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 第1章 《加害者》作者:羊驼仙女【完结+番外】 简介: 宋深死在了十八岁那年。 虽然尸体和案发现场均被野狗破坏,但法医通过检查发现他是因为哮喘猝死。因为死亡现场有遗书,结合法医给出的结论,警方最终判定他是因为想自杀而前往郊外,结果哮喘发作导致死亡。 许越回国的那天就是宋深下葬的日子。他在葬礼上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他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不论纸条的真假,许越都决定找到宋深的死亡真相。可当他靠近真相时,他却发现加害者远不止一人。 第1章 真假 『不论纸条的真假,他都要找到宋深死亡的真相!』 黑暗潮湿的仓库中,他躺在一堆垃圾上。 野狗将他的尸体啃食得不成样子,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大大小小的虫子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白色的衬衫上面满是污泥和血渍。 一张皱起的纸被风吹到了脚边,“遗书”二字黑得刺眼。 201年6月18日,高考后的第九天,宋深失踪了。 两天后,一个流浪汉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的脸被啃食大半,皮肤因为腐化变得很难看,他睁着绝望而恐惧的双眸,仿佛在透过这个世界看着什么。 警察很快闻讯赶来,他们准备提取仓库的痕迹,但现场已经被野狗破坏,有用的线索微乎其微。 法医通过肺组织的病理学检查发现,尸体细支气管壁有嗜酸性细胞浸润、黏膜基底膜增厚和平滑肌细胞增生,并伴随小叶中央型肺气肿——也就是说宋深是因为哮喘猝死。 警方验了遗书的真伪,确定上面的字迹出于宋深之手。结合法医给出的结论,警方判定他是为了自杀来到郊外的仓库,结果哮喘发作导致死亡。宋深没有随身携带哮喘药物,警方判断他已经有了死志,最终以自杀草草结案。 警方通知了宋深的父母,他们很快便赶到了警局。 看到眼前已经毫无声息的儿子,母亲李春芳扑倒在他的尸体面前,发出尖厉的号叫,而父亲宋年则在一旁掩面痛哭。 6月23日清晨,许越下了飞机,匆忙赶到了灵堂。 一路上他的脑中都在重复播放宋父前一天和自己的对话。 “许越,深深他……死了。”宋年哽咽道。 那时许越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传来的真切痛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是清醒的,紧接着他又以为自己接到了诈骗电话,可电话那头确确实实是宋年的声音,他听了将近十年,不可能出错。 许越愣愣问道:“怎么死的?” “自杀。” 听到这两个字,许越感觉头皮一麻,仿佛有什么东西訇然炸开一般,震得脑袋生疼。 宋年接着道:“明天是深深的葬礼,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希望你来。” 此时,许越站在灵堂外,看到满脸疲惫的宋年:“叔叔。” 宋年点了点头:“你来了。” 宋深看到,灵堂里挂着一张少年的黑白遗照,照片上少年笑容灿烂、明媚而阳光。 许越怔怔地注视着照片,眼前的少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没有察觉眼泪在脸上慢慢淌落,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宋深吗?” 宋年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到宋年的反应,许越仿佛失了力般,缓缓跪了下来。 明明半个月前还在和自己谈论高考,怎么会自杀? 明明高考前还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能自杀? 明明说好了要考政法大学,当律师,为什么要自杀? 许越的肩膀不断抽动着,眼泪断了线般落下:“宋深……”无法遏止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咯咯的粗砺声响。 为什么没有发现宋深想自杀?明明他在短信里多次提到好累、如果死了就好了,为什么自己只把这些当成是他压力大的吐槽?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候好好安慰他? 宋年看着眼前痛哭的少年,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无言地拍了拍他。 许久,等许越止住哭泣后,宋年才道:“许越,明天深深就要火化了,你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许越红着眼点了点头。 第二天,许越五点就起了床,在一片哀乐声中,跟着灵车抵达火葬场。 他跟着漆黑的棺木走到了地下一层,属于死亡世界的寒气瞬间笼了上来,惨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层玻璃。玻璃的后面就是焚化炉,隔住了现世与往生。 殡葬工将棺木推到了焚化炉前,他打开棺盖,宋深便映入许越的眼中——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不再完整的面容上依稀可辨生前的模样,眉眼还是那样温和。 许越这才发现,宋深是真的死了。 他疯了似的冲到玻璃前,不断拍打着玻璃门,哭喊着宋深的名字,可棺材很快就被送进了焚化炉。 “请家属到楼上等待。”殡葬工见多了生离死别,用近乎冷漠的语调驱赶着许越。 可许越怎么都不肯走,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台正在燃烧的炉子,不住地哭泣。 “许越,走吧。” 宋年走到许越身边,搀着他到了楼上。 第2章 热气扑面而来,阳光洒在了许越身上,死亡的气息渐渐远离。 他听着耳边不断炸响的礼炮,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搅,让他想吐。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宋深的面容在上面明明暗暗,又渐渐支离散落—— 午休时他趴在桌上睡着,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着红润,他的呼吸浅浅的,像一只正在酣睡的兔子。 放学的路上,他骑着单车,风吹过他的发尾,少年的笑灿烂似阳光,仿佛能冲破一切枷锁,抵达最明亮的未来。 生日时,他闭眼许愿,灯光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他的脸上打下浅浅的阴影,他睁开眼就被别人抹了一脸的蛋糕,惊讶的表情在下一刻又变成了绚烂的笑容。 ……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代替了宋深,许越望见宋年憔悴而苍老的脸。 宋年疲惫道:“许越,结束了。我和春芳准备回家招呼亲戚们了,你要不要先回家?” 宋年的手中捧着一个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看着这个盒子,许越知道宋深已经变成了白骨和灰烬,他已经永远地走出了时间,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许越试图擦掉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却落得汹涌,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好,我马上就回去。”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便转过身,径直走出了火葬场,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母亲楚鑫看着一脸憔悴的儿子,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哽在喉咙里的话语在半晌后才变成一句普通的问候:“回来了?” 许越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他颓然地走进房间,把门锁了起来,躲进衣柜,把自己蜷缩起来。 木板隔绝了阳光,只有浅浅的光从缝隙中透过。 狭小的空间瞬间给了许越安全感,他的思绪渐渐放空,好像有一根麻绳在脑袋里拧了好久,此刻却舒展开来。 身体一阵接一阵的发冷,额头却一直在出汗。 他下意识地想攥紧什么,便将双手插进外套两侧的口袋。忽的,他的手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了一下,他攥住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被折起的纸条。 他下意识地打开纸条,丝缕微光下,上面用文字贴纸拼成了一句话——他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是谁?是谁放进来的? 许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是瞬间,他打开衣柜,起身冲出房间,往宋深家奔去。 行人仿佛按了加速键般,在身边迅速掠过。他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甚至在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擦到,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他加速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喉咙传来充血的干痛,他才缓缓停下,发现自己浑身冒着冷汗,已经跑不动了。 他这才意识到宋深家在十公里外,走过去要三个多小时。 他连忙拦了一辆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西城区。 他下了车,踉跄着越过人群,跑入一个破旧的筒子楼,穿过已行过千百遍的漆黑楼道,踏入房中。 他看到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三张桌子,桌旁坐着一群中年人,他们正在打麻将,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宋深的骨灰放在供台上,供台前放着几个供果和几盘吃食。 宋年则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抽着烟。 许越径直走到阳台,对宋年道:“叔叔,宋深不是自杀。” 宋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疲惫道:“许越,不要闹了,深深就是自杀。” 许越抬高了声音:“我没有闹!” 他把纸条递给宋年,宋年看了上面的字后,愤怒道:“你这个小孩能不能不要添乱了!” 许越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宋年会是这样的反应。 宋年站起身,神情悲痛,咬牙痛苦道:“我儿子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纸条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许越的脸还挂着奔跑后的潮红:“这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您不相信?” 宋年绝望地看向许越:“因为他有抑郁症!他几次想死都被我拦了下来,他说过他不会好好高考,考完他就要死!” “我不信!”许越拿出手机,激动道,“高考前一周他就跟我说了,他要考政法大学,当律师,他说过他会好好高考的!” 许越打开查成绩的网站,在短信里找到宋深的考号和密码,输入进去。 很快,成绩就出现在屏幕上—— 语文:135 数学:140 英语:145 文综:220 总成绩:640 许越把成绩给宋年看:“叔叔,宋深他好好考了,你看!” 宋年看着眼前的成绩,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泪蒙上眼眶,他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救回你?不然你上哪个大学不好?” 上大学似乎成了他心里的执念,成了他评判宋深唯一的标杆,成了他可以给予宋深父爱的砝 码。 “宋深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许越从来没有想过宋深会得这个病,两年前他出国留学时,宋深还是一个阳光温暖的人,怎么可能得抑郁症? 宋年哭红了眼:“一年前诊断出来的,我以为他就是学习压力大,我管得太严了,他不高兴。” 第3章 宋年脊背看上去异常佝偻,他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都是我的错,是我教育的失败!” 他坐到了地上,把手握成拳头:“他以前就割过腕,从来没有成功过,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气话,他根本不会死!” 他仍然记得最后一次争吵,在狭小的屋子里,宋深坐在饭桌旁,沉默地扒着饭。 宋年敲了敲桌子:“你是不是死了?吃饭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是个活人吗?” 宋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啪”的一声,宋年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宋深,你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 一旁的李春芳不明就里地望向宋年和宋深,也放下了碗筷。 宋深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宋年在和自己说话,他放下碗筷,似是下了决心般,郑重道:“爸,我想退学。” 宋年一掌拍向桌子:“离高考就剩下几天了?你想退学?你疯了吗?老子到处借钱送你进私立学校,供你上了这么久的学,就是想你考上大学!你现在说退学就退学?” 宋深情绪突然失控,把碗筷狠狠摔在地上:“你永远都这么想,你就是想让我死!” 一旁的李春芳似是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又是死!”宋年站起身,用高大的身躯笼住宋深,“你不要再说你有抑郁症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一个大男人得什么抑郁症?你以为自己是娘们唧唧的女人?” 宋深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行吧,你不是想我高考吗?那我去考!我考完就去死!”他甩下这句话就往房间里走去。 宋年被宋深的话激怒了,他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往宋深身上抽去:“想死是吧?好啊,那你去死吧,最好死得越远越好!” 宋深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他死在了海镇郊外的仓库里。 “清一色!”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宋年的回忆。 房间里,一个男人把眼前的牌一推:“我胡了!哈哈!” 许越被声音吸引,望了过去。 胡牌的男人大笑起来,露出满口的黄牙。他的嘴仿佛怪物一般,在许越面前越张越大,变成一口巨大的深井,如噩梦酿成的漆黑,把许越扯入吞噬。 明明是夏天,许越却感觉异常寒冷,冷得牙关不住地打颤。 李春芳熄了火,从厨房里走出,小声道:“老宋,吃饭了。” 宋年抹掉眼泪,逐渐冷静下来,对许越道:“回家吧,我和春芳要招呼亲戚们吃饭了。” 许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攥得紧紧的,掌心被刺得生疼,他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纸条捡起,走出房间,打了一辆车到公安局。 他将纸条交给了警察李青。 李青刚大学毕业就进入了公安局,有着一腔热血,追求正义,凡事都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宋深的死被判定为自杀后就交由他来处理后续的事件。 他将纸条放入证物袋中,送去检验,一小时后才再次出现在许越面前。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提着证物袋,走向许越:“我们验了纸条上的指纹,只有你和宋年的,没有其他人。” 许越着急道:“能找到放纸条的人吗?” 李青望向许越的眼睛干净而直接:“你能确定纸条是什么时候放入你口袋的吗?” 许越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火葬场的时候。” 李青点了点头:“我们会调查火葬场的监控,尽量找到放纸条的人。”他继续道,“纸条上的话是用文字贴纸拼成的,如果没有从监控里找到那个人,我们还会查海镇的文具店,看看这些贴纸到底来自哪里。” 许越抓住李青的袖子,红了眼:“你们会找到杀害宋深的真凶吗?” 看着许越悲伤的表情,李青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又有遗书,加上死亡现场被破坏,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很难办。” “宋深一定不是自杀,”许越把成绩单给李青看,“他高考考得这么好,不可能是自杀。” 泪水从眼眶滑落,许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再查查看,宋深一定不是自杀,我敢肯定。” 李青叹了口气:“这样吧,你留一个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如果想到和宋深有关的线索也可以找我。” 李青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许越。 许越紧紧攥着那张名片,红着眼看向李青:“我能看宋深的遗书吗?” 李青为难道:“你来之前,我们刚派人把宋深的遗物归还给他的家属了。” 李青安慰了许越一会儿,便组织人手展开调查,留下许越一个人坐在公安局的大厅里。 周围很安静,只有警察走路时发出的啪嗒声。 宋深灿烂的笑容再次映入许越的脑中,许越的双拳渐渐攥紧,他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在窒息般的死寂中漂浮游荡,找不到出口。 半晌,他抬起头,下了一个决定—— 不论纸条的真假,他都要找到宋深死亡的真相! 第2章 爱意 『以后,风往哪儿飞,我就往哪儿走。』 许越打了一辆车,再次前往宋深家中,想要找宋年拿到遗书。 窗外的景象缓缓后退,车停在了红灯前。 第4章 马路边,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围聚在一起,其中一名少女扬起灿烂的笑容:“我考了570分,过了今年的一本线。” 旁边的少年恭维道:“厉害啊,我只考了个二本,可惜咯,不能和你上一个大学了。” 少女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去你的,谁要和你一个大学。” 少年们的笑声传了过来,许越却觉得异常刺耳。 如果宋深还活着,他本应该也像这样无忧无虑地笑着,而不是躺在冰冷的盒子里面,变成再也不能言语的灰烬。 “你们听说了吗?三中的状元自杀了。”少女双手握着书包的肩带,表情夸张地说出宋深的死亡。 少年点了点头,唏嘘道:“我知道,都上微博热搜了,听说是因为家暴自杀的……” 绿灯亮起,车开始向前驶去,少年的声音渐渐被风吹散。 许越打开手机,发现宋深的死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 有人说宋深是因为承受不了高考的重压,认知失调,误认为自己考得很差,最终去寻死。留言下面有心理医生呼吁家长和老师多多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还有网友说宋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这么轻易就选择自杀,就算活着将来也会因为社会压力自杀。 还有人说宋深是因为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做了一个老头的情人,他接受不了,选择自杀。大家都在为宋深的父母感到可惜,白白养了这么多年,最后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自杀。 许越将网页向下滑动,发现一条评论被点赞上了高位,一个自称是宋深同学的人说,宋深是因为家暴而死,并列举了多条例子——宋深曾带着浑身的伤痕到学校;宋深曾给喜欢的人写情书,在被父亲知道后,狠揍了一顿;宋深的父亲曾在学校里掌掴宋深…… 下面还附上了宋父扇宋深巴掌的图片。 网友们纷纷评论: 【什么鬼,还是人吗?这父亲禽兽不如啊!】 【家暴真是可怕,不配当父母却生了孩子的人太多。虐待、家暴、精神控制、挫折式教育……不知道毁了多少孩子。】 有人将宋深的父母人肉出来,说他们是社会的毒瘤,并发上了宋年以及李春芳在葬礼上的照片。 宋年穿着黑色的短袖长裤,胸前别着一朵白花,和来参加葬礼的人握手。 李春芳画着淡妆,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面容平静地招待来往的宾客。 网友立刻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儿子都死了还化妆?为什么还能有心情打扮得这么精致?下一步就是当网红开直播赚钱了吧。】 【这女的身材不错,还穿着高跟鞋,保养得挺好,不知道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一滴眼泪都没有?看不出任何伤心。说不定是做鸡的,养大的孩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挺好,一了百了。】 …… 宋深的死变成了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了营销号用来圈钱的工具,变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狂欢。 愤怒涌上心头,许越在一条高赞下评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到了,23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司机的声音将许越从网络世界拉了出来,他付了钱后便下车,往宋深家走去。 等许越再次踏入宋深的家门时,打麻将的众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脊背佝偻的宋年和憔悴不已的李春芳。他们正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拿着宋深的手机,皱眉翻看着什么。 他们像两只躲在地洞里的老鼠,头紧紧地挨在一起。 许越开口,打破了沉默:“叔叔,我想看看宋深的遗书。” 认清来人是许越后,宋年刚堆起的和善面容瞬间碎裂开来。 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许越面前,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喜欢宋深?” 许越一愣。最隐秘的爱在此刻被揭露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 宋年突然拽住许越,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的面前:“你是不是喜欢他!” 亮起的光里,黑色的字十分显眼—— 宋深,我的人生曾像在暗夜里行走,你却提灯出现在我的面前。今后人生,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像你曾经保护我一般,保护你。 暧昧而隐晦,那是他给宋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在那之后宋深就失去了音讯。 忽的,一道虚影闪过,拳头砸在了许越脸上,传来的力道令他险些跌倒。 宋年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许越,怒吼道:“你这个变态!一定是你教坏了宋深!如果不是你,宋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许越呆愣地望向地面,脸侧生痛,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李春芳冲了上来,拉开宋年:“老宋……” 宋年不断喘着粗气,红着脸,指着许越的鼻子骂道:“滚!我们全家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走入房中,发狠似的把门狠狠关上。几秒后,他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撞击声,而是一声隐忍的闷哼。 他转过头,看到门缝间卡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剧烈的撞击下,手指已然发红。 许越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叔叔,我和宋深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不相信他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求求您,把他的遗书给我看看,可以吗?” 婴儿的啼哭从不远处传来,邻居被吵到,推门而出:“老宋,在吵什么啊?我家孩子还在睡觉。” 第5章 “孩子”二字刺痛了宋年,他抓起桌上的一张纸,冲到门口,把它塞到许越手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宋年用力推了许越一下,将门带上。 太阳逐渐西斜,黄昏下,几束霞光穿过天边的彤云照在许越身上,在他的脸上割下一道阴影。 