串放轻的脚步声,在洞穴外不远处潜伏,似是有谁刻意隐匿,步伐谨小慎微。 牠一双白耳直竖,口中动作渐渐缓了下来。 辛玖此时再是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望向那空荡荡的穴口,洞外月色斜照,草木的影子被拉长。 不见风雨的夜,逼近的脚步声更是分外清晰。 大白率先站起了身,牠越过火堆站到辛玖前方,身后白尾立起,朝着洞外发出一阵威胁似的低吼。 辛玖这个角度堪堪能看见,洞穴口映着一道庞大黑影,牠四肢着地,身形壮硕非常。 白狼的吼声越发地低沉,带有警告意味的吼声在狭窄的洞穴中来回震荡,极力压低的身躯似是正蓄势待发。 辛玖顿时有些紧张,她手抚上腰间那把短猎刀,紧紧握住。 她看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山豹立在洞穴口,牠生的一身饱满肌肉,黝黑的粗壮长尾翘得老高,隐隐让人有些压迫感。 只见那黑豹冲着白狼低吼一声,便展着利爪扑过来。 大白的速度也不遑多让,牠疾疾扭头躲过了豹爪,张口便对着黑豹的脖颈狠狠咬去,黑豹徒有一身力量,行动还是慢了半拍, 噗呲一声,利牙破开血肉,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顿时飘出来。 黑豹皮糙肉厚,那身肌肉更是坚韧难摧,白狼这一咬虽然没伤到要害,霎时的疼痛却是激怒了黑豹,牠瞪眼狂吼,抬掌便对着白郎的胸口猛力拍去。 白狼本还咬在黑豹颈上,此时口中尚未松开,闪避不及,胸口被结结实实地拍了这么一掌,牠禁不住那强劲的力道,蜷缩起来的身子瞬间向后飞去,重重砸在辛玖身上。 「嘶……」辛玖被白狼突然撞过来的身子一压,她抬手想接却接不住,后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擦出几道伤口,有些吃疼。 然而白狼却一声不吭地重新站起身,牠抖了抖身子,冷戾的幽绿眼眸锁着面前黑豹,雪白尖牙此刻沾满黑豹的鲜血,模样很是凶狠。 黑豹也不甘示弱地呲牙,一只豹掌在地上磨着,浑身肌肉绷紧,伺机而动。 双方对峙不下,看似气势旗鼓相当,可只有白狼自己知道,方才接了黑豹那一掌后,眼下胸前只要轻轻牵动便隐隐作痛。 对方气力太大,正面进攻不得,只得以速度取胜。可白狼胸口受了些伤,本来还敏捷的动作定会慢下许多。 太难了,白狼暗自想道,眼下不可让黑豹近身,倘若自己变为人身也许还有机会一搏,可辛玖……。 此时站在白狼身后的辛玖心中焦急,她正想着要如何对付黑豹,却没想到这一望去,竟发现牠的视线越过了白狼,直直盯着她看。 那双明黄色的眼眸晃着她看不清的情绪,无端令人有些发怵。辛玖心下慌乱,然此处已退无可退。 仅是几息的时间,一人一狼内心各自流转,白狼还立在原地犹豫,辛玖却是向前走去,她轻轻摸上白狼的头顶,安抚性地顺了几下毛。 罢了,如今若是死了,也不是自己独自死去。 她将腰间短猎刀拔出鞘,铮的一声回荡在洞穴中,举着猎刀的手横在眼前,那起手动作一看便知是从没练过刀法的人。 然而这一亮刀,对面的黑豹却愣住了,牠口中哧的一笑,这声听来不像是豹子的嗓音,更像是人声。 只见黑豹将前腿抬起,堪堪站成直立状,只是辛玖一晃眼的时间,牠便褪去了兽身,转瞬化为人形。 一名容貌出挑的棕发女子立在那,肤色如熟麦,一身肌肉很是结实百炼,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飒爽之气。 她身上未着寸褛,那身精壮的肌肉线条在月色之下更显得一览无遗。 棕发女子揉揉自己还冒着血的后颈:「雪狼啊……我本还以为能抢一抢的,你们结契了也不早说,我又不是像衡柟那般见人就抢的妖。」 辛玖听得出对方说的是莱藏语,却半分也不懂这人口中所说为何事,再加上被黑豹化成人的这幕惊着了,脑袋一片混乱,只是手上举的刀仍定在那。 然而白狼动也未动,一个劲地瞪着眼前那人。 「喂,人类。」