手中的纸沾了些许灰尘和血迹,钢笔写的字清秀干净,却字痕极深,像是写尽了最后的生命。 借着太阳最后的光亮,许越看到了遗书的全貌—— 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这些话在我的脑中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遍,最终还是决定以文字的方式写下来。 这些年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跌跌撞撞,找不到落脚的方向。我一直在低空飞行,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窒息。 爸,你总说希望我早点死掉,但如今我的死亡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为此感到困扰。 顾宁,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你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许越……你一定会怪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但这是我一个人的困境,它就像一个沼泽,使我越陷越深,我只希望你能离我远远的。 自此,我的生命结束了。 以后,风往哪儿飞,我就往哪儿走。 201年3月15日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原本的字句已变作无数碎片与线条,在黑与白的碎片中,许越看见,宋深噙着笑,随风走远。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不知何时,月亮已悬在了空中,自顾自地放出如霜般惨淡的光亮,大地白茫茫一片。 带着热意的晚风吹来,拂过许越潮湿的脸。他仿佛能看到宋深写下这封信时的样子——他一定是坐在家里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以最浓烈的笔墨,与这人间做了永决。 为什么要死?究竟发生了什么?遗书里的顾宁又是谁? 许越搜索整个记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戴着眼镜的虚影。 许越拿出手机,点开q/q的班级群,在群里寻找这个名字,最终在最后一排发现了它。 头像是一片漆黑,仿佛是裁下的一痕夜色。 他发送好友请求,很快,对方就拒绝了他。 许越发起临时对话,打下一句话:我想知道宋深的事情,他在遗书里提到了你。 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此时,q/q的班级群弹出一条消息。 曹爽:明晚十点,在万豪酒店举办同学聚会,大家务必赶到哦! 王佳:ok! 梁祁:+1 下面是一众学生的附和,唯独少了顾宁。 忽的,一阵晕眩感涌上额头,胃部传来阵阵绞痛。许越这才发现他已经一天没有吃过饭了。 他随便走进一家饭馆,下意识地点了宋深最爱的芹菜牛肉盖饭。 他从小就不爱吃芹菜,曾经在宋深的鼓动下吃过一点,当时就瘪嘴吐了出来。 如今再吃,他依旧觉得难吃,但似乎并不像曾经那样难以下咽。 宋深仿佛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头头是道地说着:“芹菜牛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了,又能清热解毒,还能祛病强身,你怎么就不爱吃呢?” 许越像以前一样,轻声道:“味道太奇怪了。” 宋深的虚影将筷子的另一头轻轻敲在许越的头上:“真是挑食。” 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酸涩,泪水从眼眶中流溢出来。许越努力想擦掉泪水,但眼泪穿过指缝,无声地,曲折地,在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他猛扒了几口饭,泪水和呜咽混着湿热的饭菜塞满了口腔,像是要塞满那空洞的心。 草草填饱了肚子,许越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楚鑫还没有回来,黑暗仿佛藤蔓般攀附上来缠绕着整个房间。 许越洗完澡后就在床上躺下。 银霜浸入房间,他看着宋深的遗书发呆,上面的字像沙子般坍缩下来,陷入房间的黑暗之中。 许越将它贴近心脏,望向天花板,眼前的世界好像马上也要崩成碎片,就和胸前这颗跳动着的破碎肉团一般。 恍惚之间,窗外的鸣笛声逐渐远去,行人的对话也归入寂静。 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那时他还是个矮墩墩的小胖子。 因为备受同学的嘲笑,许越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等楚鑫发现问题时,他已经成了一个结巴。为了让许越能有一个良好的交友环境,楚鑫当下就决定将他转学到花园小学。 转学的第一天,他看到母亲偷偷往班主任的手里塞了几张购物卡:“老师,拜托您照看好许越。我不在意他的成绩,只希望他能快乐地学习。” 母亲平时直挺的脊背在那时看起来十分佝偻。 班主任赵香自然地将购物卡放入口袋里,笑道:“你家孩子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会多关注他的。等会儿我就带他到班上,做个自我介绍,让孩子们都认识认识。” 听到“自我介绍”这四个字,许越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拉住楚鑫的衣角:“妈……妈妈,我……我怕。” 楚鑫摸了摸许越的头:“许越,你把同学们都当成小萝卜墩,就不会害怕了。” 最终,许越在赵香的带领下,如赴刑场般走入教室。 汗水打湿了他整个额头,双腿不住地颤抖着。他站在讲台上,望着教室里的一群“萝卜墩”,吞了吞口水:“我……我……” 第6章 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班上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同学们的反应让许越更加紧张,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忽的,一个男孩站起身:“都安静!好好听新同学说话!” 他系着红领巾,在阳光下紧皱着眉头,活像一个小大人。 听到他发出号令,同学们立刻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望向许越。 赵香向许越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宋深。” 许越看着讲台下的一双双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开始大哭起来。赵香没有办法,只能替他做自我介绍:“这是许越,大家以后和他好好相处。” 她指向一个空位:“许越,你坐在陈芳旁边。” 许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哆哆嗦嗦地走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身旁。 陈芳很嫌弃他,一下课就跟他约法三章,用粉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线:“这是‘三八线’,你不许越过!” 许越连连点头:“好。”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主动找许越玩。他只能低着头,在桌洞里转魔方,很快,六面就拼成了。 “你这么厉害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许越抬起头,望向宋深。他看到宋深的笑脸,似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魔方掉到了桌洞里。 宋深笑容灿烂:“可以教我玩吗?” 许越低下头,涨红了脸,他想大声说“好”,但有一股气一直卡在喉咙口,让他发不出声。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看到宋深失望地走了,心里难过不已。 中午吃饭休息时,他走出教室,想到天台上吹吹风,却在楼梯上意外听到陈芳和别人的交谈。 “新来的那个胖子真的好恶心,我第一次见一个人胖成这样,像头猪一样。”陈芳厌恶的声音传入许越耳中。 “是啊,怎么会有人连话都说不清楚,跟个哑巴似的。” 许越顿时感觉如坠冰窖,委屈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忽的,宋深的声音传来:“中午是用来休息的,不是用来说人闲话的!” 他仿佛神祇般降临,拨开云翳,将阳光慷慨地洒在许越身上。 陈芳不满道:“班长,你怎么老为那个胖子说话。” 宋深的声音正义凛然:“作为少先队员,我们应该尊重并爱护每一个同学。” 另一个同学道:“算了,我们走吧,回去午休了。” 陈芳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往出口走去。她们在看到许越后都吓了一跳,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侧身避开他,匆匆下了天台。 许越似是下定决心般握了握拳,勇敢踏上楼梯,走到天台。 那时宋深正望着天空,轻风吹动少年的白色衬衫,阳光披散在他的身上,为他笼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那一刻,许越以为自己见到了超级英雄,他无比崇拜地望着宋深。 如果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许越暗自想着。 他背着手,来回搅动着双手食指,在天台中心站了许久。 宋深转过头来时被许越吓了一跳。 许越愧疚道:“对……对不起……吓……吓到你了。” 宋深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没注意,和你没关系。” 许越的脸涨得通红,不敢直视宋深。 宋深疑惑地看着许越:“许越,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许越点了点头,几乎是用尽全力喊了出来:“我,我想,我想和你……”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 他低下头,懊恼地想着,这次又失败了。 可是下一秒,宋深却朝自己走来。 他抬起头,望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 宋深背着手,倾身向前,凑近许越:“许越,我们做朋友吧。” 少年一身微光,眉眼霁明。 许越一愣,那一刻,他感觉心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泡腾片,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第3章 魔术 『别惹我』 许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望向窗外时,太阳正缓缓沉没,明亮的天空被染上火红的霞光。 许越洗了个澡,便离开家,打了一辆车,前往万豪酒店。 他抵达聚会时,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许越的到来引起了同学的骚动。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却自有一股贵气。身形瘦高,露出来的肌肉却很紧实。薄薄的刘海搭在额头上,一双桃花眼明亮而忧郁。 “许越!”班长王佳站起身来,惊喜地望着他,“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许越点了点头,他记得王佳。高二上学期10月23日那天,许越被母亲送出国,在离开前,王佳给自己办了一个欢送会。 欢送会上,王佳穿着白色的毛衣和浅蓝色的百褶裙。她红着脸,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走向自己:“许越,你还记得吗?高一的时候我因为低血糖昏倒,是你将我背到了医务室,细心地照顾我。那时候我朋友还问你,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王佳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她鼓起勇气,大声道:“许越,我喜欢你,不论你去哪个国家,我都愿意等你回来!” 许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承蒙厚爱,但对不起,王佳。” 第7章 王佳一愣,涨红的脸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话罢,她就转身逃出了许越的视线。 “刺啦。” 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将许越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此时,王佳红着脸把身旁的椅子拉开:“许越,你坐这里。” 许越自然地走到王佳身边坐下。班上的同学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王佳期待地看着许越:“许越,国外生活快乐吗?外国女生都很漂亮吧?你交女朋友了吗?” 许越点了点头,简单寒暄道:“都挺好的,我目前还是单身。” 王佳水汪汪的眼睛一亮:“我听说国外的学业挺轻松的,怎么会没找女朋友呢?” 许越俯身,凑近王佳,就像说悄悄话般低声问道:“王佳,顾宁来了吗?” 少年身上传来淡淡皂角味,让王佳的心脏不住地跳动起来。但当听到许越问起顾宁时,她感觉自己的心一沉,摇了摇头,用略带嫌弃的语调道:“没有,她哪还有脸来。” 许越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王佳给自己倒了杯酒:“别提她,现在大家都很开心,提起她晦气。” 她笑着举杯,和同学们聊着对大学的期待。 许越有些诧异地望着王佳,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聚会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提到宋深,他似乎没有在这个班级里存在过。觥筹交错间,少年少女们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庆祝自己结束地狱般的高三生活,即将迎来光明的未来。 他们把宋深忘了,就像随意丢下了一张纸,转过身就抛到了脑后。 “毕业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吧。” 忽的,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运动衬衫和黑色长裤的少年站起身来,他的皮肤白皙,头发乖顺,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看起来温和又腼腆。他的手上戴着一条用红色编织绳制成的手链。 许越记得他,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优异的成绩和乖张的性格上。 曹爽的父亲是万豪酒店的老板,母亲早年去世,从小被奶奶抚养长大。他在老师面前是个听话的优等生,但在学生们面前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校霸。 高一上学期期末时曹爽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全班前五掉到了十名开外,他认为一定是协助老师改卷子的梁祁动了手脚,改了他的答案,放学时就将梁祁拉到学校的后山,开始殴打他。 那时宋深和许越在田径队里练习跑步,走得比较晚,学校的正门已经关了,他们绕进后山,准备从后门离开时,听到了梁祁的求饶声。 “对不起,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改你的答案。”梁祁捂着肚子退到假山的边缘。 他看起来很痛苦,紧皱着双眉,额头布满了汗水。 曹爽和他手下的两个男生莫雨、何良围着梁祁,曹爽一拳砸在梁祁的脸上:“还不说实话?” 他拿出卷子,指着其中一道选择题:“这个d明显就是你改的,我写的答案明明就是c!” 梁祁被打得头晕眼花,他捂着右脸,恐惧地望着曹爽,眼眶泛泪:“真的不是我。” “你们想屈打成招吗?” 宋深先许越一步站了出来:“为什么不让老师调监控呢?” 曹爽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的边缘,似乎很不满:“监控里他一直拿着笔在试卷上划来划去,谁看得出来他是在改卷子还是在改我的答案?” 梁祁在看到宋深和许越后,立刻躲到了他们背后。他死死地攥着宋深的衣角,惊恐地看着曹爽。 宋深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 曹爽一笑:“承认是他改了答案,向我和老师道歉,把我的数学成绩改到128分!” 宋深低头望向梁祁:“你有改他的答案吗?” 梁祁摇了摇头,他留着较长的黑发,身形瘦弱,生着女相,一双眼睛噙着泪水,小声道:“我没有,相信我……” 宋深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曹爽看着宋深和许越:“你想管这件事?” 宋深盯着曹爽:“我管定了!” “好,很好!”曹爽一拳挥向宋深,却在下一秒被许越接住了拳头。 曹爽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越。 许越抿唇道:“要打架?” “你们在干什么?” 忽的,一道光源打来,晃得许越和曹爽睁不开眼。 保安在学校里巡逻,被他们的声音吸引,拿着探照灯就走了过来:“这么晚还不离校,在这里干什么啊?” 曹爽恶狠狠地瞪了许越和宋深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话罢,便带着莫雨和何良离开。 宋深对梁祁说:“你跟我们一起出学校。” 梁祁点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吃夜宵。” 宋深笑了笑:“见义勇为嘛,不用在意。” 宋深、许越走到了校门外,往公交车站走去,梁祁拉住了宋深:“等等我。” 说着,他往银行的atm机跑去,取出了一大笔钞票,朝宋深跑来,气喘吁吁道:“我先给你们两千块,明天再取一万块给你们。曹爽肯定还会找我的麻烦,你们保护我好不好?” 宋深立刻将他的手推开,表情严肃:“我们不要你的钱。”他看到梁祁担忧又慌乱的神情,语气柔和下来:“如果曹爽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你的。” 第8章 梁祁有些错愕:“免费的吗?” 宋深的笑容如月光般温柔,他摸了摸梁祁的头:“免费的。” 万豪酒店。 “啪啪!” 此时,许越的回忆被掌声打断。 曹爽从座位上站起,拍了拍手,两个学生便将一个架子抬了上来。架子上是一个木板,木板的中间被挖出了一个圆形的洞,洞的大小可以钻进一个人的脑袋;木板的最下方则被挖出了一个十厘米长一厘米宽的方形洞。 他伸手在木板中向上一拉,一个半米长的刀刃就出现在木板上方,它的两侧由铁丝固定住,一侧在木板中,一侧连接着一个同样长度的木质把手。 他将一根葱放在方形洞槽里,将刀刃迅速按下,葱便分成了两半。 这很明显,是“断头”魔术。 曹爽向梁祁招了招手:“梁祁,你来。” 梁祁恐慌地摆手:“不……” 曹爽看了眼手下的两个少年,莫雨和何良便立刻走到梁祁旁边,将他架起,往舞台上拖去。 其余的学生们都没敢开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祁被他们压着跪下,头放在木板之间的圆形洞中,眼里含着泪水。 许越想起宋深对梁祁的承诺,站起身来,替他解围:“木板里面有机关,对不对?” 曹爽舔了舔嘴唇,望向许越:“什么意思?” 许越走上舞台,将梁祁拉起,护在身后:“刀刃在抵达圆形洞口前会被里面的隔板挡住,但两边的铁丝不会,铁丝下还连接着一把刀,那把刀在圆形洞口的下方,但在方形洞口的上方。继续下移,第二把刀就会将洋葱切成两半,但塞在洞里的人头却是安然无恙。” 许越看到曹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由快意道:“你想用这种小儿科的戏法逗大家玩?” 曹爽如高一时一样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许越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曹爽转了转脖子,忍着怒气:“许越,你很喜欢拆我的台呀?” 许越的双眼一沉:“我不喜欢看你欺负别人。” 曹爽狠狠地瞪了许越一眼,但碍于在公共场合,没有发作,便点了点头:“好,那我换一个魔术,你代替他来。” 许越立刻道:“我凭什么要来?” 曹爽气笑了:“这是我的地盘,你不来,今天所有人都不许走!” 台下的学生们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许越,就是个魔术嘛,你就答应曹爽呗。”周围又是一阵附和声。 许越听着周围人的声音,看着曹爽如猛兽一般的凶戾的双眼:“行,我来。” 话罢,莫雨与何良就推上来了一个长宽高均为两米的木质箱子,许越将盖子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坐进去。” 许越依言坐了进去,曹爽将盖子盖上。 盖子的中间有一个洞,正好可以露出许越的头。 曹爽在许越耳边小声道:“跪着,腰向后靠,不然我不保证你不会死。” 灯光下,他手上的红绳如血般刺目。 莫雨和何良拿上来十几把剑,曹爽抓过一把刺穿了木箱。 剑与许越擦身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袖。 曹爽一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第二把。” 心跳迅速上升,许越的额角泛出了细密的汗水,濡湿了额发,他不由自主地将腰塌陷下去。 第二把剑从另一个角度刺穿了木箱。 曹爽欣赏着许越慌张的神情:“第三把。” 时间仿佛钝刀般,缓慢地割着许越的心脏,恐惧紧紧地攫住了他,冷汗已濡透后背,但他用尽全力保持着镇静。 第三把剑迅速贯穿了箱子。 “第四把。” 曹爽仿佛逗弄许越般,不断刺入新的剑,直到十几把剑都贯穿了木箱,他才一把一把地缓慢抽出。 等他打开盖子时,许越的双腿已经麻了。 曹爽低下头,表情阴沉,用只有他和许越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惹我!” 话罢,他抬起头,拍了拍许越的肩膀,朝台下的学生们扬了扬手,笑得腼腆:“我的魔术表演完了。”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学生都卖力地鼓掌,生怕招惹到曹爽。 梁祁赶忙上前,将许越扶起,将他带离了包间。 刚离开酒店就迎来了夏日的热意,许越和梁祁并肩走在吵闹的街上。 远处是城市灯海,犹如星河流淌,周边是叫卖的摊贩,路灯在昏暗中勾勒行人。 许越的脑海里仍然是刚刚坐在箱子里任人宰割的感觉,当剑刺穿箱子时他害怕了,害怕就这样死掉,再也不能查出宋深死亡的真相。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刚刚的恐惧中走出。 梁祁一脸担忧地看着许越:“许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许越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许越站定在路灯下,长舒了一口气。他的脸仍然是苍白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铺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亮。 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梁祁,顾宁发生什么了吗?她为什么没来同学聚会?” 梁祁的眼泪似是要落下来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道:“高三下学期顾宁被性侵了。” 许越的心脏突然漏了半拍,随即迅速跳动起来:“谁干的?” 第9章 “宋深。” 第4章 揭露 『那年的春日,笑起来如春水一般温柔的宋深,仿佛定格的剪影般永永远远地落在了许越的回忆里。』 “怎么可能是宋深?”许越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也不相信,但这是顾宁亲口指认的。”梁祁抿唇痛苦道,“那天是今年的3月12日,她在后山执勤,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她准备离开时,却被宋深捂住了嘴巴,拖到小树林里……” 梁祁表情悲伤:“而且顾宁被发现时身上还盖着宋深的衣服,监控也拍到宋深急匆匆从小树林里跑出来。” “是谁发现的?”许越问道。 梁祁答道:“班主任林志奇,他那天走得晚,从后门离开时听到了顾宁的呼救声。” 许越久久没有说话,他盯着梁祁,似乎希望对方只是在说谎,但梁祁却流下了眼泪:“一定是因为我,对不起,许越,都怪我。” 许越的双眸一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怪你?” “宋深高二上学期的时候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但我不喜欢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拒绝了他。很快全校都知道宋深喜欢男人,他面子上挂不住,估计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所以才做了这件事。”梁祁抹着眼泪,懊悔地说着。 梁祁的话仿佛一根鱼刺般卡在了许越的喉咙里,他许久都发不出声音,半晌才愣愣道:“宋深给你写了情书?” 梁祁点了点头:“情书被班主任没收了,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里。” 许越逐渐反应过来,愤怒涌上心头,他一把拽住梁祁的衣领,压抑着怒气:“为什么要让全班都知道?就算你不喜欢宋深,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 梁祁慌张摇头道:“不是我,是曹爽!