许是见辛玖还傻愣愣地架着刀,棕发女子有些无语地摆手:「你把身上味道收一收,今夜没什么风,我方才在老远都能闻到了。」 棕发女子继而转头看向大白,她比比自己的后颈,再指指白狼的胸口:「我们算两清了罢,这就不打扰了。」 女子说罢便自顾弯下腰来,她双手撑地,一头棕发堪堪落至地面,接着便见那照在地上的影子陡然变形,女人的躯体转瞬间化为一只精壮黑豹。 黑豹甩甩尾巴,牠出了洞穴,回头便向着山坡一跃而下。 // 作者的话: 黑豹这种设定好像很适合拿来写本子(? 在这边偷偷问,有人想看黑豹受x人类攻(弱攻强受)的短篇番外吗XD 13坦白 一人一狼各占据火堆的一侧,柴火在这刻烧得特别旺。 相顾无声。 辛玖遂低头把玩那把牙刀,指腹由刀身末端一路抚向刀柄,刀柄刻着栩栩如生的木雕狼首,此刻在她手中来回摩挲,却隐隐有些刺。 她扫了一眼对面乖巧端坐的白狼,发现白狼身后的长尾有些不安地乱晃,辛玖叹了口气:「你其实可以说话对吧。」 白狼闻言抬首,却在对上辛玖视线的那刻又立即低下头来,半晌过后,白狼轻轻发出了一声:「恩。」 那声很轻,差点被柴火爆响掩盖,辛玖却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嗓音清冷似雪,卷来尘埃轻轻落在她的心尖。 是她预想中的那般。 辛玖似是有了些底气,她起身来到白狼面前,白狼那双萤绿色的眼眸依旧低低,半分也不敢望着她,妥妥像是做了坏事怕人责罚的心虚模样。 她心底有些好笑,抬手便摸上白狼毛茸茸的头顶,对着那柔软的耳朵轻轻揉弄,白狼被她碰到时身子一颤,接着却是再无反应。 辛玖能感觉到那双耳朵在自己手中慢慢热了起来,一抹不起眼的绯红漫在白狼耳梢,她轻笑一声。 「那你想要我唤你大白,还是......桑南?」辛玖把手收回来,蹲坐在地上与白狼平视。 白狼望着辛玖那双淡褐色的眼瞳,清澈无比的眼神令她有些禁不住,她眼中闪过一片复杂,最终才张口道:「你……你先转过去。」 辛玖终于见白狼回应,她面露欣喜,便乖乖转过身背对白狼。 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辛玖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似是衣料摩擦声。 她忽地想到方才那只黑豹刚变回人形时,身上是不着寸缕的。 此时洞穴里的火光忽明忽灭,有些昏暗,一抹颀长的身影映在穴壁上,辛玖余光扫到些许动静,一时未察便向那处瞥去。 这一瞥却看见壁上曲线分明的身姿,凹凸有致,如瀑长发落至肩上,倒影中的女子正低着头摆弄胸前衣物。 柴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袭过,人影微晃,连带着辛玖的胸腔也跟着晃荡起来。 啊…… 她连忙闭眼,双颊在火光映照下晃出一片烧红。 不知过了几息,身后才传来女子清淡的嗓音:「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辛玖回过身去,便见眼前女子身着一袭白桑织衣,墨发高束,只是那双好看的熟悉眉眼却仍不敢直视她。 只见桑南望着地面,却先开了口:「你可有听过……北方狼妖的传说?」 辛玖面上有些困惑,她摇摇头:「没有。」 桑南偷觑了她一眼才缓缓说道:「古有传言,北境多狼妖,其毛如雪,奔如风,啸如雷鸣,擅幻术,喜食人精。」 「喜食……什么?」辛玖以为自己恍神听错了。 桑南呐呐道:「……人精。」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桑南有些懊恼,早知道便不要全部背出来了。 那传言也不知怎么传的,只要记载妖类必会加上这一句「喜食人精」,无一例外,分明蛇妖、蜘蛛妖那般本性淫靡的妖类对此事才最为痴狂。 可如今她也辩不清,毕竟她曾经在辛玖情毒发作时趁人之危,不顾其意愿便以幻境与自身的引香诱着辛玖与她欢好。 虽是为了解毒救人,但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有了理由便能做的,那不该是理所当然。 她低头攒紧衣摆,却听见辛玖温声说道:「你能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你所知晓的全部同我说吗?」 桑南薄唇紧抿,两鬓青丝垂的更低了:「我若说了……你可否答应我别生气,也别不搭理我。」 言语中尽显无措。 辛玖并不知道桑南所指何事,但见对面人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心里有些打鼓,她摇摇头:「我不能保证,可我想知道理由,可以吗?」 桑南咬牙,她不敢再去看辛玖那双澄澈的眼眸,柴火不时发出的爆响声横艮在二人之间,影子被拉的好长。 最终她还是将内心所藏之事全盘道了出来。 包括辛玖身上中的情毒为何、在花海幻境解毒之经过、中毒后的后遗症……还有莱藏山中的百里蟒。 桑南侃侃道完之后,她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我会负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然而辛玖脑中思绪紊乱,她自始自终都低着头,没看桑南任何一眼。 她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如今自己与桑南的关系该安放于何处。 月色越到了深夜,越发显得冷清。火还在烧,方才还挂在穴口的月已经不知走到天边何处。 沉默太久,久到桑南终于忍不住抬眸去看。 却发现对面人眉头紧蹙,一对小鹿般的眼眶微红,眸中有无数波光打转,似是正极力忍着泪意。 桑南有些慌乱,她急忙想凑上前安慰辛玖,手才刚伸出去,却被辛玖快速躲开:「别。」 一滴泪从女孩的脸颊滑落,她语带哽咽,双眼故作凶狠地瞪来,却又因为眸中带泪而少去大半气势。 桑南的手被生生止在半空中,只能静静看着对面人潸然泪下。 辛玖抱着双腿,因为无处可逃而只能将头埋进膝盖之间,她一面抽咽一面断断续续地道:「对不起……」 哪怕是心中有再多的怨,也怨不得面前这人,辛玖分明知晓,若不是桑南,她早就死在那一日了。说到底她才是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可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一切,辛玖已然承受不住。如连日山洪泛滥,终于溃不成军。 许是哭得太狠了,女孩单薄的身子都在打颤。 坐在对面的桑南轻轻叹了口气,她手一抬,头上冒出一对狼耳,体肤渐渐生出雪色毛发,几个晃眼间又化成白狼的模样。 白狼抬起脚掌,倾身向辛玖靠去,那一身柔软绒毛拂在辛玖身上,如柳絮轻扇,辛玖指尖微动,却没有推开。 她知道这是默许了,转而用脑袋轻轻蹭着辛玖。 辛玖的头紧紧埋在两膝之间,白狼也没去打扰她,只是不时绕在辛玖周边,偶尔蹭过那双腿,偶尔是上臂。 在白狼安抚般的轻蹭之下,辛玖的抽泣声逐渐缓了下来,方才还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也随之平缓许多。 白狼见状挨的更近一些,还试着轻嗷几声,却见辛玖头埋在膝盖之间,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绵长的呼吸声。 ……竟是哭到睡着了。 白狼感到有些无奈,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 洞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那微微晃动的柴火映在石壁上,一抹纤长身影弯下腰来。 桑南将辛玖轻轻按倒,温柔地抚平那蜷缩的身子,她将一身外袍褪下覆在辛玖身上。 