那天宋深把情书放在我的桌洞里,我刚要看就被曹爽抢走了。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这封情书,大家都在起哄,我真的不喜欢男生,我只能拒绝宋深。”他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水雾,“如果我知道宋深是因为这个才性侵顾宁,我一定会答应他啊!” 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堵着、填着,一切言语滞涩着哽在这里。许越的双手失了力气,逐渐松开梁祁。 梁祁看着许越绝望的样子,似是不忍再说了,许久没有说话。 许越面色灰败:“我不相信宋深会做这样的事情。” 梁祁叹了口气:“我也不信,但顾宁被性侵前一周我听到了宋深和曹爽的对话。” 201年3月5日,梁祁不想跳课间操,便找了一个角落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教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曹爽,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宋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与愤怒,引得梁祁从缝隙里偷偷窥望。只见宋深面色灰败而颓然,似是已经绝望了。 曹爽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如胜利者般俯视着宋深:“放过你什么?不再传你是同性恋?” 听到曹爽的话,宋深攥紧了双手,死死地盯着曹爽。 曹爽一笑:“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宋深的头,好像看着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我记得你之前替顾宁那丫头出过头,你是不是喜欢她?” 宋深一把打掉了曹爽的手,压低了声音:“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曹爽笑得更恣意了,他拍了拍手,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你把顾宁追到手,我就不传你是同性恋了。或者……你证明一下自己,把她睡了,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正常的性取向,怎么样?” 课间操的音乐声迈向了高潮部分,梁祁逐渐听不清宋深和曹爽的对话。 此时,梁祁看着许越:“我不知道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没多久宋深就离开了。”他攥紧了双拳,艰难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为什么宋深没有被警察抓走?” 许越哑着嗓子说道,平静的语气下,隐隐听到一丝声线的颤抖。 “校方不希望传出这件事,私下让宋深和顾宁和解了。在警察面前,顾宁说他们是你情我愿,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 许越感觉自己一阵阵的发昏,眼前出现了细密的花白斑点。这些信息仿佛一柄柄利剑刺入许越的心房,让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许越!” 忽的,一个声音将他从不断坠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王佳背着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梁祁看到了王佳,许是不想当电灯泡,便拍了拍许越的肩膀:“许越,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随时都可以问我。” 等梁祁走后,王佳一脸担忧地望着许越:“许越,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许越抬手按了按眉心,摇头道:“没事。” 王佳思考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相册,献宝一样递给许越:“许越,你看,这是毕业照片,我特意让老师把你的照片也贴了上去。” 许越一眼就看到了宋深,他站在最后一排,身形颀长,却没有笑。他双眸黯淡,像失去了星子的夜空。他站在阳光下,却仿佛一棵枯败的树,毫无生气。 他顺着名字,望向同样被贴上了照片的顾宁。她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眼睑低垂,面容沉静而忧郁。 许越想起来顾宁是谁了。 高一下学期时,体育课上,顾宁的生理期到了,那时正在八百米测试,她似是没有意识到,直到鲜血染红了校裤,她才捂着肚子冲过了终点线。 第10章 “顾宁破处咯!” 曹爽戏谑地高喊道,站在他身边的何良还有莫雨笑得前仰后合。 顾宁的耳根瞬间就红了,神色慌张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 宋深看到后立刻上前用外套围在她的腰际,低声道:“先回寝室吧?” 曹爽高呼道:“大家快看,宋卤菜喜欢眼镜妹!” 宋深的父母做的是小本生意,在一所高中门口摆了一个地摊卖卤菜。曹爽在知道后就一直称宋深为“宋卤菜”。 顾宁看都不敢看宋深,红着脸就往寝室跑去。 许越一把拽住曹爽的衣领:“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曹爽一笑:“哟,想打架呀?” 宋深抓过许越的手,摇了摇头。 “许越,你怎么了?” 此时,王佳抬起手在许越面前挥了挥。 她的声音将许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急切地问道:“王佳,你有顾宁的家庭住址吗?我有急事要找她。”许越看到王佳为难的样子,柔声道:“我请你喝奶茶。” 听到许越的话,王佳立刻红着脸道:“好,我把她的地址发给你。” 在给王佳买了奶茶后,王佳跟许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学校的趣事,但许越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刚和梁祁的对话。 等把王佳送走后,许越才拿到地址。他打了个车,抵达城郊。 城郊的小巷里挨着几栋筒子楼,楼外有一条聚满了虫豸的阴沟,楼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和街坊邻里的骂声。 风吹过许越额前的碎发,他攥了攥手心,往黑暗的楼栋里走去。 楼道的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亮起,他想起小时候宋深教他读书。 彼时正值春日。 宋深坐在家里狭小的房间里,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甜筒。 阳光透过窗户,肆无忌惮地洒在宋深的眉眼间,他指着小学课本,一句一句地念道:“一身乌黑的羽毛,一双剪刀似的尾巴,一对轻快有力的翅膀,凑成了那样可爱的活泼的小燕子。” 窗外的柳枝被风吹起,燕子缓缓停靠在柳树上,春日的气息正浓。 许越紧攥着自己胖胖的小手,结结巴巴地念道:“一,一身,乌乌黑黑的的羽毛,一一双剪刀刀似的尾尾巴……” 一句短短的话用了整整一分钟才念完。 宋深看着许越局促的样子:“没关系,许越,我们慢慢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一定可以克服困难。”他接着道,“来,我们继续。” 宋深的声音如清风一般萦绕在耳边:“二三月的春日里,轻风微微地吹拂着,如毛的细雨由天上洒落着,千条万条的柔柳,红的白的黄的花,青的草,绿的叶,都像赶集似的聚拢来,形成了烂漫无比的春天。” 他一字一字的启唇,读得慢而认真,舒缓而轻柔。 许越愣愣地看着宋深,他突然觉得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眼前只有正在朗读的男孩。 读完后,宋深抬起手,在许越的面前晃了晃:“怎么发呆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吃根雪糕?” 许越突然慌乱起来,他指了指宋深手中的甜筒:“我,我想吃,吃你的可爱……” 宋深一笑,把手里的可爱多递给许越:“吃完我们再念。” 许越赶紧咬了一口甜筒,却被冰得牙疼,圆圆的小脸皱在了一起。 宋深握着课本,笑意满满地望着许越。 风从窗外吹来,吹过宋深的碎发,在空中打了个旋,慢悠悠荡去远方。 那年的春日,笑起来如春水一般温柔的宋深,仿佛定格的剪影般永永远远地落在了许越的回忆里。 此时,许越每走一步,他都愈发坚定,宋深不可能做出犯罪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他站定在顾宁的家门口,叩响她的家门。 作者有话说: 三万字之前,评论都有红包~ 第5章 寻找 『我也只能在这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世界里,继续寻找下去。』 “咚咚——” 疼痛从指节传来,不管许越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 许越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顾宁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门旁的号码,确定这是顾宁的家后,改敲为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吵什么吵啊!” 忽的,隔壁门被打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她把盆里的水往地上一泼,暗骂一句,就要走进房中,正要关门时,许越叫住了她:“您好,请问这户人家不在吗?” 女人皱着眉头:“早就搬走了。” 许越一愣:“搬走了?” “是啊。”女人絮絮叨叨地说道,“一个小女生不自尊不自爱,在学校里和男生做出那种事情,怎么还有脸住在这里。”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 女人的嗓门很大,走廊里回荡着她的声音:“警察都上门了,街坊邻里都传遍了!警察来之前,那个男生还有他的父亲也来过,直接在门口跪下,大家都看到了。” 女人摇头念叨着:“那个男生长得那么乖巧,真是没想到会做这种事情……” “您知道这户人家搬到哪里去了吗?”许越追问道。 “我哪个晓得啊,她们一句话没说就叫了搬家公司,把东西都搬走了。我问也不说话,理都不理我,一点礼貌都没有。”女人翻了个白眼,就把门带上,阻隔了许越的道谢。 第11章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沉寂如潮水般漫开。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倾泻了一地,泛着点点冷光。许越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幕。夜空上星辰璀璨,银河跨越天穹,一轮圆月镶在星河之间。 明亮的光照在许越眼中,他想起十年前从防空洞里走出来时望见的也是这样的盛景。 那是他转学到花园小学的第十天,同学们说要带他一起探险,他满心欢喜地答应,随着他们踏入后山的废弃防空洞里。可走着走着,同学们却突然拿出一根绳子将许越绑了起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你这个丑胖子,谁要和你玩啊!” 他们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防空洞里。 许越蜷缩在角落,脑海中都是父母离婚前,父亲殴打母亲的场景。父亲每每工作不顺就会把气撒在他们母子身上,那时楚鑫总会把他藏在衣柜里,独自一人面对如同野兽一般的父亲。衣柜仿佛成了避难所,每当许越害怕恐惧时就会躲到衣柜里。 防空洞中,许越一边发抖一边想象自己在黑暗的衣柜中。可空荡荡的隧道不管往那个方向看,都是无法言说的黑暗与孤寂,他怎么也甩不掉心中的慌乱。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许越的肩膀,许越立刻如乌龟般缩起了脑袋,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 “许越,是我,宋深。”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越转过头,望见紧皱着眉头的宋深,眼眶立刻红了:“宋深……” 宋深抱住许越,轻抚他的后背,心疼道:“没事了,没事了。” 许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深……你能不能保护我?” “好,我保护你,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宋深承诺道。 他解开许越背后的绳子,拉着他的手,往防空洞外走去。 那一刻,许越觉得自己就像流浪许久,突然找到了家的小狗。长长的隧道不再让人恐惧,只要牵着宋深的手,不管走在哪里都好像有光在照耀。 他们走了许久才走出黑暗的隧道。 宋深紧握着许越的手,漫天的银河落在他的眼中:“许越,我们减肥吧,我带你运动,从明天就开始。” 许越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夏日的夜晚,蝉鸣喧嚣,他看到宋深的笑容,一如明亮的星辰,灿烂而美好。 “铃铃。” q/q的提示声响起,打断了许越的回忆。他拿出手机,点亮漆黑的屏幕。 王佳的消息传来:许越,我到家了,谢谢你的奶茶,很好喝。 许越:不用谢。 许越:王佳,你知道顾宁现在住哪儿吗?她的邻居说她搬家了。 王佳:不知道诶。 许越:你能把顾宁的电话发给我吗?我有点急事要找她。 王佳:好。号码是1571614xxx4 许越立刻拨打电话,很快一个熟悉的女声就从电话里传来:“你好,请问你是?” 许越立刻道:“我是许越……” 话还未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许越再次给王佳发送消息:王佳,你知道顾宁最亲密的朋友是谁吗? 王佳许久没有回答,头像旁一直是正在输入状态。 过了几分钟,她才发来消息:许越,你喜欢顾宁吗? 许越:不喜欢。 王佳:呼~好吧,顾宁在班上没有朋友,性格很孤僻,下课了就埋头做作业,谁也不理。我记得高二时她和宋深关系还挺好的,你出国后他们就成了同桌,两人经常凑在一块互相讲题目。但在情书事件后他们就断了来往,宋深觉得尴尬,主动搬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坐了。 许越:好,谢谢。 许越发完消息后便离开城郊,打了辆车,回到家中。 刚打开门,许越就看到靠在沙发上浅睡的楚鑫。 听见开门声,楚鑫突然惊醒,看到许越后关切地问道:“同学聚会怎么样呀?有趣吗?” 许越想起曹爽的魔术,摇了摇头,但看到楚鑫担忧的神情后又改为点头:“和以前的朋友见了一面,了解了一些事情。” 楚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许越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 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查起。窗外的霓虹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不断闪烁的光亮,思绪渐渐走远。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个冷门的杂志,叫《侦探日记》,虽然每个月都会出新的期刊,但销量并不好,图书店里往往只有十几本的进货,他每次都是发行当天就赶紧买来,缩在天台的长椅上看。 那时候宋深总会凑过来跟他一起看:“这么喜欢侦探小说呀?” 小小的许越挪动胖胖的身躯,给宋深留一个位置,点了点头:“喜,喜欢。” “将来要做侦探吗?”宋深温和地笑着,摸摸许越柔软的头发。 “嗯!我会,会成为许大侦探!”许越拍了拍胸脯,“有,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可以用推理能力来摆平!” 空中的云朵幻化成不同的形状,映在宋深笑意满满的双眸里。 许越没有想到,如今第一个需要用到推理能力的就是宋深的死亡。 许越缓缓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找私家侦探帮忙。如果有专业侦探的帮助,或许宋深死亡的真相很快就能调查出来! 第12章 许越瞬间有了信心。他上网找了一家名叫公信侦探的官网,进行咨询,很快就有一个名叫孙明晓的侦探加上了他的微信。 孙明晓:您好,请问您想调查什么? 许越将宋深的死亡事件以及疑点告诉了孙明晓,孙明晓思考了一会儿,表示可以接这个单子,但报价五万,定金一万,不算后续的差旅费。 这个价格已远超许越的承受范围,他试图跟对方讲价,可一看到许越要砍价,孙明晓直接就不理他了。 许越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可以帮我调查一个人吗?她叫顾宁,高中就读于三中私立学校三班。 我想知道她的去向或者是她还在海镇的亲友。 孙明晓很快便回复:可以,这个好办。 许越:价格是? 孙明晓:3000,定金1000。 许越立刻转了1000元定金给孙明晓。 孙明晓:ok,我会尽快查到给您答复。 对话结束,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可许越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打开微博,发现有人回复了自己昨天的评论—— 【你是宋年和李春芳请来洗白的水军吗?】 【某人急了呢!你就是宋年吧!】 许越想回复点什么,但最终又觉得毫无意义,便决定关手机睡觉,他正要退出微博,却在首页上看到一条热搜——三中状元死前曾被欺凌。 许越点开热搜,发现有人搬运了一则视频。 视频是偷拍的,一直在抖动。一群穿着三中校服的人围着宋深,他们都背对着镜头,只有宋深的面容是清晰的。 一个少年高喊道:“跪下!” 宋深攥紧了拳头,他似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神情麻木,如同一个机器人般缓缓跪下,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石子,目光空寂,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 “同性恋跪下了!”有人高喊道,随即是一群人的哄笑。 一个强壮的少年将一个光着上身的矮小少年拽到了画面中:“打他!” 矮小的少年背对着镜头,颤抖着身子,手臂上的胎记红得刺眼。 “你不打他,我们就打你咯!”强壮少年猛推了他一把。 矮小的少年站稳身子,立刻伸手,扇了宋深一巴掌。 轻飘飘的一掌,将宋深的头微微打偏了过去。 “打得这么轻?你想我来教教你吗?”强壮的少年作势就要打他。 矮小的少年似是哭了,他颤抖着肩膀,重复地高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随之,他用尽全力不断向宋深的脸颊扇去。 红肿在宋深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来,他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在镜头下孱弱得让人心疼。最终,他似是脱了力,倒在了少年的脚下,如一尾搁浅的鱼。 太阳刺目,少年们如同恶魔般高呼着、嘲笑着,世间仿佛炼狱。 视频的下方,教育家们发表着自己的言论——少年本该是未来的花朵,却没想到变成了食人的魔鬼。 看到这则视频,许越感觉怒意冲上了头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打开三中的校园网,试图寻找发帖人,却发现这则帖子是匿名发布的。 他猛地将手机摔在了床上,怒吼出声,可回应他的只有手机清冷荧光,把黑暗映得更荒凉。 是谁?到底是谁在欺负宋深? 宋深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要任人欺凌? 许越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只觉得脑袋胀痛,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无数的思绪纷至沓来,仿佛海浪般,将他吞噬。 窗外霓虹闪烁,许越的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宋深的样子——他教自己念书,细心温和的样子;他陪着自己在操场里一圈一圈地跑步,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和自己并肩走在夜空下,笑起来要命的样子…… 许越觉得心脏仿佛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他好像坠入深海的溺水者,连喘息都涣散在灰暗的海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逐渐冷静下来,当时钟指向凌晨四点,他才在混沌之中陷入睡梦里,梦中仍然是宋深。 他梦到宋深变成了一只大雁,往海的那头飞去,却突然被人用猎/枪/射下。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沙滩。他哭嚎着跑向宋深,可宋深已经没有了呼吸。 许越瞬间惊醒,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窗外有浮光隐现,彩霞拉开了黎明的帷幕。小贩的叫卖声传来,提醒他现在已经是早晨。 许越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呼吸着,直到头皮发麻,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宋深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宋深灰色的头像,打下一句话—— 宋深,昨晚我又梦到了你,可醒来才发现再也见不到你了。 巨大的悲痛在此刻席卷了他,思念像毒一样爬上来,销骨蚀心, 半晌,他缓过神来,将后半句话写下,最终又将它们全部删除—— 我无法接受你的死亡,我总会想,到底是哪一环出错了,你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我也只能在这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世界里,继续寻找下去。 第6章 疾病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大地盛放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清晨六点,微博依旧有人在不断评论许越的留言,他本来不打算打开它,但一则新闻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反转?三中状元人品堪忧。 第13章 许越点开微博,发现宋深被打的视频持续发酵,一条高赞的博文被顶上了头条,有人说宋深是问题少年,经常打架斗殴,欺负同学,甚至偷东西,有人看不下去了才替那些被欺负的人讨回公道。 文字下附上了一则视频,视频中宋深站在操场的讲台上,拿着一张稿件,缓缓念出:“我在这里要向被我打伤的曹爽同学道歉,我不该违背团员的誓词,犯下原则性的问题,我在这里……恳请曹爽同学的原谅。” 他的眼睛红了,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一旁的曹爽走上讲台,他的左手手臂骨折,被绷带吊着。他看上去似乎很受伤,犹豫许久才对宋深道:“我愿意原谅你,宋深。” 眼泪从宋深的眼眶滑落,他头顶的国旗飞扬,一切好似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则博文下的评论已经突破了十万条,网友们开始一边倒地谩骂宋深—— 【死有余辜啊!该死的霸凌者。】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家暴害人啊!】 【我听说他喜欢男人,之前做鸭被曹爽发现了,他害怕曹爽说出去,就把他打了一顿。】 许越点进第三条评论,愤怒地回复道:你才是鸭! 他发现有人甚至截取了宋深被打的片段,做成了gif图片,在图片上配上了一句话:打的就是你。 还有人截取了宋深道歉时流泪的照片,并在其上打下了一句话:鳄鱼的眼泪。 网友们纷纷转发收藏,将这两个表情包发在自己的微博上。 许越气得浑身发抖,他找到制作表情包的人,评论道:你这是侵犯他人肖像权,你再传播这些照片,我就报警了! 可是对方迅速发来了宋深挨打的表情包,似乎在挑衅许越。 许越毫无办法,他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直到楚鑫被吵醒,来问他发生了什么时,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许越看着满脸担忧的楚鑫:“没事,对不起妈,吵醒你了。” 楚鑫摇了摇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许越答道:“回学校一趟,我想和高中的班主任聊聊。” 他从柜子里找到了几年前的校服,换上后就前往学校,想要寻找班主任林志奇询问宋深的事情。 但刚到校门口,许越的肚子就发出“咕咕”的声响,胃酸涌上喉咙,传来刺激性的疼痛,让他一阵阵地恶心。 他转身拐进了小巷,走入一家熟悉的沙县小吃。 老板穿着一套灰色的短袖短裤,衣服外套着一件围裙。几年未见,他的头发已经稀疏,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也晒黑了许多。 老板在看到许越后十分惊喜:“许越,你回国了?” 许越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他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十个蒸饺,配沙茶酱。” “好嘞。”老板转身朝厨房大喊一声,“十个蒸饺加一个蒸包!” 厨房的蒸笼被打开,热气从其中冒出,模糊了许越的视线。 他想起高一时,他和宋深几乎三餐都在这里吃,一来二去就和老板熟稔了,每次老板都会多送他们两个蒸包。 有时候许越感冒了,宋深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一个梨子,然后借这家饭馆的厨房,给许越做一碗冰糖炖雪梨。 