她凝视少女的睡颜良久,最终还是俯身过去,在那额前的细碎发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眼下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然则桑南这回没闭气了,她细细感受鼻间那股诱人的甘甜气味,久久绕梁不散,令她心中躁动不已。 此时一行温热瞬间从桑南的鼻腔流下,落在白衣上,晕染成点点红梅。 淡淡的血腥味漫在空气中,她眼神顿时清明许多,捂着鼻口赶紧将两人距离拉开。 少女一身明晃晃的引诱意味,在不知不觉中越发浓烈了。 桑南赶忙从怀中掏出几株白茅草,那是她傍晚打猎时顺手采的。茅草一类的味道极重,清热醒脑,能驱赶那些扰人的蚊虫,同时也能用于──掩盖气味。 她将白茅草对半折断,悉数投进柴火堆。 14变故 辛玖再次醒来时,洞穴口洒进浅浅光线,天色将亮。 穴中柴火早已燃尽,而另一侧的角落窝着大白狼,牠乖巧地蜷着身子熟睡,偶有轻酣。 辛玖欲起身,才刚动作便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那人的月白色丝袍,丝袍内里由柔软毛绒织成,摸起来很是暖和。 她手中摩挲那团毛绒,侧头看向沉睡中的白狼。 眼下见不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白狼浑身被雪色覆盖,在朦胧晨曦之下显得纤尘不染。 比起林间充满野性的狼,或比起传说中狡诈邪淫的狼妖,此刻的白狼更像是──温驯白犬化成的山灵。 辛玖脑中浮现白狼那双灵动的碧绿色眼眸,温顺乖巧可爱,一身毛茸茸的柔软身子很好摸,抱起来也很是温暖。 然而白狼化成的人形却风格迥异。 白衣女子颀长的身姿清冷出尘,面容绝色动人,然则并非明艳、也非媚骨,恰恰介于清朗与婉约之间,但与可爱一词完全搭不上边。 料谁也想不到如此脱俗的女子,其实是只乖巧的白狼。撒娇时会发出软糯的嗷嗷叫声,喜欢向辛玖讨要摸头,被顺毛时会露出一副很满足的神情。 辛玖此刻却是想起来了,在花海幻境里闻见的那股惑香,实与桑南身上那股清香如出一辙,只是浓淡不一而使她辨不清罢了。 昨日桑南曾说道,那香实为她身上的引香,若以人类用语来说即是野兽发情时所散发出的气味,代表寻求欢好的意思。 所以她时不时在桑南身上闻到的便是── 下腹一股突如其来的燥热升起,辛玖似有所感,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反应令她心口直跳,她忽地掐断思绪,不愿再想。 辛玖放轻动作起身,将那件月白色外袍披回大白身上,而白狼在睡梦中似是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轻嗷了声,依旧未睁眼。 昨日两人在火堆前说的那番话,辛玖犹记着。道理她都懂,苦衷亦是,只是她一时之间仍无法接受,仍无法理好思绪。 辛玖摸向腰间那把牙刀,鞘身的文字与花纹被她反复摩挲。这把刀……当初本不该收,如今知晓了真相便更该还回去了。 她解开刀鞘上的绳结,轻手蹑脚地将牙刀放回白狼跟前。 那些心底话便待桑南醒转之后再谈罢。 她来到洞穴口,向外一望,日出东方几许,然则山林中依旧朦胧一片。氤氲雾气缭绕,草木扶疏,林间隐约透着一股沁凉的清香。 辛玖走出洞口,她徐徐向着溪流走去,林中偶有鸟鸣,花叶上的露珠陡然受到惊扰而落下,打湿她的脚踝。 晨间的山涧特别冰凉,她从溪中捧起一把水往面上泼,顿时清醒许多。辛玖简单清洁脸面与四肢后,将一头半卷长发以发圈盘起。 这发圈……是桑南昨日送她的,在她发现白狼是桑南之前。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四顾周遭,林中除了偶尔掠过的鸟兽,再无人迹,辛玖这才敢解开裤头的绳结,一阵窸窣声响过后,外裤顿时落地。 此刻她下身只剩一件亵裤挂着,山风袭过那双赤裸裸的腿脚,她站在岸边,双手微颤,有些紧张地往胯下探去。 没有东西。 还好还好,很正常。 