冒着热气的糖水里装着甜乎乎的雪梨,喝下去后胃就暖暖的,感冒好像在瞬间就好了不少。 此时,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入口袋中,再戴着厚厚的手套,接过厨房伙计手上的蒸笼,走到许越面前,放到桌上。 他将手套摘下,把口袋里的信递给许越:“宋深那孩子给你留了一封信。” 许越一愣,双手接过信件:“什么时候留的?” “他……自杀的四天前来这里吃过饭,和你一样点的十个蒸饺,吃完后就将信交给了我。他说你一定会来饭馆吃饭,等你来了之后就将这封信给你。”老板抿唇唏嘘道,“没想到四天后他就……唉。” 信被封得很整齐,信口贴着一个红橙色的火漆印,上面的图案是两个抽象的小人。 这个火漆印章是宋深十岁生日时许越给他做的,两个小人就代表着他们二人。 许越将它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信。 信上写着八个字—— 不要相信梁祁的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寒意从他的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深为什么要留下这封信?信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越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种种迹象都令他毛骨悚然。 他匆匆吃完早餐,就往学校走去。 陷在喧闹中,被来往的人流裹挟着前行,他的脑中仍然是宋深留下的那封信。 突然,不远处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宋年抱着白色的骨灰盒,神情悲痛地站在校门口。 李春芳穿着黑色的长裙,跪在地上,每见到一个学生就拉住他:“你知道宋深吗?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欺负他?” 李春芳头发凌乱,眼下一片青黑,形容枯槁:“我的儿子被欺负了,老师为什么不管啊?” 她一边流泪一边朝着来往的人流磕头:“求求你们,告诉我,宋深为什么要自杀啊?求求你们。” 第14章 很快校长就跑了过来:“你们有完没完!如果再影响我校学生,我就要报警了!” “你报啊!”李春芳似是崩溃了,她嘶吼出声,“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不是被霸凌了!” 她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校长,激动道:“你作为校长,非但没有做好荫庇学生的职责,反而让我的儿子一直遭到霸凌!你不配为人师表!” 保安看到李春芳靠近校长,立刻涌了上来,将李春芳和宋年拉开。 许越想上前帮助李春芳和宋年,但他又想起宋年说过的话—— “我们全家都不想见到你。” “你这个变态!一定是你教坏了宋深!如果不是你,宋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许越上前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双手在攥紧后又缓缓松开,最终他还是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校门口宋深的照片还挂在表彰墙上,已经被太阳晒得发黄。照片下贴着一句话:恭喜我校宋深考取640分的高分,成为三中今年的文科状元。 照片上,宋深似乎有些畏缩,他佝偻着脊背,怯懦不堪地看向镜头,像舞台剧中引人发笑的滑稽小丑,被定格在了可笑的瞬间。 许越不忍再看,他将视线移开,往教学楼中走去。 七点已经开始早读了,朗朗的读书声从某个班级中传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听到这首诗,许越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怎么也走不动,他扶着扶手,往上爬去,才几步路就已经难以喘息。 他仿佛能看到宋深曾千百次在这条楼梯上行走,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突然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疼得不行。 “同学,已经在早读了,你怎么还不回班上?”一个老师经过,疑惑地望着许越。 许越紧攥着双手:“老师,我是毕业生,来找班主任林志奇。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林老师啊,他就在五楼的办公室里。”老师看着许越的脸色,担忧道,“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你的脸色有点差。” 许越摇了摇头:“刚刚跑狠了,有点喘,谢谢老师。” 老师点了点头:“同学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上课了。” “好的,老师再见。” 在目送老师离开后,蜀道难的朗读也结束了,许越逐渐回过神来,往五楼走去。 办公室中,林志奇正在清理桌上的东西。 “林老师。”许越叫道。 林志奇抬起头,在看到许越后愣了愣,随即笑道:“许越?你回国了?” 许越点了点头:“前几天刚回来。” 林志奇戴着一个鸭舌帽,穿着一身运动服,裸露在外的肌肉十分明显,看起来很有活力:“国外生活好吗?” “挺好的,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林志奇拍了拍许越的肩膀:“不错啊,今天是来看老师的?” 许越撒谎道:“是的,也是替宋叔叔来取宋深的遗物。” 林志奇错愕道:“啊?宋深没什么遗物,就是一些学习资料,他爸爸说不要了,不想再睹物思人。” 许越一愣,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宋深的父母前段时间忙于葬礼,最近心力交瘁,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很思念宋深,就拜托我来取他的遗物。” 林志奇点了点头,不疑有他:“也是,哪有父母不思念孩子的。” 林志奇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箱子,放到桌上:“宋深的资料都在里面。” 许越问道:“那封情书也在里面吗?” “在。”林志奇从落了灰的纸张中抽出一张,递给许越。 纸张已经泛黄,皱巴巴地展现在许越面前: 馨香拥兰雪,峻秀高嵩岱。梁祁,你就像嵩岱一样高峻秀丽,如兰雪一般高洁。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201年10月28日,宋深。 字迹很像宋深,但绝对不是他的字。 许越忙向林志奇道:“老师,这不像宋深的字。” 林志奇抽出一张考卷,对比着信件疑惑道:“怎么不像?这不一模一样吗?” 许越摇头道:“宋深从小就练习毛笔字,他酷爱王羲之,经常会模仿王羲之的字体。像信里的“峻”字,他绝对不会这样写。” 林志奇挠了挠头:“是吗?” “是不是有人在整宋深?”许越问道。 林志奇抿了抿唇:“不知道,但现在再探寻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大家都毕业了,宋深也去世了。” 许越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不过宋深是我做班主任以来带过的最有问题的孩子了,打架斗殴,伤害女学生,成绩一塌糊涂,也不知道他高考是怎么考的,居然能考那么高。”林志奇摇头叹息道。 “宋深真的伤害顾宁了吗?”许越问道。 林志奇沉重地点了点头:“那晚我看到顾宁躺在树丛中……” 201年3月12日。 初春的晚风是温柔的,轻轻吹过林志奇的脸颊,他轻声哼着歌准备离开学校,却在经过后山的小树林时听到了细微的哭声。 他赶紧往树林深处走去,却看到顾宁正光着身子躺在血泊中,身上只盖着一件校服,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青紫的痕迹。 第15章 她面色苍白,嘴巴干裂,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被浓雾遮盖的月亮。 “顾宁!”林志奇冲向顾宁,他颤抖着双手,不敢触碰眼前伤痕累累的女孩。 他赶紧拨打120,愤怒地问道:“是谁干的!” 眼泪从眼角滑落,顾宁的双唇微颤:“是……是宋深……” 忽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志奇顺着声源处望去,却看到了宋深惊愕的双眸。 林志奇咬牙高喊道:“宋深!” 林志奇的高喊将宋深从呆愣中扯出,他踉跄一步,转身便往树林外跑去。 学校办公室中。 一束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细小的灰尘绒毛在阳光下飞舞着。 林志奇叹了口气:“顾宁亲口说加害者就是宋深。宋深估计是心里有愧,还返回来看顾宁,结果看到我在立刻就跑了。” 听到林志奇的亲口指认,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沉默了。许越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志奇,半晌才缓过神来:“林老师,那您知道顾宁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顾宁妈妈换了手机,我联系不上。平时只能和顾宁电话联系。”林志奇答道,“顾宁被宋深伤害后,立刻就转学了,但学籍还在我们学校,除了高考前拿准考证外就没再见过她了。” 许越思考了一会儿:“老师,您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 林志奇疑惑道:“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想打个电话给我妈妈,跟她说我晚点回家。”许越真诚地看着林志奇,觉得自己的撒谎技术已经可以做到不用再打腹稿了。 林志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许越。 许越走出办公室,单手搭在栏杆上,拨通顾宁的电话。 很快,对方就接通了:“林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顾宁,我是许越,”许越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我真的不相信宋深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可以吗?” 顾宁沉默了片刻,就在许越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时,她突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伤害我的人确实就是宋深。”她的声音很轻柔,“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有精神疾病吧。” “你是说抑郁症吗?”许越问道。 “我不清楚,何其的父亲是精神病院的医生,何其说宋深在高二那年的寒假住过他爸的医院。”顾宁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话罢,她挂断了电话。 许越把手机还给林志奇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感觉自己仿佛正透过一层透明的玻璃罩看着眼前的世界。 周围的蝉声吵得许越心头一阵发燥,他想起在十年前在离开防空洞后,宋深真的兑现了他的承诺,不再有人敢欺负自己,只是从那以后宋深的脸上总会出现许多伤口。 那天如同今日一样,正值盛夏,蝉声喧嚣。 宋深站在小卖部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根冰糕,倚在单车旁,脸上的伤口却挡不住他的意气风发。 他眉眼一弯,笑得灿烂:“许越,我刚刚替你出头的样子是不是很帅气?” 许越着急道:“可……可是,你……你受伤了,你的哮喘也发……也发作了。” 宋深从小就有哮喘,虽然已经控制得很好,甚至可以上体育课,但剧烈的运动后还是会发作。 “没关系,我不怕这点小伤!而且我有治疗哮喘的药,喷一下就好啦!”宋深靠近许越,“等我长大当了律师,谁再敢欺负你,我全给他们告到警察局去。” 他们相视一笑,风吹过林梢,掀起纯白校服的一角。 地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块,仿佛在拥抱。 “砰”的一声,手中的纸箱落在了地上,巨响将许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许越想起宋深的遗书——顾宁,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你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如果宋深真的是加害者,他不会写下这样的话。而且想做律师的宋深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许越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腾而上,宋深的事情越查越令人心惊,其中的牵连纠葛仿佛一个漩涡将他拉扯进去,越陷越深。 “啊!” 忽的,一声惊呼引起了许越的注意,他看到一群学生正指着一栋教学楼,捂嘴高呼。 顺着他们的指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长裙的女人正站在天台边缘,她颤巍巍地跨过了围栏。 女人的不远处,一个抱着白色盒子的黑衣男人伸着手,正对着女人说些什么,可女人却毅然决然地转过头,纵身一跃,从空中坠了下来。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大地盛放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许越这才反应过来,跳楼的人是李春芳。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小可爱指出2020年由于疫情原因高考推迟,所以前文所有的2020年我都改成了2019年,许越的转学时间也由高一结束改为高二上学期10月23日。 谢谢大家的留言,每一条我都有看~绝对不会弃文的,因为存稿已经九万字,快全文存稿了。 由于这本书全文字数很短,而且每章字数都是四五千字,加上我是“三无”开文,所以v前需要控制一下字数,可能没法日更,会随榜单要求更新,但v后第四天开始就日更至完结~辛苦各位了,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明天以及后天都会更新哦~) 第16章 ——2023年7月14日 第7章 信件 『魔术成功吗?』 警戒线围住了李春芳坠落的地点,白色粉笔线勾勒出她死亡时的样子,扭曲而破碎。 因为这起事件,三中提前放学,全校师生都在半小时内陆续离开了学校。 李青穿着深蓝色的警服,站在李春芳跳楼的地点。 此时保安已经将部分监控视频发给了他。 他看到,李春芳从学校侧面的一个狗洞中钻了进去,爬上了教学楼的楼顶。她在天台上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有学生和老师发现了她,校长急急忙忙找到了宋年。宋年捧着宋深的骨灰匆匆进入学校,奔向天台。 当人越聚越多后,李春芳疯了似的跑到天台的边缘,没说几句话就从其上一跃而下。 “李青,有人录下了李春芳跳楼前的视频。”同队的警察孙想将手机递给李青。 画面中,李春芳几近崩溃,她一边哆嗦着身体一边念着宋深的名字,奔向天台的边缘。 赶来的宋年焦急道:“春芳,你在干什么?” 李春芳悲痛地看着宋年,眼泪从眼眶滑落:“老宋,他们都在骂我和深深。” 她的眼圈乌黑,面色苍白,嘴唇近乎干裂,像一朵破败枯萎的花:“他们说我是荡/妇,说深深死有余辜!” “春芳,别听网上那些人瞎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宋年一步步靠近李春芳,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他焦急道,“听话,先到我这边来。” 李春芳摇头痛哭道:“老宋,我想深深了,他一个人在地下肯定很孤单很害怕,他一定想妈妈了。” 宋年察觉到李春芳的言外之意,他流下了泪水:“深深已经死了,可你要活着啊!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李春芳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一边摇头一边转过身,颤抖着跨过围栏。 见状,宋年立刻冲向眼前黑色的背影:“春芳!” 面对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李春芳仿佛在天幕上看见了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别怕,妈妈来陪你。” 话罢,她往前迈了一步,消失在画面之中。 李春芳的死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上传了李春芳临死前的视频,大家才知道她是因为宋深的死以及网暴而自杀。警方拘留了几个辱骂李春芳且点赞数最高的网友,其他网民担心引火上身,纷纷删除了自己的留言。 许越花了两天时间才从亲眼目睹李春芳坠楼的阴影中走出,李春芳的死让他愈加想要查到宋深的死亡真相。 他通过王佳找到了何其。 此时,他正站在何其的家门口,打好腹稿后便按响门铃,很快,一阵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何其打开门,在看到来人后疑惑道:“许越?有什么事吗?” 许越问道:“何其,我听说宋深曾在你爸爸的医院里住过院,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何其似乎并不想请许越进屋聊,他一手握着门把手,好像在随时提防着许越:“我和宋深不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屋了。” 他作势要关门,许越赶紧拦住他:“那你知道是谁在欺负宋深吗?” 何其连忙摇头,似乎很恐惧聊到这个话题,语速急促道:“不知道。” 许越记得何其曾在学校里低价卖烟赚钱,便拿出“杀手锏”:“我可以给你报酬,你能不能……” 话还未说完就被关门声打断,“砰”的巨响隔绝了他的声音。 线索再次中断,许越感觉胸口仿佛被一个重物压着,他扶着门框缓缓坐下。 过了一会儿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王佳发消息:王佳,这几天还好吗? 王佳秒回道:(笑脸)挺好的呀。 许越:最近有空吗? 王佳:当然有。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许越认为基本的寒暄已经到位,便抛出心底的问话:你知道是谁在欺负宋深吗? 这句话一打出,回复立刻断了,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许越急切道:拜托,王佳,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王佳回复道:许越,最近网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好评论和宋深有关的事情,抱歉。 许越这才明白,是因为网暴事件,所有人才噤若寒蝉。 许越颓丧地回到家中。 客厅里,楚鑫正在看电视,电视上在播放《快乐大家族》的综艺重播,主持人正在谢幕:“如果你快乐的话要看快乐大家族……” “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楚鑫放下遥控器,望向许越。 许越点了点头,他走到阳台上,将双臂交叠搭在围栏上,循光向天边望去。 此时太阳已落至地平线处,一片极美的霞光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像燃烧着的橘色的海。 许越喃喃道:“快乐……” 记忆跌入晚霞,过往的种种涌上脑海,他想起初中时自己曾因考试成绩太差而难过,宋深为了逗他笑,给他表演了一个魔术。 临近黄昏,月亮已经挂上了浅蓝色的天空,他们在放学后走向平澜广场。 偌大的广场中央有着十几个出水口,以前每天都会喷出水柱,但后来因为光顾的人太少,喷泉已经停开很久了。 第17章 宋深穿着纯白的校服,微长的刘海搭在眉毛上,一双眼睛映着黄昏的光晕。他看了看手表上转动的秒针:“许越,我给你变一个魔术,魔术成功的话,你就开心起来好不好?” 许越抿了抿唇,他还沉浸在考试失利的悲伤中:“什么魔术?” 那时候,许越已经在宋深的帮助下成功治好了结巴,也不再肥胖。他身着校服,身形修长,眉眼深邃而干净。 宋深抬手附上许越的眼睛:“闭上眼睛,倒数三秒,魔术就会成功。” 手拿开后,许越也依言闭上了双眼。 温凉的触感从右手传来,许越的手心被宋深握住。 宋深的声音传来:“三。” 宋深拉住他开始奔跑起来。 八月的风吹过少年的衣角,许越感觉疲惫的身躯突然变得轻盈起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二。”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他只能听到风与心跳的声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股热意在体内升腾。 “一。” 宋深的脚步缓缓停下,许越也随之驻足。 虫鸣起伏,树叶在风的吹动下簌簌作响,暮归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而过,行人的脚步轻响,广场开始热闹起来。 一个响指在耳边打响,宋深轻声道:“睁眼。” 许越睁开双眼,一瞬间,十几个水柱一齐冲上了天空,五颜六色的水雾在空中弥散开来。夕阳照耀在水柱上,洒满了碎金般的光芒,整个广场都笼罩在橙红色的霞光之中,温柔而灿烂。 宋深望向许越:“怎么样?魔术成功吗?” 许越愣愣地点了点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盛景。 许越回到家后才知道,那天是海镇的水节,平澜广场的喷泉会在当日晚上六点准时开放。所以一切都是宋深安排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给自己表演这场“魔术”。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许越的回忆,他走到玄关处,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衬衫的陌生男人。 男人问道:“是许越家吗?” 许越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许越,你是?” “我是快递员,”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一个叫宋深的人给你寄了一封信。” 许越一愣,接过信件:“什么时候寄的?” “6月16日。” 是宋深死亡的两天前。 “定时寄送,配送时间就是今天。”男人将包扣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把订单信息改成已查收了。” “好的,谢谢。”许越感谢了男人后便关上门。 他将信件拆开,看到白色的纸张上写着一句话:许越,你应该从上一条线索那里得知了部分事情的真相,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我洗刷冤屈。 看到这句话,许越的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的双眸不自觉地放大,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就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一股凉意从脚底而起,接连的两封信让许越做出了一个可怕的推测—— 宋深在死去之前,留下了这些信件。他相信许越可以找到他蒙受冤屈的真相,甚至已经猜到了许越调查的过程,所以按时间留下了不同的线索。 这个猜想让许越惊愕不已,随即一阵酸楚席卷而来,眼眶一热,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许越,怎么了?” 楚鑫看到许越无声的落泪,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 许越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事,宋深给我留了一封信,我……” 他似是说不下去了,声音被哽咽代替。 楚鑫轻轻拍了拍许越的后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失去了最好朋友的许越,只能将自己的怀抱留给他,让他可以好受一些。 半晌,许越止住了哭泣,他抱了抱楚鑫:“妈,我好些了,谢谢你。” “乖孩子,跟妈妈这么客气干嘛。”楚鑫松开了双手,揉了揉许越的脑袋,“工作上出了点事情,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冰箱里有我做的面,饿了就热一下。” “好。”许越点了点头,目送楚鑫离开。 等门被关上后,许越再次拿起那封信,仔细阅读宋深留下的每一个字。 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上一条线索是哪一条?不要相信梁祁的话吗? 但这说不通啊,没有前后关联,自己不可能从第一封信中得知部分事情的真相。 那只有一个可能…… 宋深肯定没有推测到网暴事件对自己调查的影响,导致自己因为李春芳的死停止了调查,漏掉了宋深留下的上一条线索。 但上一条线索会在哪里呢? 第一封信在他们高中时常去的小吃店,第三封信直接寄到了家中,如果第二封信是要让他自己寻找的话,那应该也在他们曾经常去的地方! 许越连忙冲出家门。 他打了一辆车抵达“城市英雄”电玩城,那是一家小电玩城,设备很少,也已经老旧了,但他和宋深从小就在那里玩,对它很有感情,就连上了高中都会经常约着一起在那里消遣。 许越每次都出手大方,一买就是100块的电玩币。老板对他和宋深也很熟稔,虽然没有送过电玩币,但每次见面都会寒暄几句。 他走过门口的投篮机,仿佛能看到儿时的自己和宋深在那里踮着脚投球。 第18章 胖胖的许越总是汗流浃背,但都投不进几个球。 