她按着狂跳的心口松了一大口气,然则面前那溪水清浅,依旧倒映出少女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昨日听桑南讲毕,便知那情毒后遗症是指自己下身的变化。可辛玖心中亦知晓,她这两日小解时都没见过那物事,便说明自己平常时候其实与一般女子无异,怕是有了欲望才会使其冒头。 可偏偏自己今早感受到那微微的反应──是因为桑南。 突然觉得自己好下流,辛玖捂脸,耳后一片绯红。 因着她自小随着付秧一同生活,莱藏部落民风纯朴,甚至可说是非常保守。且眼下才她才刚及笄,情爱之事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早了。 情爱为何物,她是半分也不懂。 辛玖只知道,自己对付秧是亲情,对邻居家的孩童们约莫能算……友情?然而对桑南、对大白……她不知道。 她撇撇嘴,总归不会是一见钟情罢,她们俩大概只有恩情而已,还是抵得上自己三条性命的大恩情。 辛玖脑中还盘旋着昨日两人戛然而止的对话,便是桑南所说的负责一事。 对方的口吻似是要为两人的关系负责,可若是如此,那么该负责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毕竟她才是那个……在传统意义上要了对方身子的人。 虽然并非她本意,但到底还是得将话说清楚才行。 辛玖轻叹一声,似是有些埋怨,然则她当看见那些水中悠游的花鲑时,手里却先有了动作。她熟稔地将鱼身捞出水面,几回下来便抓了五六条上岸。 她有些不想承认,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下来,辛玖已经知晓桑南的食性──偏爱走兽的肉骨,而比起莱山鳗或扁鲈,桑南更爱吃花鲑。 眼下晨雾几乎散去,她该回洞穴去准备早饭,也该准备和桑南谈谈两人昨日中断的对话了。辛玖手提一串花鲑,另一手抱着方才好不容易找着的干柴,提步向回走。 然则方才才想到的人,眼下便见着了。 辛玖望着不远处林中的熟悉白衣背影,她脚下生生顿住,心中打鼓渐响,步伐开始反复。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转身逃走的,可她又想到自己昨日在柴火堆前落泪时,白狼那轻柔的安慰,那件盖在她身上的温暖外袍。 那日被阿奇捏住喉颈威胁时,是大白救的她;被马熊妖穷追不舍时,是桑南解的围;还有那晚在花海中如梦境一般的翻涌── 辛玖深深吸了口气,她心知自己不该再犹疑。 眼下不远处的女子依旧身着白桑,墨发一丝不苟地高束,背对着她的身形款款,辛玖走近了些才喊道:「桑南。」 桑南并无回应,她静静地立在那里,未回头也未有其他动作,辛玖见状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便又走近几步:「抱歉,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脚下却是突地一空。 她踩到的不是落叶,而是伪装成落叶堆的捕兽陷阱,一圈粗麻绳被辛玖触动后便瞬间收拢,将她脚踝紧紧箍住,快速向上拉起。 她手上干柴与花鲑悉皆落地,白净鱼身随即被尘土染污。 辛玖单脚被麻绳捆着倒吊在树上,头朝地面脚朝天,马尾和鬓角向下垂着,她心中一阵错愕。 眼下是头脚反转的姿势,她要想弯腰去解开脚上绳结是有难度的,辛玖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已将牙刀落在洞穴里。 白衣女子力劲很大,她在空中胡乱挣扎也只是徒劳,身后人三两下便将辛玖双手捉住,不费吹灰之力地捆牢。 两人动作来往带起的气息中,没有熟悉的那股清香,扑鼻而来尽是毛皮油脂混杂湖水的腥味。 辛玖这时才恍然大悟,她咬牙道:「你是妖。」 她知山中妖物善幻术,如传说所言,妖物捕猎时常会化作亲近之人来降低猎物的戒心。辛玖昨日才被那马熊妖骗过一回,理应抱有警觉才对,可如今却又着了道。 其实只要稍加思忖便能想到,妖物并不一定只会化为付秧来诱骗她,化为桑南也能……可如今桑南竟也成了她所谓的亲近之人吗。 辛玖思及此,有些愣怔。 身后人哼笑一声,那陌生的嗓音听来有些嘶哑:「你还真好骗。」 辛玖还想说些什么,然则她下颔被猛地扣住,一块麻布直直塞进她的口中,那粗鲁动作和粗糙麻布弄的她有些生疼。 继双手被捆、嘴被堵住之后,辛玖的双眼也被麻利地用黑布蒙上。接着一股陌生的温热气息忽地袭来,洒在她耳后,惹得她忍不住哆嗦。 那妖弯腰附在她的耳边喃喃道:「好香噢…..要不是大人不让,我早就要先吃了,唉。」 气息油腻黏糊,伴着一股潮湿的腥味,配上这般话语更是令人作呕。辛玖嘴里被异物塞着,再如和叫喊也全被掩在口中。 然而还不及反应,她脑后便被钝物重重一击,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白狼悠悠醒转之时,第一眼便是去瞧辛玖,然则眼下洞穴里空空如也,连柴火也未残留任何一丝温度。 她轻轻嗅着周遭的气味,白茅草早早便烧尽,那令人躁动的气味也淡了许多。 白狼环视整个洞穴,她望见燃尽的火灰堆,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月白色丝袍,最后才低头见到那把摆在自己面前的牙刀。 狼首刀柄,环纹刀鞘,鞘上系的丝绳规矩地盘起。 她本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愣怔好一阵子,这回是彻底醒了,眸中波光在泛开的那刻却又逐渐黯淡下来。 辛玖似乎离开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桑南沿着残存的熟悉气味一路探去,出了洞穴口,她踏过那些辛玖稍早留下的脚印,山林间满是虫鸟走兽,却不见女孩的身影。 昨夜坦白之前,她已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谁曾想到如今直接应验了。 桑南眉目低垂,举步之间还在兀自猜想:辛玖可能因为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于她睡着时暂时离去,并非真的想离开;又或者……辛玖可能太担心她那尚在部落的姐姐,心急着想回家,这才不告而别。 各自有太多不愿明说的理由,才会构成今天这般情景,桑南自是知道的。 她在心中一再说服自己,此行之所以会循着辛玖的足迹走去,是因她担忧对方的安危,这不是在跟踪辛玖,不是的。 桑南轻轻甩了甩头。 然而才走不过百呎而已,她似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少女的气味在某棵青橡树下浓郁非常,可闻起来又杂乱无章,像是曾有过一番拉扯。 桑南静静看着泥地上散落的干柴和花鲑鱼,她忽有所感,仰头望去,便见数根青橡树枝有着磨损,似是被绳索缠绕再大力拉扯所致。 那是典型的捕兽陷阱,早些年的人类部落还会使用,可近年来捕兽器具逐渐兴盛之后,绳索一类的传统陷阱便很少见了。 桑南蹙眉,她细细嗅着泥地里纷杂的气味,狼族的嗅觉自是灵敏,很快地辨出那股混杂其中的湖水味,还有某种走兽身上独有的腥骚。 马熊…… 她攒紧手中牙刀。 // 作者的话: 下星期要开学了;( 开学之后更新速度会慢些,但会努力在三月完结的 15花涌穴 莱藏山东北方属阴冷之地,虽不至于像北境那般天寒地冻,可此地多有天然沟壑,动辄几百余尺的深穴,部份还与地底幽泉相连。 而在错综复杂的山穴深处,藏着一座秘密洞府。 虽没有雕花盘龙石柱,可若由洞府里头抬头向上望去,便可见那凿在天井周边的石像,宏伟壮观,一尾活灵活现的巨蛇踞于其上,身粗尾长,昂首吐信。 那便是花涌穴,山中邻近妖兽闻之则远避,而人类却是闻所未闻。 此时堪堪要过了早饭的时刻,洞府中最大的那间石室外边还有人把守着。 哦,是妖。 