宋深就会教他:“双手持球放于胸前,”看到许越的姿势不标准,他就轻轻拍一拍许越的手肘,“手肘太紧张了,自然下垂就好。” 许越连忙放松手肘,努力按照宋深的要求改变姿势,但“老师”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宋深看向许越的双脚:“双腿前后站立。” 许越像一个笨拙的初学者,努力跳起,将双脚打开。 宋深拿起一个球,做出和许越一样的姿势:“等会投球时手腕像这样外翻,拇指压球,中指拨球,脚跟提起,将球从手心中送出就好啦!” 话罢,他手中的球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篮网之中。 许越学着宋深的样子也抛出一个球,但球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篮筐边缘,弹出了投篮机。 宋深小跑过去,将球捡起。他看着许越颓然的样子,便鼓励道:“没事的,我们多试几次就好了。” 现在的他已经很会投篮了,只是曾经教他的宋深却不在了。 穿过电玩城的大厅,许越似乎能看到两个小小的虚影在上面奔跑,他们时而跑到冰球桌旁,比赛谁的冰球先进入对方的框中;时而坐在金币台前,傻乎乎地将电玩币一个一个地投进去,为当天的运气投下赌注,看能用十个币换取更多还是更少的钱币;又或者坐在电玩摩托上,看谁能先一步抵达赛道的终点…… “许越?两年没见了,你去哪儿了?” 忽的,一个熟悉的女声吸引了许越的注意,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柜台前的老板。 她已经不再年轻,细纹爬上了她的眼角,见证了岁月的痕迹。 许越答道:“我出国了。” 老板憨笑道:“国外好呀。”她问道,“今天是来玩的吗?要买几个币?” 许越摇了摇头:“老板,我来是想找宋深留下的东西。” 老板一愣:“什么东西?” “宋深没有在您这里留下什么吗?”许越急切地比划道,“比如一封信。” 老板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不是这里…… 许越的眸子瞬间黯淡,他谢过老板,走出电玩城。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城市的灯海已然亮起,熠熠如昼。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比肩接踵,许越穿梭在人流中,神色茫然。 不在电玩城,会在哪儿呢? 小时候常去的地方还有哪儿? 他突然想起了海镇二中的天文馆—— 姨妈是二中的老师,以前经常会带他们到天文馆玩,或许信就在天文馆的保安那里。 第8章 线索 『那会是最美丽的毁灭与重生。』 在去往天文馆的车上,许越想起和宋深最后一次到天文馆的情景,那是2017年10月18日,中子星撞开了天文学新纪元的大门。 幽静的夜晚,凉风如水,涤荡了白日的疲惫,细碎的星子如流沙般铺在夜空之上,圆月嵌在天宇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二中的天文馆外,保安手里的电筒光轻轻晃过墙壁,很快便照向别处。许越和宋深在黑暗里猫着身子,偷偷翻墙进入天文馆中,跑到天台上。 宋深调整好天文望远镜后朝许越挥了挥手:“快来看!中子星要相撞了!” 两张脸立刻凑在一块儿,望向小小的镜孔。 只见无言的宇宙中,浩瀚的星海如河流般蜿蜒流淌。两个城市般大小的星球在缓缓靠近,如同 两位翩跹舞者,在星海边缘的黑暗中,围绕彼此,旋转不休。 宋深轻声道:“许越,你之前不是一直不相信两个人的心可以重合为一吗?”他笑了笑,“现在全宇宙都在见证这两个灵魂互相碰撞的时刻,双中子星将会在宇宙中合二为一,那会是最美丽的毁灭与重生。” 话罢,镜孔中,两颗中子星相撞,宇宙传来无言的声响,在耀眼的光亮里,一颗新的天体渐渐生成。 许越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的心浪漫而温柔,那一刻,许越感觉自己心湖的中央,漾出点点涟漪,或雨坠,或鱼动,或蜻蛉轻点,水纹从此回荡流转,再难平息。 “到了,一共18块5。”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许越的思绪,他扫码付钱后便下了车,前往二中的天文馆。 天文馆的保安亭是锁着的,亭内的保安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桌子上,已然酣睡。 许越敲了敲窗户,酣声顿敛。 保安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向许越,打开窗户。 被人突然吵醒,他语气烦躁:“什么事?” 眼前的保安已经不是曾经熟悉的人,许越道:“你好,我叫许越。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宋深的人来过这里?他应该给我留下了一封信。” 听到许越的话,保安皱紧了双眉,朝他挥了挥手:“没有没有。”他关上了窗户,小声嘀咕道,“真没眼力见,打扰人睡觉。” 许越失望地低下头。 也不是这里…… 会在哪儿呢? “铃铃。”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屏幕上出现母亲的手机号码,许越连忙接起。 手机那头传来楚鑫的声音:“许越,现在有时间吗?有一个员工家里出了点事情,要提前走,咖啡厅里忙不过来。” 第19章 楚鑫自从离婚后,便用大部分存款在二中附近开了一家咖啡厅,一直经营得不错,这些年赚了不少。 许越突然想起,咖啡厅里有一面墙壁,墙壁上贴满了客人所写的便利贴。 他想,或许宋深留下的线索就在便利贴上。 他连忙跑向附近的美食街,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亮着灯,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 许越这才明白,楚鑫并不是想让他来帮忙,而是看他心情太差,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散散心。 他踏入咖啡厅中。 里面的客人或拿着喜爱的书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书;或点了一样甜品,和朋友边吃边聊天;又或是借着咖啡厅的优美环境,拿着手机自拍…… 楚鑫站在糕点制作区,穿着围裙,戴着手套,正在给慕斯蛋糕挤奶油。 “妈,六月份的时候,宋深来过咖啡厅吗?”许越将双手搭在蛋糕展示柜的透明玻璃上,着急地问道。 楚鑫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是每天都来店里,不确定他有没有来过。”楚鑫把刚做好的慕斯蛋糕摆在盘子上,递给他,“把草莓慕斯递给三号桌的客人。” 许越点了点头,顺从地接过蛋糕,端到读书的女人面前。 做完楚鑫的吩咐后,他便走到留言板前,搜寻每一张便利贴——上面有人写着,要天天开心哦;有人写着,感恩,孩子如愿上岸;还有人写着,祝我今天表白成功…… 唯独没有看到宋深的字迹。 楚鑫已经脱了手套和围裙,走向许越:“在看什么呢?” 许越问道:“妈,留言板换过吗?” “一周前刚换的,怎么了?”楚鑫答道。 闻言,许越立刻走向仓库。 楚鑫很爱惜客人们的留言,每当留言板满了后她都会将这些便利贴一张一张地撕下,再订在一起,放入一个铁盒子之中。 许越打开封存的箱子,周围的灰尘立刻涌起,灌入他的鼻腔,让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找到贴有“2019年6月”的盒子,打开它,在一百多张便利贴中找到了一串奇怪的符号:16@5#14!7$25^1521*3(8)5-14+7 便利贴的右下角写着落款时间:2019.6.15。 他一眼便知道那一定是宋深写的。 他小时候常常和宋深写信,但写出的信件总会被同龄人和大人看到,从而备受嘲笑。于是宋深发明了一种写法,数字代表着二十四个英文字母,其它的符号则用作隔开每一个字母。 只要去掉这些字符,剩下的数字便对应每一个字母,16代表“p”,5代表着“e”,14代表着“n”……以此类推,他将所有字母拼了出来,得出—— pengyoucheng 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人名,但他搜寻全部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打电话给王佳,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对方欣喜的声音。 许越知道王佳喜欢自己,但他每次和王佳联系都是有求于她。这让许越生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便下意识地道歉道:“王佳,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一个叫朋友成的人吗?或者是彭优呈,或者只是改变读音,这几个字不变。” 王佳回答道:“你说的是彭有成吗?二班的书呆子呀。” 许越点了点头:“应该是他,名字是哪三个字?” “彭就是那个右边有三撇的姓氏,有是‘有什么’的有,成是‘成功’的成。”王佳顿了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越请求道:“王佳,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王佳狐疑道:“什么忙啊?先声明一下,和宋深有关的事情,我可不帮哦。” 许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撒谎道:“我表妹喜欢彭有成,之前在日记上写满了他名字的拼音,我想打听一下这小子的地址和手机号码,看看我妹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他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王佳笑了笑:“好呀,不过我可是要报酬的哦。” 许越答应道:“没问题,我送你阿玛尼新出的口红。” 王佳欣喜道:“好耶!那你等我的好消息。” 话罢,王佳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便缓缓收回笑容,登上浏览器,输入关键词:彭有成,海镇三中二班。 出来的第一条结果就是一篇新闻:曾经的奥数天才,如今的二本“蠢材”? 许越点进去看,发现这篇新闻的前半部分在竭力夸赞彭有成的聪慧,并写到他多次拿下奥数比赛的冠军。后半部分则写的是彭有成高考失利,分数只刚刚过了二本。昔日的天才如今变成了“蠢材”,让人唏嘘不已。 新闻的最下方附上了彭有成高三时拿奖时的照片——他的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头上,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五官端正,脸颊饱满,皮肤白皙。 许越退出新闻,在网页上继续翻找,发现了彭有成的微博。 他的博文几乎都是转发的学习资料以及考试心得,偶有书写自己的心情,也都是和考试有关的内容,比如——今天的考试很简单,但我却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将其中一个步骤算错了,真可惜;这次的考试很难,我没有发挥好,名次掉到了全年级第五,父亲很生气,三天都没有理我…… 他浏览最新发布的内容,发现所有的博文都截止在今年的三月十二日,那天早上彭有成转发了一则读书笔记后就再也没有发过任何信息。 第20章 许越退出微博,在网页上搜寻彭有成的其他社交平台,发现不论是q/q空间还是小红书,他的所有消息都止于三月十二日。 而三月十二日就是顾宁被性侵的时间。 许越更加怀疑,彭有成很有可能知道顾宁被性侵的真相。 他关闭浏览器,打电话给李青,很快对方就接通了电话:“许越?”他迅速反应过来,“是发现和宋深有关的线索了吗?” “对。”许越蹲在地上,望着仓库外斜撒入的光亮,认真道,“李警官,宋深分别在死亡的四天前、三天前以及两天前给我留下了信件,信里提到了他生前的冤屈,过几天如果您有时间,我想把这些信件交给你。” “好,我最近在处理一个案子,处理完后我们见一面。”李青补充道,“我查了宋深火葬当日火葬场以及周围道路的监控,发现是一名女性将纸条放入了你的口袋。但监控不清晰,且没有拍到正脸,我无法确认她的具体信息。” 许越皱了皱眉,表情严肃:“您调查了海镇的文具店吗?” 李青答道:“查过了,我确定纸条上的文字贴纸来自三中学校里面的一家文具店。”他继续道,“你们高中一直都不允许外部人员进入,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给你送纸条的人是学校里的学生或老师。” 许越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李警官,如果有什么发现,我随时告诉您。” “好。”李青挂断了电话。 忽的,一阵酸麻从双腿传来,许越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仓库里蹲了半个小时了。 “咚咚。” 楚鑫敲了敲仓库半掩着的门:“许越,和我一起收拾一下,准备关门了。” 许越跺了跺脚,跟上楚鑫。 楚鑫到餐厅中拿出一块湿布,递给许越:“最近在忙什么?准备什么时候回美国?” 许越一边擦拭桌上的污垢,一边道:“还没开学呢,我想在国内多陪陪您,八月底再回美国。” 楚鑫叹了口气:“我怕你呆在这里触景生情。”她一边收拾着柜台上的物件一边道,“妈妈不想你难过。” 这些天儿子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宋深的死对许越是多大的一场打击,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许越可以远离这里,暂时忘记宋深。 “妈,我记得外婆去世后你也很难过,那时候你总会一个人偷偷地流泪。我每次都说,妈妈,你别再待在房间里了,应该出去走走。你都说,我想一个人思念一下妈妈。”许越觉得鼻尖有点发酸,“现在我也想思念一下宋深,您就满足我的心愿吧。” 楚鑫一愣,眼圈突地发红:“好。” “铃铃。”微信的提示音传来,手机跟着震动了一声。 许越看到王佳发来了消息:许越,我们运气真的超好!我跟你说,二班的班长是我闺蜜的闺蜜,我加了她,跟她说明了情况后,她马上就把彭有成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发给了我。 电话是1871476xxx4,地址在海镇梦铃路,华源小区,3栋。 许越:(笑脸)王佳,真是太感谢你了! 王佳:(星星眼)明天有时间吗? 许越:有,我请你喝奶茶,顺便把口红送给你。 王佳:好,明天见。 第9章 挨打 『月光下,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块红得刺目的胎记。』 第二天许越和王佳见面后,应她的要求陪她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请她吃了午餐。本来王佳还想和许越去公园逛逛,但许越借口要看外公,便于下午三点匆匆离开。 他尝试给彭有成打电话,但对方似乎不接陌生人的电话,他怎么打都打不通。 不知道彭有成具体门牌号的许越只能到他家附近蹲点,但迟迟不见彭有成。等了四个多小时的许越异常疲惫,本想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彭有成从楼栋里走了出来。 许越惊讶地发现,彭有成比照片里的样子憔悴了许多,面色青白,眼下一片乌黑,饱满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他穿着长袖长裤,低着头,双手插兜,贴墙而走。 许越正准备跟上他,却发现街道的另一头迎面走来了曹爽、何良和莫雨,便转身躲在了墙壁和路灯的夹角处。 曹爽穿着一身黑衣,隐藏在夜色之中,他的手上仍然戴着那条红色的编织绳。 彭有成似是没看见他们,撞上了曹爽的胸膛。他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在看到来人后,一边向后退一边结巴道:“曹爽?你……你要干什么?” 曹爽抚摸手上的红色手链,邪笑一下:“我听说你有个小青梅,叫赵欣欣,是吧?” 彭有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双脚突然站定在原地。他努力抬起头,望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曹爽,警惕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曹爽笑得恣意:“我看到她在酒吧跳舞了,身材不错,动作也挺骚的。”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可是吧,我给她打电话,她却不理我。” “你说怎么办呢?”曹爽低着头,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脸疑惑的样子,看上去单纯又天真。 彭有成吞了吞口水,他微微张开双臂,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强大一些。可在三个高大的少年面前,他看上去却是那样矮小:“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她交往的!” 第21章 “谁要和她交往了?”曹爽笑出了声,“我就想你把她约出来,让我和她认识一下。” “你做梦!” 彭有成甩下一句狠话后转头就跑,却被曹爽一把拉住了后衣领,拖进小巷之中。 许越从墙后出现,走到巷口,隐蔽在黑暗里。他看到曹爽一手攥住彭有成的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狠戾道:“不愿意是吧?” 他猛扇了彭有成一巴掌:“现在呢?” 许越正准备上前,却听到彭有成用极其细微的声音放出狠话:“你再这样,我就把宋深的那件事情说出去了!” 曹爽一愣,随即笑得开怀:“你学会威胁我了?” 彭有成攥紧了拳头,他强装镇定地看着曹爽,眼里却满是恐惧。 “啪”的一声,曹爽再次狠扇了彭有成一巴掌,将他的头打偏了过去:“你有证据吗?况且宋深死都死了,我还怕什么?” “宋深在网上的热度还没退,我可以发到网上,让网友谴责你!”彭有成努力抬高声音,试图掩盖内心的害怕。 曹爽一拳挥到彭有成脸上,将他砸倒在地,彭有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曹爽死死压在了地上,接着,拳头如雨般落下。 许越看不下去了,立刻打电话给李青,等接通后便站了出来,对着手机高声道:“李警官,梦云巷发生故意伤人事件,请您出警。” 许越将亮起的手机屏幕给愣住的曹爽等人看,他按下免提键,李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好,我马上出警!” 曹爽从地上站起身来,冲向许越,拽住他的衣领:“你小子!敢报警?” “你现在是想打我吗?”许越盯着曹爽,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镇定道,“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说他们是抓你还是抓我呢?” “你……” 曹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莫雨打断,他拽住曹爽的手臂,劝阻道:“老大,警察马上就到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曹爽愤怒地指着许越:“你给我等着!” 曹爽将许越摔在了墙壁上,转身离开了小巷。何良和莫雨也跟上了他。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彭有成的右眼已经肿了起来,嘴角也微微泛红,眼里满是恐惧。 许越走向彭有成,想将他扶起,询问宋深的事。 可彭有成却挣扎着站起,一下秒便朝着巷子外迅速跑去。他好像生怕许越会追上自己,使出全力想要甩掉他。 许越一愣,连忙追上,却发现对方跑得极快,曾在田径队的许越都追不上他,和他始终差着半米的距离。 心脏急速地搏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想要快速追上彭有成,只有一个方法—— 许越咬紧牙关,猛地往前一跳,拽住了彭有成的右臂,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疼痛从双腿传来,可许越却不管不顾地拉着彭有成。 彭有成奋力甩手想要挣开许越的束缚。 撕扯之间,许越的手滑到了袖口。 “滋啦”一声,袖子被扯下。 月光下,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块红得刺目的胎记。 宋深挨打的视频涌入脑海,在那个画面中,就是这只一模一样的手,扇了宋深32个巴掌。 许越只感血气顿时上涌,怒火在胸口间升腾,似要灼尽他的理智。他抓住彭有成,涨红了脸,愤怒道:“是你!是你打了宋深!” 一晚上受到接二连三惊吓的彭有成已经吓得流出了泪水,他看着许越仇恨的目光,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许越死死地扯住彭有成的衣领,神色极为难看:“你撒谎!视频里的人手上有着和你一样的胎记!” 彭有成想起网上流传的视频,他知道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只能承认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曹爽他们逼我的!” 他还记得那是个雪天,是今年二月开学的第一天。 冬日的雪悄然而至,在空中纷飞如精灵舞蹈,缓缓坠落,最终沉眠于土地。 他拿着书本,边走边背诗词,准备即将要参加的摸底考试。 他本来只是路过,却听到少年的闷哼声。在小巷里,他看到曹爽正在欺负宋深。 宋深恶劣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所以彭有成认识他。 一瞬的好奇让他驻足了几秒,可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阴影就笼罩住了他。 “哟,这不是二班的书呆子吗?怎么在角落里躲着啊?”曹爽笑容可爱,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他的声音轻柔,可在彭有成听来却如恶魔的呢喃。 手中的书在惊惶中掉在了地上,心脏狂跳起来,彭有成恐慌地摇头:“不,不是,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路过!” 曹爽蹲下身子,疑惑地看着彭有成:“只是路过?” 彭有成点头如捣蒜。 曹爽笑了,他抬手在彭有成脸上拍了拍:“书呆子,我听说你很受女孩子欢迎呀?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到你是用什么本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莫雨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老大,他身材肯定很棒,床上功夫一流!”他出了个点子,“要不把他脱光了看看?” 曹爽眼睛一亮:“好呀!” 彭有成攥紧衣服拒绝道:“我不脱!” 听到这句话,曹爽的表情突然一变。他凑近彭有成,眼神凶狠,怒声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们帮你脱?”他看了眼宋深,抬高了声音,“还是你想像他一样?” 第22章 彭有成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哆嗦着身体,最终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很好。”曹爽高声命令道,“继续脱!” 彭有成的双眸被一层雾气蒙上,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很想反抗,但他害怕,害怕自己的下场和宋深一样。他最终还是低着头、颤抖着双手脱掉了毛衣。 “哈哈,老大,你快看,他的秋衣是粉红色的诶!”嘲笑声从莫雨口中传来。 寒意自领口灌进衣内,侵入肌骨,身上的毛孔瞬间紧闭,彭有成只觉一阵冷峭,他仿佛光脚站在寒冰之上,刺骨的冷从脚底传来,简直要将他的灵魂与身体一起冻结。 “继续!”曹爽看着一动不动的彭有成,“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不能脱,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胎记。 曹爽见彭有成油盐不进,便朝莫雨和何良看了一眼,他们迅速明白了曹爽的意思,上前压住彭有成。 彭有成奋力挣扎着,踢踹着:“放开我!放开我!” 曹爽从书包里拿出剪刀,沿着彭有成秋衣的边线剪开。 “撕拉”一声,秋衣被扯了下来,手臂上的红色胎记展露在众人眼中。 束缚瞬间松开,彭有成绝望地看着天空上不断落下的雪花,眼泪从眼眶滑落。 “哟,是个怪物啊!”曹爽讥讽道,“这么丑的胎记,还会有女人跟你上床?” 怪物,是个怪物! 彭有成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仿佛碎裂开来,怒意不可遏制地冲上头顶。他站起身来,想一拳打在曹爽脸上,可父亲的话再次爬上了耳边—— “有成,我只是三中看门的保安,就是这个学校的一条狗,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但你不是,你一定会越过龙门,成为龙,拥有最好的住所和最优秀的妻子!”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你的成绩,明白吗? 爸爸毕生的愿望就是看你考上一所重点大学,你不要让爸爸失望。 这几句话仿佛在瞬间消去了满腔的愤怒,彭有成看着地面,攥紧的双拳最终还是放开。 梦铃路。 “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办法啊!” 此时,彭有成被许越压在马路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哭喊道:“我当时只是路过!是曹爽把我拉进巷子,逼我脱掉了上衣,嘲笑我的胎记,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打宋深,就要打我!我不想被打啊!” 许越紧攥着彭有成的衣领,吼道:“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你有千万种方式拒绝曹爽,为什么要选择顺从!” “我不能像宋深那样一直遭受曹爽的欺凌,我有我的人生,我还有光明的未来,我不能永远像一个虾子一样生活在阴沟里!” 