付秧肩挑着方才从地井打上来的水桶担子,心里想的却是今日辛玖被人五花大绑抬回来的情景,少女似是被重重打晕,就这样昏睡着抬进妖王的主室。 她今早在干活时曾听那些小妖碎嘴说:大人喜欢趁新鲜吃,还有第一次会很久……什么的,所以今天白日皆不得去打扰大人。 因为当时离的有些距离,付秧未能全部听清,不过还是能简单推测──如今辛玖便在那间石室里,和妖王一起。 付秧垂头,眼神暗暗。 自那日辛玖被部落里的人带入山中之后,她后脚便偷偷跟了上去,可却不曾想这一走便走了整个大半夜,她体力本就不佳,前些日子还夜以继日地照顾发热的辛玖,到后头体力不支,跟丢了人。 再然后,她不慎落入林中的捕兽陷阱,便被抓来此处了。 付秧自数来此已三日有余,虽说她被这里的妖类奴役着干了不少粗活,可事实上若她留在部落里,也是做着相同的工作、受同样的对待。 莱藏部落中都是人类,花涌穴内大部份是妖物,除去种族之外其余几乎无异,她初始想逃的念头便慢慢熄灭了。 眼下于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倘若寻不着辛玖,那她在何处便一点也不重要了。 况且听闻这洞穴的主人似乎也在找辛玖。 可是那只大蛇妖为何认识辛玖,又是为何想捉她回来,付秧不知道。 昨日她听一只独自外出捕猎的马熊妖捎来消息,说是在来藏山以北曾发现那名人类少女的踪迹,身旁跟了一只难缠的狼妖。当下那妖王大手一挥,加派了更多妖物出外探寻。 付秧本在心底偷偷盼着……倘若当真寻到了辛玖,那她们便能在此处相遇,不论到时要去要留,两人总不会再分开。 可如今见到辛玖被马熊妖带回来的那般模样,她又后悔了。 付秧心中思虑万千,她肩担着水,本欲低头快速走过主室门口,那看守主室的小妖却突地喊住她。 「喂那边的,你过来。」小妖朝付秧划了划手,示意她靠近。 / 辛玖在一阵剧烈颠簸中惊醒,她眼上的黑布不知何时早已被揭开,入眼的是一间宽阔石室。 她正躺在室中一方貂皮大床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辛玖稍稍牵动几许,发现缠在腕上的只是柔软丝绳,似乎大力一扯便会断了。 正当她欲要挣脱时,身侧传来的一番动静突突打断她的念头。 女子声喘连连,似是泣音又似欢愉。 辛玖这才意识到,方才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的晃动,竟是人为所致。 那富有力量的动作带起床舖阵阵摇晃,时快时慢,还伴着隐隐的粘稠水声和清脆拍打声。 辛玖本还朦胧的睡眼顿时完全清醒过来,她瞪大双眸,无声张了张嘴。 在她身旁不到一米处倒卧两名赤身裸体的女人,正交缠着得难分难舍。而方才吵醒她的那阵颠簸,便是床上人的情不自禁。 她在瞥过去时发现了,其中一名女人下身竟也长着肉物,通体胀红,近半皆埋在另一名女人身下,随着腰肢摆动来回快速地进出,不时发出淫靡的声响。 房内春色无边,周遭还漫着一股浓烈的茉莉花香,然辛玖未曾察觉,这香竟隐隐带有躁动之势。 她心下浮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人该不会是……和自己有同样的际遇罢?上半身与女人无异,下身却有着男人一般的物事。 辛玖方醒之时本是惊惧与羞耻参半,可一想到此间关联重大,好奇与探究心便在这刻占了上风。她如今也不敢做出太大动作,只得静静躺着、微微睁眼去瞟。 那两人的姿势与位置是换了一遍又一遍,忘我地欢愉许久,不见收尾。貂皮大床仍在晃荡,茉莉花香四散,女人起伏之间的喘声连连。 而后她们齐齐又换了个姿势,似是打算翻身侧躺着弄。此时其中一人翻过身来,正背对着辛玖,从辛玖的角度看去,恰巧能望见女人白皙后背上的纹身。 ──那是一尾大蟒。 盘缠于匀称的肩胛之间的蟒蛇纹身看着很骇人,蛇首倚在女人脖颈下缘,蛇身绕过微凹背脊,收尾于那盈盈一握的腰侧。 本来雪白的后背似是洒了一幅墨画,洁净无端被染污,而蛇身又刻意沿着女人胴体的曲线游走,平白添了好几分妖娆。 蟒蛇……啊。 辛玖恍然,一时不觉便大大吸了口气。 飘忽的气音衬在那两人的沉重喘声中,似乎过于明显。辛玖随即反应过来阖上嘴巴,但显然为时已晚。 床上的晃动声戛然而止,纹身女人抬手按住贴着自身来回动作的身躯,她忽地一个回过身来,许是翻身动作太大,胸前那对雪色随之轻晃,辛玖连忙撇开视线。 「醒了?」是混有南方口音的莱藏语。 纹身女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榻上呆住的女孩,微微沙哑的嗓音听来很是慵懒。 她容貌生的冶丽,一双蛾眉缱绻,眼尾上挑,微卷的银发随意散在胸前,动作间隐隐透出一股媚惑来。 微曲着的臀腿秾纤合度,一身肤白吹弹可破,脖颈与胸前散满淡色红痕,而那隐隐发红的下身,在辛玖不敢正视之处……正牵着几缕银丝。 「谭笙。」女人唤道,她回身朝着另一人说了句话,意思似是要那人先出去。 那人浑身赤裸,身下还直挺挺的硬立着,潮红的面庞看着有些狼狈,却仍默默低头应是。 谭笙动作缓慢地下床,似是有些不情愿,她临走前经过辛玖身旁,在纹身女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辛玖一眼。 ? 辛玖被这一瞪有些无辜,她心下虽能猜测一二,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难以分神。 待那女人将石室的门掩上后,辛玖率先开口道:「你便是百里蟒吗?」 她虽面上露着怯,可身后双手从方才便偷偷试着要挣脱。然纵使辛玖如何加大力道,仍挣脱不了,她暗自咬牙。 「我比较喜欢别人唤我衡柟。」女人唇角勾起,那对上挑的眼尾看来心情很好,她理了理方才被撩乱的长发,银发如瀑般散在胸前。 她看着女孩身后的小动作,好心提醒道:「别挣扎了,那是百年蛇蜕织成的,你解不了。」 要是将手挣出伤口可就不好了,衡柟心道。她虽喜与人欢好,可她没有那种见血见伤的癖好。 见着辛玖被抓包而发愣的傻样,衡柟轻笑一声。 她撑起身体朝着女孩所在的床沿爬去,然则她身上并无布料遮掩支撑,女人每动作一分,上身便有意无意地跟着晃一分。 辛玖不敢直接闭眼,她撇过头去。虽说视线能移,可听觉与嗅觉无法避开。随着女人在床上缓缓爬来的窸窣声响越发的近,那股茉莉花香亦越发明显。 女人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两人不过差了几节手指的距离。 衡柟单手挑起辛玖下颔,强迫女孩看向她。 「你可认得出这是何物?」女人将左手举至辛玖眼前,雪白皓腕之上挂着一条亚麻花绳。 绳上系了两颗青橘相接的小树实,那颜色似是被人特意挑捡过,绳中段打了个中规中矩的花结,而绳尾看的出来被小火烤过,边沿焦而富有韧性。 以火烧绳尾,是因着怕那麻绳从尾端分叉解体。 辛玖心下惊诧,她反复看了那眼熟的手绳好几回,却是更加确认──那手绳的粗糙功法切切实实出于自己之手,是她去年送予付秧的及笄礼,而付秧对手绳很是喜欢,从未离身。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辛玖眉头紧蹙。 「你说呢?」衡柟将那手绳随意扔在床上,她抚着辛玖胸前的布料,手指轻轻拈过外沿,准备要挑开那瓣丝绸衣领。 辛玖对眼前人的温柔丝毫不领情,她猛地一侧身,直截扭开女人作乱的手,咬牙道:「她在哪里?」 衡柟手中突然一空,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嘴角勾着危险的弧度:「你还真以为我在同你玩吗?」 她说着便伸手攒住辛玖胸前的衣襟,直接欺身上来。一股温热的吐息浇在辛玖耳边,本该是绯色翩翩之景,辛玖心底却觉有些悚然,寒毛乍起。 只听那女人低低说道:「你要是让我心情好了,我便考虑告诉你。」 // 作者的话: 抱歉啊,我最近卡住了,但还是会努力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