许越一愣,准备挥起的拳头又再次放下,他看着彭有成:“你说,宋深一直在遭受曹爽的欺凌?” 听到这句话,彭有成也呆在了原地,恐惧瞬间席卷了大脑,他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第10章 污蔑 『我实在是太想他了』 李青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场景是,许越压在彭有成的身上,双手紧攥着他的衣领,朝着他不断嘶吼着,似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李青连忙上前将两个少年分开。 许越在冷静下来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青。 李青在看着彭有成脸上的伤痕后道:“跟我回警局一趟。” 彭有成惊恐道:“为什么?” “让法医给你验个伤,结果出来后,应该能对曹爽进行治安处罚。” 彭有成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已经原谅曹爽了,我不报警。”他一边后退一边道,“李警官,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家了。” 李青叫住彭有成:“站住。”他问道,“你说曹爽一直在欺凌宋深,这是怎么回事?” 彭有成吞了吞口水,他知道在警察面前撒谎只是徒劳,况且刚刚是他自己说漏了嘴,现在只能说出实情:“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我看到曹爽经常欺负宋深,有时候是打他,有时候是把他关在厕所里。” 听到这句话,许越的脸色铁青,他压抑着不断累积的愤怒,质问道:“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帮他?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彭有成苦笑一下:“有用吗?帮他,我就会被打;告老师,老师顶多批评教育一下他们,我最后还是会被曹爽他们报复,结果都是一样。” 许越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大的悲哀包裹:“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帮他吗?” 彭有成摇了摇头:“没有,没人敢帮他。” 那一刻,许越仿佛看到一个画面——宋深摇摇晃晃地走在钢丝上,周围大雾弥漫,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一个人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向没有光亮的未来走去。 疼痛攥住了心房,许越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喉咙哽塞。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那顾宁的事情呢?” 彭有成的表情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我不知道……” 李青注意到彭有成表情的变化:“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我就会把你殴打宋深的事实上报。”他盯着彭有成,“你是选择在这里说,还是在警局说?” 受到威胁的彭有成只能道:“我说,我说……”他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逐渐变小。 第23章 201年3月12日,晚自习时,彭有成在小树林里执勤。 所谓的执勤就是清理树丛里的垃圾,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想着反正第二天也有人会来清理,便拿出了练习册,躲在一颗树后做题。 进入做题的心流状态,彭有成仿佛入定了一般,似乎听不到下课铃声还有学生离校的喧哗,无数的公式漂浮在空中,他精准地将它们摘下,迅速解开一道又一道题目。 等做完了手上的练习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合上书本,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少女的叫喊声:“放开我!” 彭有成微微侧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少年将顾宁压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唇:“嘘,别说话。” 少年将顾宁的衣服扯下,实施了侵犯。 顾宁的哭声不断撞击着彭有成的耳膜,他感到一阵恐惧,浑身僵硬。 小虫不断叮咬裸露在外的皮肤,但他却坐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乱动。 彭有成是个“好学生”,当好友邀请他看小电影时,他从未同意过。他认为那种东西只会毁坏他的心智,影响他的学业。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直接而又恐怖地接触到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站起身来,将裤子拉链拉上:“像一个死鱼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彭有成虽然想看清他的样子,但少年很快就背过身去,压着声音说道:“等会应该就会有巡视的保安过来,如果他问起是谁干的,你就说是宋深。”他蹲下身子,看着顾宁,“如果你不说是他,或者把我供出去了,我就继续像刚刚那样做。” 他轻笑一声,威胁道:“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你说我能和你做几次呢?”他继续道,“或者,我去找你妈妈做怎么样?” 顾宁被堵住的声音变成了哀泣,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少年满意地看着顾宁痛苦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脸:“明白了吗?” 话罢,他慢悠悠地离开了现场,双手在学校的围墙上一撑,跃出了学校。 “宋深没有性侵顾宁,3月12日晚上,我就在小树林里,我听到了顾宁和罪犯的对话,罪犯威胁顾宁,让她说是宋深性侵了她,否则就伤害她的家人。” 此时,彭有成颓丧地低下了头,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罪犯是谁?”许越问道。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体型和宋深不一样。”彭有成答道,“很快他就翻墙爬出了学校。我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才翻墙离开。” “学校的监控呢?没有拍到罪犯吗?”许越急切道。 “小树林里没有监控。”彭有成补充道,“我爸爸是三中的保安,平时的职责就是看管学校监控,所以我知道,小树林里确实没有监控。” 许越一愣,他张了张嘴,想到彭有成之前说过的话——你再这样,我就把宋深的那件事情说出去了! 许越问道:“罪犯是不是曹爽?” 彭有成抿唇道:“我真没看到,但罪犯的声音不像曹爽。” “那你刚刚为什么威胁曹爽,说要把宋深那件事说出去?”许越问道,“那件事又是哪件事?” 彭有成叹了口气:“是虐待金鱼的事情。” “虐待金鱼?” 彭有成点了点头。 高二下学期时学校组织了一个保护动物的活动,每个班都养了几条金鱼。但三班的金鱼却被人残忍地解剖,扔在了地上。 那天他路过三班的门口,看到曹爽高声道:“一定是梁祁干的!他爸爸是开诊所的医生,全班只有他会解剖!” 宋深却站出来:“为什么不是你干的?全班只有你会这么残忍!” 曹爽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他看着宋深:“对了,我忘记了,看管金鱼是你的职责,你才是那个解剖怪吧?” 话罢,他和莫雨还有何良都笑出了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深变成了解剖金鱼的怪人。这个传闻在整个年级疯传,但没有任何证据,监控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校长也没有办法,只在周一升国旗的演讲上说到了这件事,并表示会严肃处理,但最终也没有下文。 没人知晓的是,彭有成在一天晚上,因为帮老师批改卷子,十点才离开办公室。 黑暗中,他的脚步很轻,在路过三班时看到,曹爽打着手电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进班级里,将手伸入鱼缸之中, 狭小的鱼缸里,那只手仿佛从天而降的灾难,它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四处逃窜的生命,将它们扔到了地板上。突然曝露在空气中,惊慌的金鱼在地面上不断乱蹦,它们拼尽全力去抓住一个生存的可能。 曹爽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直到死神将它们全部带走。 “抱歉,当时我没能勇敢地说出这件事情,让宋深遭受了不白的冤屈……”此时,彭有成后悔道,“如果我能说出来,曹爽一定会得到惩罚。” 曹爽将如此残忍的事情加诸宋深身上,给他冠上了“残害动物”和“性侵女性”的恶名。 许越气得浑身发抖,不断累积的愤怒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将彭有成推倒在地:“如果你说出来,宋深或许就不会死了!” 第24章 他举起拳头,就朝彭有成挥去,却被李青拦住。 “松开我!”许越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彭有成。 彭有成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许越。 李青对彭有成道:“走啊。” 彭有成站起身来,踉跄几步,朝家中跑去。 许越看着彭有成的背影,嘶喊道:“你给我回来!” 李青从许越的背后牢牢地锁住他的身子:“许越,你冷静一点!” 许越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怎么冷静?我最好的朋友遭受这样不白的冤屈,甚至最后带着恨意绝望地死去!”许越猛踹着地面,想从李青的桎梏中挣扎而出,可李青的力气太大,他怎么也挣脱不出,“我要杀了他们!” 李青高声劝阻道:“以暴制暴只会毁了你自己的前途!宋深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他做出这种事情!”他继续道,“我们只要找到真相就能还宋深一个清白。” 听到李青的话,许越稍微冷静了一点:“怎么找?” “找到顾宁,就能知道真相了。”李青感受到,怀里少年的挣扎的力道变小了些许。 许越望向李青:“你能不能查到顾宁在哪儿?” “警方不能随便调查一个人的信息,何况之前顾宁说他和宋深是你情我愿,并不存在性侵的事情,我只能借自己的人脉帮你去找。” 听到这句话,许越逐渐失了力气。他缓缓坐在了地上,抬手按住额头。 他觉得自己很无力,也很无助,就像一只遇上了狂风骤雨的流浪狗,找不到可以庇护的住所,也找不到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粮。 如果宋深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抱抱自己,跟自己说:“没事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每次只要听到宋深的鼓励,他就会充满了斗志,在第二天醒来时再次变成那个开朗、又充满希望的少年。 眼泪从眼眶涌出,于指缝间落下,许越哽咽道:“李警官,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我该怎么办?” 宋深,我亲爱的小太阳,我很想你,胸中千言汇此一句,只是你一别人间再无归期……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到下周五哦~下周五入v,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我已经全文存稿,一共十万五千多字,二十四章外加一章小番外,总共二十五章~预计下个月初就完结啦! 第11章 偷窃 『我教你一个不会心慌的方法。』 李青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许越的后背。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在路边坐了许久,直到许越冷静下来,从背包里拿出宋深给自己留下的纸条,交给李青,两人才在路口分开。 他一直随身携带宋深的遗物,每当自己累了、失去信心时就会拿出来看看。那些纸条就好像是宋深本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许越深吸一口气,才发现嗓子已然干涸,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又渴又涩。 他转身,朝最近的小卖部走去,买了一瓶水。 正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男人穿着不合季节的外套,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低着头往小卖部的深处走去。 是林志奇。 许越想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宋深的事情,便跟了上去,却看到林志奇在架子前站了许久,突然伸手,将一支笔塞入自己的袖口。 他环顾两侧,发现没人时便又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块橡皮,迅速握紧,再装进袖子里面。 许越这才反应过来,林志奇竟然在偷东西。 “又是你!” 忽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小卖部的老板急速走向林志奇,抓住他的手,偷来的笔和橡皮便从袖口中落了下来:“一进来就鬼鬼祟祟的,果然是要偷东西!” 周围的人都朝林志奇望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林志奇感觉如芒在背,他连忙道:“没有,我准备买下它们!” “行啊,我们去找警察,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想买还是想偷!”老板拉住林志奇的手,将他往小卖部外拖去。 林志奇试图抵抗老板的拖拽,可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竟直接将他拖到了门口。 “砰”的一声,林志奇突然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别找警察,求你了,我愿意赔偿十倍的价钱!” 见老板微有意动,他立刻掏出手机,扫了墙壁上的二维码,转了200元给老板。 听到汇款到账的语音信息后,老板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林志奇。 林志奇连忙站起身来,踉跄着往外跑去。 老板对着林志奇的背影高声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他咬牙切齿道,“神经病!偷一次不够,居然还敢再来!再逮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板一边念叨着一边回到柜台。 许越问道:“老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偷东西了吗?” 有人拿着一本练习册,走到老板面前。 老板用扫码枪一边扫着练习册上的二维码一边道:“是啊,听说他还是个老师,上次来偷书的时候还被他学生看到了。真不知道是哪家学校,竟然雇佣了这样的老师。” 老板对顾客道:“二十七块五。”他转过头,继续对许越道,“他的学生也是好心,直接给他付了书本费。可惜了那孩子,竟然摊上了这样的老师。” 第25章 许越虽然好奇那个学生到底是谁,但他不好意思再多问,便转身离开小卖部,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偌大的房间,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黑暗里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如孤悬夜海的星点渔火。借着这暗淡的光晕,他似乎能看到宋深就躺在自己身边。 许越靠近那道虚影,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他仿佛落在了黑暗的海面上,随着海水缓缓漂动。 恍惚间他陷入睡梦之中,梦境带他回到高一的某个午后。 他和宋深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蓝色窗纱照入屋内,整个房间好像都落入了深海里。墙壁上光影摇曳,恍若水波荡漾。 许越将双手交叠,放于脑后的枕头上:“马上就出国了,我有点慌。” 宋深问道:“担心什么呢?” “我怕一个人会孤单,怕语言不通会被人笑话,还怕学业太难我会变成全班最笨的那个……” “我教你一个不会心慌的方法。”宋深侧过身,望向许越,“你转过来。” 许越依言转过身,和宋深面对面。 被子的摩擦声中,宋深慢慢靠近许越。他拉住许越的手,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许越一愣,心湖掀起阵阵波澜。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二人间悄悄发芽,又缠至心间。安静的的房间内,只有他们的心跳声,肆意生长。 宋深闭上眼:“担心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想象我就在你身边,把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或许就会变得安心起来。” 许越看着宋深平静的面容,自己也随之闭上了双眼。 摇荡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好像变成了天边的一朵云,与晚风携手,一路纵意卷舒。 他突然发现,宋深似乎变成了他的勇气。又或许,他自始至终就在自己身后,每当自己害怕后退时,宋深都会接住他,再轻轻推他一把,陪伴他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天清晨,许越在窗外小贩的叫卖声中醒来。 耀眼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来,为他的周身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他打开手机,发现凌晨三点时收到了私家侦探孙明晓的信息:老板,我没能查到顾宁的去向,但我查到了她的亲友。三中高二四班有一个名叫孙沁的女学生,她是顾宁的表妹。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您该付尾款了。 下一条信息就是孙沁的照片——少女扎着一个马尾辫,五官清丽。她看着镜头,表情严肃。 照片下附上了孙沁的具体信息。 许越看完信息后便按照承诺付清了尾款。他换上校服,准备去三中找孙沁。 他到学校时正逢下课,学生们都在走廊上嬉闹,他走向高二四班,叫住一个扎着双马尾女生: “你好,请问你知道孙沁在哪儿吗?” 女学生八卦道:“我是孙沁的好朋友。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许越撒谎道:“我是他的表哥,给她送点东西。” “哦,她替她表姐顾宁填志愿去了。” 许越看了眼日期,才发现今天已经是6月29日,正是毕业生填志愿的时间。 他连忙转身朝综合楼跑去,踏入机房之中。 他在机房中挨个找,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孙沁。 他轻声唤道:“孙沁。” 少女的马尾轻摆,转头望向许越,一脸疑惑:“你是?” 许越开门见山道:“我是顾宁的同班同学,我有点事找她,但我联系不上她了,你能不能告诉她现在在哪儿?” 孙沁立刻警惕起来,她把桌上的纸张收入包中,表情严肃地朝机房外走去。 许越连忙跟上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他跟在孙沁身边,边走边说,“我是顾宁的好朋友,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你的生日是4月16日,白羊座对不对?” 孙沁仿佛看不见许越一般,加快了脚步。 “你身高168,体重53公斤,爱看鬼灭之刃,喜欢祢豆子和炭治郎。”许越看着孙沁的紧皱的眉头,加快了语速,列举之前看到的信息,“你每晚放学后都会在学校操场上跑步二十分钟再回家。” 孙沁没有理会许越,她走进一栋楼中,打开一道门,侧身进入。 许越正准备跟进去,却被一名保安拦住:“哎哎,你不能进。” 许越抬起头才发现孙沁进入的是女更衣间,这里是学校的游泳馆。 没办法,他只能走入男更衣间,换上拖鞋,进入游泳馆内。 游泳馆四面的墙壁都是玻璃制成的,落地窗外绿树环绕,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上的叶子随之轻轻摇曳。阳光穿梭在树叶的缝隙中,在游泳馆内洒下斑驳光影,细碎璀璨。 许越看到孙沁换上了游泳衣,和一名双马尾女生在一起。 那名女生注意到了许越:“孙沁,那不是你表哥吗?” 孙沁横了许越一眼:“不是,他是个跟踪狂。” 话罢,便跳入泳池中,如一条灵巧的人鱼,在水中游弋。 没办法,许越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孙沁,准备等她上完体育课后再询问顾宁的事情。 “救命!” 忽的,一个声音吸引了许越的注意,他看到泳池边上,林志奇正将一个少年的头往泳池中按。 第26章 他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盯着水中不断冒出的气泡,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昨晚被抓一事让林志奇感到愤懑,他无处发泄,只能将气撒在可怜的学生身上。 少年呛了水,双手不断在水面上挥动。 周围的学生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离林志奇和少年远远的。好像他们身边自有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他们与人群隔开。 许越连忙上前:“林老师,你在干什么?” 林志奇在看到许越后迅速松开了双手,他想到昨晚在偷窃现场看到了许越,便心虚道:“我在教学生憋气。” 少年猛地从水下站起身来,他不住地咳嗽着,趴在泳池边大口呼吸。 许越皱了皱眉:“他看起来不太舒服,我带他去一趟医务室。” 林志奇害怕许越将自己偷东西的事情传出去,便尴尬地笑了笑:“行,你们去吧。” 许越向少年伸出手,少年仿佛看到救星般,连忙拉住他,从泳池边的扶梯走到岸上。 他还有些气喘,但仍开口道:“谢谢你,我叫陆明,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呀?” “我叫许越,之前在高三三班,今年已经毕业了。” 陆明将脸上的水抹掉:“真好,已经毕业了。”他走入男更衣室,在长椅上坐下,“我们还得继续遭受‘林公牛’的虐待。” 林志奇脸型四方,貌似公牛,学生们背后给他取了一个外号“林公牛”。 陆明说的话超出了许越的认知范围,他惊讶道:“林老师一直在虐待你们吗?” 陆明疑惑地看着许越:“你不知道吗?” 许越摇了摇头:“我高二上学期就出国了,前些天才回来。” “难怪……”陆明解释道:“他就是个暴力狂,经常借体育课体罚学生,发泄不满。他还有偷窃癖,之前偷东西还被老板当场抓获。” “你怎么知道他偷东西?”许越问道。 陆明摘下泳帽,挤出里面的水:“这件事在学生间都传开了,传播源头就是‘林公牛’担任班主任的三班,据说是一位叫宋深的学长说的。”他继续道,“他当时都告到校长那去了,但没有证据,最后被‘林公牛’倒打一耙,说他污蔑,校长还给他记了处分。” 陆明叹了口气:“我听说,宋深后来被林公牛虐得很惨,不是把他往泳池里按,就是让他跑圈,跑到哮喘发作。” 第12章 说谎 『他在说谎。』 听到陆明说的话,许越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难以想象自己敬重爱戴的班主任竟然是虐待宋深的加害者。 难以抑制的怒火从胸膛升腾而起,冲淡了哀伤和痛苦,余留下猛烈的恨意。 “我去找他问清楚!” 陆明连忙拉住他,皱眉道:“别去,你现在找林公牛,他不就知道是我说的了?”他似是很后悔将这件事告诉许越,此时只能低声哀求道,“要是他知道了,我会死得很惨的!” 听到陆明的话,许越逐渐冷静下来,他想—— 有什么方法可以揭露林志奇的残忍面目呢? 学校的游泳馆和操场都没有监控,没法找到证据证明他虐待学生,那么只能从偷窃这一点入手。 不知道昨天林志奇偷窃的小卖部里有没有监控…… 许越承诺道:“好,我不说。”他继续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这节课林志奇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听到许越的话,陆明瞬间放下心来:“好。” 许越和陆明告别后便朝学校外走去。 他打了一辆车前往西城区。 当他踏入小卖部时,老板立刻认出了他。在看到他穿的校服后,老板表情惊讶:“三中不是在东城区吗?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西城区是旧城区,多是筒子楼和历史的旧址,落后许多,以至于一提到西城区人们就知道,这里是贫穷的象征。 许越没有回答老板的问话,而是急匆匆地问道:“老板,您这里有监控吗?” 老板一愣:“有啊,怎么了?昨晚在这儿丢东西了?” 许越摇了摇头,解释道:“昨天那个偷东西的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他经常虐待学生。曾经有学生将他的罪行告诉了校长,但苦于没有证据,最后还被记了处分。您能不能把他偷东西的视频发给我,我想发到网上,揭露他的罪行。” 老板一听,瞬间气得不行,义愤填膺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简直不配为人!你等着,我现在就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 话罢,他走到电脑前,点了点鼠标,黑色的屏幕应声亮起。 他在电脑前一边操作一边道:“他第一次偷窃时我就该曝光他的,可惜那时候我没有装监控,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一所学校任职。” 陌生人的善意往往最让人心动,老板的表现让许越感到一阵心酸,他问道:“您还记得,他第一次偷窃时,帮他付书本费的学生长什么样吗?” 老板想了想,看向许越:“和你差不多高;长得蛮乖的,刘海刚刚盖住眉毛;肤色很白;眼角有一颗黑痣。”他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天是个周末,他身上没背包,不像过来玩的,应该是住在附近。” 第27章 一听老板的描述,许越就认出那是宋深。 依照宋深正义的性格,他肯定接受不了林志奇是个偷窃狂的现实,但他一定想不到,告发林志奇的决定却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过十分钟,老板便从电脑前抬起头:“好了,我已经调出来并截取好了,你加我q/q,我传给你。” “好,谢谢老板!” 许越加上老板的联系方式后,就收到了林志奇偷窃并下跪的视频。 临走前,老板拍了拍许越的肩膀,鼓励道:“一定要曝光他!加油!” 看着老板憨直的笑容,许越笑了笑:“我会的。” 他坐上一辆车,回到东城区的三中。 在车上,他找了几个微博大v和微信公众号,将林志奇的个人信息以及偷窃视频发给他们。在付了推广费后,他们立刻表示写好推文后会尽快发布在网络上。 抵达学校后,他本想直奔四班,却在小卖部门口看到了买完冰棍的孙沁。 许越跟上了她。 孙沁在看到许越后立刻疾步向前走去。 许越连忙追上前:“孙沁,我叫许越,我真是你姐姐的好朋友,我这里有她留下的东西,我想还给她。” 长廊旁种满了香樟树,高大的树冠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孙沁突然站定在香樟的阴影下,望向许越:“骗子!我姐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手上的冰棍在高温下开始融化,甜水顺着冰棍淌了下来,滴在孙沁的手上,她推开许越,甜水便粘在了许越的衣服上:“你烦不烦啊!能不能离我姐远一点?” 她涨红了脸,死死地盯着许越,大而圆的双眸中突然溢出了泪水。 聒噪的蝉鸣混合着少女的哭声传来,许越僵在了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周围的学生围了上来,将许越和孙沁环绕起来。 许越感觉自己像是被观赏的宠物,在学生们的指指点点下被冠上了恶意的罪名。这让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小学时被同学欺负的场景,无助而恐惧。 一个中年女教师拨开人群,走了上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沁指着许越,撒谎道:“他摸我!” 许越一愣:“我没有!” 女教师拽过许越的手:“你是几班的?跟我去见校长!” “她撒谎,我没有碰她!” 许越试图解释,可在围观者看来,他苍白的面容和落下的汗水却更像是加害者的证明。 女教师拖着他往校长办公室走:“你才在撒谎!人家女孩子难道会污蔑你不成?” 许越转过头,看到孙沁已然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眼前的场景令他手足无措。 冷静,冷静下来,如果是宋深,他会怎么做呢? 瞬间,许越就有了答案:“老师,我想看监控。” 女教师停下了脚步:“行啊,去监控室找保安。” 监控室。 老旧的空调传来“呼呼”的声响,保安彭安国坐在转椅上。面对着几十个监控画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整个学校的神,掌控着几千名师生的动向。 忽的,他看到一名女老师拉着一个少年,走向了监控室。 门被打开,女老师的声音传来:“保安,我要看樟树长廊十分钟前的监控录像。” 彭安国听到女老师的话,心里一阵烦闷。他最讨厌别人喊他“保安”,因为这个称呼似乎会让他低贱许多,让他在被称呼为“老师”的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表面上点头哈腰道:“好,我现在就调出来。” 其中一个监控视频被投到了大屏上,画面迅速倒带回转,定格在许越跟上孙沁的那一刻,再继续向前播放。 画面中,许越始终和孙沁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老师,您看,我没有说谎,我甚至没有碰到她。”许越望向女教师。 女教师的脸青白相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 “我和她表姐是朋友,但她表姐搬家了,我想知道她的去向。”许越解释道。 “好吧,下次离人家女孩远点。” 话罢,没有一句道歉,女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监控室。 许越正要离开,却被一个监控画面吸引,他走向眼前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屏幕——那个监控正对着小树林的墙壁。 如果性侵顾宁的罪犯想翻墙离开学校,只有这条路可走。 彭安国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烦躁:“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许越问道:“叔叔,请问这里还保留着三个月前的监控视频吗?” 平时,学生们都无视彭安国或者指示他做这做那,他最讨厌这样的孩子,所以许越的礼貌在他的面前赢得了些许好感。 彭安国拿起水杯,打开杯盖,里面的雾气升腾出来,在空中徐徐散开,他仿佛一个上位者般缓缓道:“一般保留半年内的视频。” 太好了! 许越追问道:“可以调取3月12日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期间的监控吗?”他指向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道,“就这个监控。” 3月12日仿佛一个禁忌般,引起了彭安国的警惕,他举杯的手一顿:“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要调那天的监控?” 许越撒谎道:“那天我路过了小树林,丢了一个手链,我想知道手链掉在哪里了。” 第28章 “当时怎么不来?”彭安国喝下一口热茶,问道。 许越答道:“那时候我以为那里没有监控。” 彭安国不耐地挥了挥手:“3月12日晚上,监控室内外的监控以及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都坏了,调不出来。” 调不出来? 许越失望道:“怎么会呢?” 彭安国立刻怒了:“你这孩子,还敢质疑我?怎么?你还觉得我骗你不成?” 他立刻在电脑前操作,调出3月12日晚上的监控。确实如他所说,监控室内外以及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都缺失了晚上十点至十一点期间的画面。 可是…… 彭有成不是说他爸爸是看管学校监控的保安,所以他知道小树林里确实没有监控吗? 许越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彭有成在说谎。 第13章 威胁 『宋深就是那轮太阳,永永远远悬停在他的头上,哪怕黑夜降临,也如白日般闪耀。』 许越离开学校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谎言、伪善、恶意、冷漠,一团团疑云在脑海中聚集,迷雾重重,真相茫茫,事件背后的纠葛让许越脊背发凉。 他拿出手机,打给李青:“李警官,我今天去学校了,我在监控室里看到,小树林里有一个监控,正对着侧面的墙壁,如果性侵顾宁的罪犯想逃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但之前彭有成说,他可以确定小树林里没有监控。所以,我肯定他在说谎,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许越问道:“您能不能帮帮我,和我一起问问彭有成,找到真相。” 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警笛声,李青道:“许越,我这边遇上了一个突发事情,北城有人要跳楼,我得去处理一下,等忙完我帮你可以吗?” “好的,谢谢李警官。” 许越答应了李青,可想找到真相的急切心情却如同灼骨野火,在心口蔓延。 他决定,先去问问彭有成。 西城,华源小区。 彭有成从噩梦中惊醒。 窗外,漫天的火烧云延烧天空,整个城市静悄悄的,被夕阳的余晖包裹,泛着猩红的光。 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彭有成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稠云挤满眼睛,仿佛整个天空沉沉得要坠下来,窒息扼住喉咙,他忍不住大口地喘息。 天边的光线随着他的呼吸慢慢变淡,直到天空被夜幕席卷,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自从三月十二日开始,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晚上无法入眠,白天又总在恍惚间见到顾宁和宋深,他们或在指责他,或在无声地对他流泪。 他很害怕,却无力改变。 “砰!”紧锁的门被撞开,父亲彭安国骂骂咧咧地走入房内:“又在睡觉!天天只知道睡觉,你是猪吗?” 彭有成望向彭安国,眼里闪过一丝怨怼—— 如果不是父亲望子成龙的心,他就不会任由罪犯将性侵的罪名安在宋深的头上,也不会高考失利,更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他还记得高考时,他望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脑子却一片空白,他怎么也解不开笔下的题目。 顾宁、宋深还有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们环绕着自己,不停地说话—— 为什么你看到我被侵犯,却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装作没看到真相,任由罪犯诬蔑我? 儿子,高考加油啊,这是你跃入龙门的第一步,千万不能考砸!爸爸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彭有成感觉思绪混乱不堪,仿佛有一团麻绳占据了整个大脑,越缠越紧。 他小声道:“别吵了……” 可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大。 彭有成近乎崩溃地大吼道:“别吵了,别吵了!” 他的喊叫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老师走到他的身旁,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这是高考啊!再发出声音你就别考了!” 彭有成连忙低下头,他努力地深呼吸,可眼前的试卷却变了景象,题目像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色 符号拼组而成,一时竟无法辨识。焦急中,这些黑色符号突然分崩成无数碎片,涌向他几近崩溃的脑海,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彭有成从床上下来,怨恨地看着彭安国:“是啊,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彭安国一愣,他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愤怒地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朝彭有成身上抽去:“你就这样对供你养你的老子说话吗!” 彭有成一把抓住鸡毛掸子,将它扔出窗外:“你除了会打我还会做什么?” 他大喊道:“自从妈妈和你离婚后,我就一直在讨好你。为了得到那一丁点的父爱,我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可换来的仍然是你的不满和打骂!” 彭有成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不过是你拿来炫耀的资本罢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他望着低自己一头的父亲,嘲弄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自卑又无能。” “你!你!”彭安国气得心口发紧,他捂住胸口,下意识地将左手撑在桌子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彭有成。 彭有成将脑后的兜帽戴起,低着头朝屋外快步走去。 第29章 他听到身后父亲的怒吼声:“你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 彭有成把门狠狠摔上,往楼下跑去。 黑沉沉的夜如浓墨般在天边晕开,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路灯逐渐亮起,小贩在路边摆起了摊位,开始叫卖。 一天没吃东西,彭有成有点饿了,他在路边摊叫了一份炒饭。等待时,他走到一旁的小巷里,靠在墙壁上,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 高考后他就开始抽烟了,从一开始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吸入香烟,并从中收获零星快感。 他点燃一根烟,望向微风吹拂下的樟树。 街道两旁树影婆娑,朗朗月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一时间恍若银河落水,整个街道都好似漂浮在繁星之上。 “呼——” 烟雾从口中呼出,他眯起双眼,看着灯光下跳跃的灰尘,沉溺在五感的愉悦中,一时间忘记了彭安国的打骂、忘记了顾宁的遭遇,忘记了宋深的指责…… 弥散的烟雾中,他缓缓转过头,瞳孔突地放大。 此时,一个黑影冲过了空中的烟雾,迅速奔向他。 那个黑影一把锁住他的脖颈,直接将他按到墙壁上。 惊惶间,彭有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什么要说谎?” 彭有成抬起头,看到了许越。 自从上次被许越“袭击”后,他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许越的个人信息,得知他是宋深的好友。 香烟掉在地上,彭有成慌张道:“说什么谎?” 许越咬牙切齿道:“我去过学校的监控室了,小树林里明明就有监控!” 寒意从脚底而起,彭有成打了个寒颤:“我……我记错了……” 许越怒声道:“你在包庇那个罪犯!” 彭有成颤抖着身子:“我没有!学校监控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许越压在彭有成身上,恨意似要将他燃烧殆尽:“彭有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彭有成看着许越被怒火灼红了的眼睛,吞了吞口水,挣扎许久,还是道:“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记得了!” 忽的,他感觉压在身上的力气减小了许多,许越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他连忙从许越身下挣脱而出,朝小巷外跑去。 可是,下一秒,一个重击就落在他的后脖颈上。他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有成在黑暗中醒来,他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却被胶带遮盖,怎么也睁不开。 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腿被绳子紧紧地固定住,双臂也被塑料扎带锁在了两边的扶手上。 他有些慌了,只能徒劳地高喊道:“救命!救命!” 可回应他的只有从四面传来的回声。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的彭有成只觉得害怕不已,手心里满是汗水。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是许越! 彭有成哀求道:“许……许越,放了我吧,求你了!” 许越没有理会彭有成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97年就废弃的防空洞,没有人会来。所以,不管你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 彭有成歇斯底里地吼道:“许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声音突然从耳侧响起,一阵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脸上。彭有成顿感恐惧,他咽了咽口水:“我真的不知道啊,监控的事情是我记错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放了我好吗?” 身前的人缓缓远离,彭有成听到许越的声音:“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说出真相。” 话罢,彭有成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一个尖利而冰凉的东西抵上,接着,剧痛从手腕传来,手腕处一片湿腻,空气中似乎飘浮着血腥味。 “啊!”彭有成尖叫一声,他没想到许越会伤害自己,“你疯了!你要杀了我吗?” 许越迅速道:“我带了急救包,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就给你止血包扎,送你去医院。” 彭有成大吼道:“疯了,你疯了!” 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可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身上的绳索也未动分毫。 偌大的防空洞很安静,只能听到鲜血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响。 彭有成感觉体内的血液不断流失,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昏。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浸湿了胶带,他声音颤抖:“许越,你不能这样,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坐牢的。” 许越的笑声传来:“你既然愿意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就要想到今天的结局。” “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彭有成用尽全力喊了出来,尖厉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哭嚎。 “滴答”声仿佛索命厉鬼,将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地抽走,他感觉自己的双唇已经干涸,喉咙口阵阵发涩,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身体也没有力气了,哭喊声渐渐变小,转为抽泣。 许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觉得,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是太难熬了吗?” “为什么要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呢?他可是活得好好的啊!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许越的声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第30章 彭有成感觉死神正朝自己逼近,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手脚冰凉,意识已经快要模糊不清。 “说出真相吧。说出来你就能活。” 彭有成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 最终,他气若游丝道:“我说,”他似是认命了一般,“我说……” 201年3月12日,晚上十点半。 罪犯翻墙走后,彭有成听着顾宁的哭声,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麻。他等了许久,才站起身来,费力地从墙壁翻出学校。 可当他刚落地时,一个如恶魔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书呆子,你看到了啊?” 是曹爽! 似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彭有成浑身战栗,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连连摆手:“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拳头挥来,将彭有成的脸打偏了过去。 曹爽面色阴沉:“回去。” 彭有成害怕地看着曹爽,哆嗦着身体:“去,去哪儿?” 曹爽将他猛地推向墙壁:“翻墙回学校!” 疼痛从胸前传来,彭有成发出一声闷哼,恐惧驱使他再次翻回学校。 曹爽也跟着翻了进来,他指着顾宁,对彭有成道:“你也去。” 彭有成瞬间就明白了曹爽的意思,他连声拒绝:“我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这种行为已远远超出了彭有成的道德标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面色惨白地看着曹爽。 曹爽攥住彭有成的衣领,威胁道:“你不去,那你以后就代替宋深。”他咬牙切齿道,“你也想被我玩死吗?” 曾被曹爽欺凌的画面涌上脑海,彭有成面如死灰,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黑暗中,两记脚步声重新笼住了躺在地上的顾宁。 防空洞中。 彭有成将那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许越:“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我除了听话,还能怎么办?”他哭泣道,“我不想伤害顾宁,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许越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语气之下隐隐涌动着风暴:“那天的监控为什么坏了?” “我删掉了。我爸是管监控室的,我有他的钥匙。”彭有成双唇发白,哆哆嗦嗦道,“我怕小树林里有监控,就偷溜进监控室,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的监控删掉了。” “撕拉”一声,剧痛从眼皮传来,胶带被撕开。 彭有成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明明暗暗,虚晃得他头晕。 他花了许久才看清—— 他的手腕并没有流血,只是被划出了一道很浅的红痕。一旁,许越的手机正播放“滴答”的落水声,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一股愤怒涌上头顶,但当他看到许越眼中的恨意时,愤怒又被恐惧所替代,他不知道得知了真相的许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自己。 可是下一秒,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进行。 许越拿出刀,将绳索割开,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真的割断你的手!” 彭有成似是被吓到,他惶恐地点着头,将断裂的绳索扔到一旁,朝防空洞外跑去。 脚步声逐渐远离,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许越只能听着自己搏动的心跳和缓缓的呼吸声。 他看着漫长的隧道,回忆跌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一瞬间,漫长的隧道里亮起了无数的萤火,将整个防空洞照得恍若白昼。 他仿佛看到八岁时和宋深一起在防空洞里的场景,那时宋深牵着他的手,一边和他对话一边寻找出口。 宋深问道:“许越,你觉得人有灵魂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许越的认知范围,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宋深似乎比同龄人要成熟,总能说出不符合年龄的话来:“我觉得是有的。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许越点了点头:“好。” 宋深举例道:“国外有一个实验,实验对象是一名死囚,他获得了一次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失血过多而死或是吊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他继续道:“实验过程中,他被捆在床上,并蒙住眼睛。科学家在一旁制造出滴水的声音,让他相信这是他的血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死掉了。” 许越听得入了神,逐渐忘记了刚刚被殴打的痛苦。 宋深看着许越:“还有一个实验,科学家将被试a带到一间空房间中,并让他看到一个场景——实验人员b被捆在一把椅子上,一位医生用火钳从炉中夹出一个被烧得通红的硬币,然后把这枚硬币放到那个人的手臂上。一声惨叫响起,那个人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疤。” “然后科学家将被试a领到室内,把他牢牢地捆在椅子上。然后,从炉中夹出一个同样烧红的硬币放在被试a的手臂上,结果他的皮肤上真的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三度烧伤疤痕。” 宋深继续道:“但是那个硬币并没有多高的温度,不足以给人的皮肤留下伤痕。” 许越崇拜地看着宋深:“宋深,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宋深腼腆地笑了笑:“最近看了一些心理学的书。”他接着道,“我觉得这两个实验可以证实人是有灵魂的,至少证明人是有一个超越□□的精神体!” 第31章 许越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 宋深捏了捏许越的脸颊:“所以,如果我死了,我也会变成灵魂守在你的身边,一直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往前走就好了,我永远在你身后。” 那一瞬间,许越突然觉得,长长的隧道似乎并不可怕,因为黑暗里有太阳出现了。宋深就是那轮太阳,永永远远悬停在他的头上,哪怕黑夜降临,也如白日般闪耀。 第14章 地址 『他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坐高铁前往云上镇,找到顾宁。』 黑暗的空间里,许越沿着八岁时探寻的路径往外走去,眼中的萤火随着回忆的结束缓缓消散,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黑暗,没多久他就走出了防空洞。 他回头看去,儿时望不到边际的隧道原来这么短,不过十分钟就能走出去。 宋深的面容一直盘旋在脑海中,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宋深洗刷冤屈,找到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刚出防空洞,手机便有了信号,多条消息传来,许越点开微信,看到小卖部老板的信息:你是不是找人发了视频?那个老师偷东西的新闻已经上热搜第五了! 许越进入微博,看到热搜榜第五的词条是——海镇老师有违师德,竟当众偷东西。 点入词条,看到的便是几名微博大v的曝光和推文。林志奇的个人信息早已被人肉出来,遭到网友的谩骂—— 【666,被发现就下跪,真是好老师啊!】 【这样有违师德人竟然做了老师,国家的教育系统在做什么?】 【我就是海镇三中的学生,我想举报这名老师,他经常借体育课虐待学生!】 【不配为人者却做了人,不配为老师者却做了老师。】 【该死啊,还虐待学生!】 …… 忽的,一滴水落在了额头上,凉意沁入肌肤。许越抬起头,才发现月亮已经隐入云雾之中,天空下起了小雨。 一辆空车从不远处驶来,许越连忙拦下它,钻入其中。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汇成一股水路缓缓流下,窗外的千丝万线,渐渐将天地缝合。 空中,霓虹灯光在雨水中变得朦胧起来,疾驰而过的残影令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他想起小学时的一个雨天,滂沱的雨倾盆而下,经由树叶,透过打开的窗户溅到课桌之上。 同桌陈芳在桌洞里翻找着什么,她似是很烦躁,不断地发出声响。 忽的,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许越:“是不是你把我的笔弄丢了?” 许越疑惑道:“我没有啊。” 陈芳盯着许越,似乎已经给他打上了偷窃的罪名:“你早上不是找我借过笔吗?” 许越不解地看着陈芳:“可我中午就还给你了。” 陈芳叉着腰,气鼓鼓道:“骗人,明明就是你弄丢了!” 许越委屈道:“我真的没有。” 眼泪从眼眶涌出,陈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支笔是我妈妈从香港带来的,要138块才能买到,你赔我的笔!” 看到陈芳的眼泪,许越立刻慌了,他连忙道:“对不起,我帮你找。” “一定是被你丢在哪个角落里了!”陈芳站起身,指着许越命令道:“给我趴在地上找!” 许越颤巍巍地跪下,如一只乌龟般,在地上寻找。同学从他的身边路过,留下一地湿漉漉的脏鞋印。许越顾不上洁白的校服染上污迹,顾不上双手被雨水彻得冰凉,只盼能在地面上寻到笔的踪迹。在哄笑中,他将头伏得更低了。 忽的,脏兮兮的小手被一只温凉的手拉住,他抬起头,望见宋深紧皱的双眉。 宋深将他拉起,带着他走到陈芳面前:“陈芳,你把书包打开,让大家看看笔在不在里面。” 陈芳的脸腾地就红了:“班长,你怎么老是向着那个死胖子!” “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你不能因为许越的身材就出言讽刺他。”宋深站得很直,挡在许越面前,就像护着孩子的大雁,“既然你说你的笔丢了,那肯定不在你书包里,你就打开让大家看看嘛。” 陈芳紧攥着书包,面色涨红。 周围的学生仿佛看到了好戏般,立刻来了精神,起哄道:“陈芳,你就打开看看呗。” 在同学们的附和声中,陈芳不情愿地打开书包,那支昂贵的笔就躺在其中。 陈芳惊讶道:“原来笔在这里。” 宋深对陈芳严肃道:“向许越道歉。” 陈芳失声尖叫:“为什么?” 许越扯了扯宋深的衣角,小声道:“算了,我没事!” 宋深抓住许越的手,看着陈芳:“因为你污蔑了他。” 陈芳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不甘心道:“好吧,许越,对不起。” 许越连忙道:“没事,我接受你的道歉。” 宋深转过头,看向许越:“许越,你不能因为别人的恶意就委屈自己。面对别人的污蔑就应该义正严词地反击!只有你硬气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许越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明白了。” 后来他看到了一句话——优越感,只不过是自卑感以倒立的姿态行走。 他这才明白,那些喜欢炫耀自己身份和家境的人才是内心最为匮乏的人。 第32章 他又想到宋深那天对自己说的话,突然有了勇气去反击那些欺负自己的人,而那些人也不出所料地四散而逃。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是胆小鬼。 此时,车缓缓停下,司机一句话没说便打开灯,将二维码递了过来。 许越打开微信,支付了车费后便匆匆下了车,顶着大雨往小区里跑去。 以前他总是装作忘带伞,那时候他都会可怜兮兮地对宋深说:“我没带伞,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每到这个时候,宋深便会拿出自己的伞,举过许越的头顶,将他们两人都罩在伞下。 瓢泼的雨水中,这一把小伞仿佛能隔绝一切,成为一方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在这里,两个人的肩膀挨在一起,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周围的画面在那一刻放缓,就像老旧的电影一般。雨水斜洒入眼中,世界突然泛着盈盈水光,在这雨中沦陷。 每次雨天的到来都会让许越感到无比喜悦,因为这是能靠近宋深的、为数不多的方法之一。 凌晨一点,许越跑回家中,刚进屋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楚鑫。 楚鑫一见到许越,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毛巾,搭在他的头上,擦拭起来:“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看天气预报、带雨伞。” 许越看着楚鑫头发上的几根银白:“妈,我都十八了,不用这么担心我。” 楚鑫一掌拍向许越的头:“多大在妈妈眼里也是孩子。” 许越摸了摸被打痛的额头,笑道:“知道啦。” 楚鑫催促道:“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 许越依言走入卧室,洗完澡便躺倒在床上。 他从枕头下拿出宋深的遗书,将它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贴近自己的心口。 现在已经找到了污蔑宋深的真正加害者,只要让受害者出来指认,并找到证据,就能还宋深一个清白。 下一步就是找到顾宁了。 看孙沁的表现,她肯定不会配合,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跟踪她。 明天就是高二放假的时间,也是高三生回学校拿档案的日子,顾宁肯定不会回来,只有孙沁去拿。她一定会把档案寄给顾宁,只要拦住快递员,就能知道顾宁的地址! 想着想着,墙上的时钟缓缓指向凌晨三点。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夜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朦胧,许越在这破碎的世界中陷入睡梦之中。 一夜无梦,第二天,许越在闹钟的响铃声中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 他洗漱完,穿上校服、戴好帽子后便打了辆车抵达三中,走入教学楼。 四班的班级里,班主任正慷慨陈词:“希望你们借暑假时间多多补习,不要在下学期回学校后成绩倒退!”他苦口婆心道,“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轻易松懈自己!” 班级里的学生或埋首写着暑假作业,或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他们都期盼着解散的那一刻。 “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在大好的青春里努力拼搏!”班主任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高举在空中,“无愧老师,无愧父母,无愧你自己的少年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班主任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他似是累了,长舒了一口气,气势也弱了下来:“放假了,你们都散了吧。” 话罢,所有的学生都欢呼起来,他们快速将书包整理好,朝教室外走去。 双马尾少女跑到孙沁身边:“孙沁,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要不要一起去吃?” 孙沁急匆匆地背上书包:“不好意思呀,小鑫,我要给我姐拿档案,今晚不能一起走了,你先回家吧。” “好,记得联系我,暑假一起出去玩。”双马尾少女笑道。 孙沁点了点头,她走出教室,朝档案室跑去。 许越压低帽檐跟上她。 档案室。 返校的学生挤满了房间,没人管得了这群已经脱离了学校的毕业生,他们就像脱缰的野马,用吵闹声证实自己的自由。 汗味在四周弥漫,许越隐藏在人群中,眼神始终不离孙沁。 等了许久,孙沁才挤到队伍的前排。 窗外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将白皙的面容晒得绯红。她把顾宁的身份证复印件递给管理员,并拿出承诺书,指着上面顾宁的签名道:“我替我表姐拿档案,她是三班的。” 管理员仔细看过孙沁手中的资料后,从一众档案中挑出一份,递给她。 孙沁接过它,走出档案室,往学校外走去。 许越疾步跟上。 樟树长廊上,树叶浮动,阳光轻洒,落下一地的斑驳的绿荫。 孙沁走在长廊的中央,许越则贴着树木走,借着高大的树干隐蔽自己。 孙沁似是发现了什么,频频回头,而许越每次都抢在她回头前闪到一旁的树后。 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孙沁不由加快步伐,打了一辆车,消失在校门口。 许越看着远离的车辆,连忙也上了一辆空车,让司机跟上孙沁。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车缓缓停在西城区一个破旧的小区前。 孙沁下了车,跑入楼栋之中,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许越也随之来到六楼,他躲入一旁的楼梯间中,借着高大的门板掩蔽自己。 第33章 等了两个小时,快递员才上门。 孙沁将封存好的档案袋放入快递箱中,递给快递员:“这是高三生的档案,切记不要淋了雨水,一定要顺利送达,谢谢您。” 快递员点了点头:“好。” 他在手机上操作完毕后就接过快递箱,将箱子封好,贴上地址后,便往电梯走去。 孙沁的家门关上后,许越撑起麻木的双腿,踉跄几步后疾步走向快递员:“等等!” 快递员应声停下,不解地看向许越。 “这个快递是不是要寄给一个叫顾宁的人?”许越问道。 快递员警惕地看向许越:“你要干什么?” 许越靠近快递员,撒谎道:“我是刚刚那个女孩的哥哥,她让我再确认一下快递箱里面的东西。” 快递员摇头道:“你让她本人过来确认。” 许越知道自己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伸出手,抢过快递员手中的箱子,转身朝楼梯下跑去。 “你站住!”快递员的高呼从身后传来。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不得已,他只能从楼梯上跃下,几个转身,消失在快递员的视线中。 甩开快递员一截后,许越望向箱子上的地址——云上镇,西宁路,月中小区,6栋5楼501号。 他将这个地址默念三遍记到脑子里后,便弯下身子,将快递箱放在地上,一溜烟离开了小区。 他不确定快递员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孙沁,但他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坐高铁前往云上镇,找到顾宁。 第15章 证据 『少年的眼睛如星辰,少年的笑容如清风,治愈了许越不算美好的童年。』 许越买了最近一班去云上镇的高铁,他给楚鑫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去同学家玩,可能晚上不回家了。 楚鑫一听许越要和同学一起玩,想着能让他开心一些,便立刻同意,还给他转了五百块钱,让他请同学吃饭。 许越坐上高铁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车开动起来,周围的景色便向后飞速退去——翻腾的云海在风的吹拂下变化成不同的形状,时而像饱满的叶子,时而像装满了牛奶的瓶子,时而又像宋深温柔的笑…… 许越买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看着飞机划过云层,将宋深的笑容冲开,最后留下一道笔直的汽云。 一口冰凉的汽水滑入胃中,他想起初中时,宋深家的院子里总是种着几颗橘子树。 五月时,树上就会开满白色的花,在阳光下散发着透亮的光。初夏来临,果实便会结满枝头,一颗颗小巧又可爱。 宋深踮起脚,往上一跳,抓住一个橘子,将它从树上扯下,递给许越:“尝尝。” 圆滚滚的橘子躺在宋深白皙的手心里,许越拿过它,便会碰到宋深的手。温凉的触感传来,他不敢多停留,迅速拿起橘子。 他拨开橘子皮,将其中一瓣放入口中,一口咬下。汁水流出,又酸又涩的味道浸满了口腔,他的五官都随之皱了起来:“怎么这么酸?” “哈哈。”宋深笑了起来,他似是早就知道橘子的味道,等着在这个时候做一个恶作剧。 他的脸颊透着粉色,嘴角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眼睛亮亮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轻轻弯着腰,笑得开怀,午后的阳光似乎都在那一刻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宋深的笑容,许越也随之笑了起来。 少年的眼睛如星辰,少年的笑容如清风,治愈了许越不算美好的童年。 回忆跌入云霄,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晚上六点,许越抵达云上镇。 此时,落日熔金,天空中浮动着金色的云霞,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柔的光。而另一边,一轮弯月已经挂上天边,静静等待着城市变得深沉。 许越打了一辆车抵达西宁路。 月中小区的保安在亭子里睡觉,许越从栅栏的缝隙间跨过,毫无阻拦地走入小区。 楼栋中没有电梯,经过一天的奔波,许越的身体已经很累了,他努力支撑着疲惫的双腿,爬上五楼。 他按响门铃,脚步声便从屋里传来。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少女出现在面前,她脱去了厚厚的眼镜,在看到许越后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迅速关上门,却被许越拦住。 他请求道:“顾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先等等,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顾宁惶恐地摇头,用尽全力推门,但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许越。 许越用身体挡住房门,紧皱着眉头,苦苦哀求道:“我已经知道是曹爽和彭有成伤害了你,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宋深的清白。我实在没法看到我最好的朋友带着冤屈离世,死后还要被网友指指点点。我求你了,你的证词对我真的很重要。” 许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这里有彭有成的录音。” 他调出之前的录音,将彭有成说过的话放给顾宁听。 当顾宁听到彭有成的坦白时,一双眼睛悄然落下了泪水。她扶着门缓缓蹲了下来,抱住双膝,哭出了声音。 那天是一场噩梦。 3月12日晚上她留在班上自习,于九点五十做完了最后一套试卷。当天的作业全部写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便整理好书包往学校后门走去。 第34章 可就在她穿过寂静的树林时,一只手突然将她拉入阴影之中。 “摘了眼镜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曹爽的笑声从耳边传来,仿若鬼魅。 顾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高喊道:“放开我!” 可一股力量却将她压倒在地,曹爽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唇:“嘘,别说话。” 顾宁奋力地挣扎着,可双手却被曹爽死死地桎梏住。 “啪”的一声,一掌打在顾宁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传来。 曹爽烦躁道:“别动!” 身上的衣服被迅速脱下,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顾宁只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感袭来,鲜血从下身涌出。 她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奋力地呼吸着,最终却只能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散发出温柔辉光的月亮。 远处职工楼的灯光亮了又暗,她瘫软在地上,好像死去了一般。 哭泣的声音细若蚊蝇,她想起高二和宋深做同桌时,他常常会给自己带早餐,尚有余温的早餐上,总是带着少年独有的馨香;他低着头给自己讲题时,神情总是很认真,自己常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虽然她知道那道题怎么解,但她却装作不懂,只是为了和宋深多说上几句话…… 她本想在高考后和宋深表白,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可能了,她的余生或许都只能在噩梦中度过。 曹爽走后没多久就带来了彭有成。 面对彭有成的侵犯,她已经无力反抗,如同一个没有声音的布偶,任凭身上的人不断侵入。 尘土沾满后背,浸入发间。她闭上眼不去看身上少年的脸,似乎这样痛苦就会消减些许。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有成和曹爽离开了现场。 她无力地倒在地上,许久之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一件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睁开眼,望见宋深担忧的神情:“顾宁,发生什么了?” 宋深小心翼翼地撕开顾宁嘴上的胶布。 顾宁低下头,看到身上盖着的校服,眼泪决堤般涌落:“宋深,我……” 宋深握着她的手:“别怕,我现在就去找老师,你在这里等我。” 话罢,他消失在小树林中。 月亮被雾气遮盖,顾宁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夜空。 忽的,她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顾宁!”他冲到自己面前,“是谁干的?” 脑中闪过所有和宋深的回忆,画面最终却一变,定格在曹爽的笑容上—— “等会应该就会有巡视的保安过来,如果他问起是谁干的,你就说是宋深。如果你不说是他,或者把我供出去了,我就继续像刚刚那样做。”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你说我能和你做几次呢?或者,我去找你妈妈做怎么样?” 眼泪从眼角滑落,顾宁的双唇微颤:“是……是宋深……” 忽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顾宁对上宋深惊愕的双眸。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晚宋深的眼神。 月中小区。 此时,顾宁蹲在地上,长时间的哭泣让她头晕目眩,她痛苦道:“是的,那晚确实是曹爽和彭有成伤害了我,我受到曹爽的胁迫,不得已污蔑宋深。” 听到顾宁的坦白,许越急切道:“只要你愿意站出来,说出那晚的真相,警察就会调查。” “有什么用呢?这个录音是你威胁彭有成才得到的,不会有法律效应。”她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满脸泪痕,“而且,我已经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罪犯是他们两个了。” 许越一愣:“你之前有证据吗?” “我有一条丝巾,3月12日那晚我一直戴在脖子上,那条丝巾上沾有曹爽和彭有成的精斑。”顾宁抹掉脸上的眼泪,“高考后我交给了宋深,但现在宋深已经去世了,那条丝巾不知去向,没办法给他们定罪。如果我说出那晚的事情,只会遭到曹爽的报复。” “现在只要找到丝巾就可以了!”许越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如果我找到丝巾,你愿不愿意站出来,勇敢地说出那天晚上的真相?” 顾宁的发尾被风吹起,眼泪凝结在睫毛上。她没有回答,而是道:“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顾宁返回屋中,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许越:“这是宋深的日记本,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希望你知道全部的真相。” 许越接过本子,疑惑道:“你怎么会有他的日记。” 顾宁一愣,含混答道:“我和宋深一直都是秘密好友,他不希望我被牵连,遭受霸凌,所以我们都是私下联系。他在自杀前把这本日记交给了我。” 许越点了点头,他将日记本抱在怀里:“谢谢你。” 告别顾宁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许越在云上镇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窗外的月色被浓雾遮蔽,黑漆漆的夜空没有半点光亮。云上镇很小却也很安静,只有永不停歇的风在低鸣。整个镇子好像都陷入了沉睡,掉进一片寂静之中。 他坐在床上,翻开日记,看到了宋深被欺凌的全貌。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蠢作者之前不小心算错了入v时间,是周四入v,不是周五。 我将会在周四凌晨十二点零一分更新一万字的三合一章节~ 第35章 v后内容会有几个意想不到的小反转,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呀~ 第16章 欺凌 『那时他还尚未知晓,快乐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他面临的将是没有边际的深渊。』 我不知道那场厮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些人就像不断撕扯着我血肉的鹰,又像是啃食着我骨头的鬣狗,让我只能不断挨打,最后死去。 201年10月28日 秋初,课间,窗外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在地上,幻化成不同的光影。宋深正发着呆,数着地上的碎光。忽的,一个少年的高呼在班上炸响。 “是情书!大家快来看!是宋深写给梁祁的情书!” 曹爽从梁祁的手中拿走一张纸,仿佛一个胜利者般在空中不断挥舞,大声地喊着,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他几步跨上讲台,念着信上的内容:“馨香拥兰雪,峻秀高嵩岱。梁祁,你就像嵩岱一样高峻秀丽,如兰雪一般高洁……” “天哪!”全班发出尖叫,齐刷刷地望向宋深。 宋深站起身来,冲向曹爽,想要抢他手里的信,但曹爽怎会如他的愿,他一个转身,继续念道:“梁祁,我们能不能在一起?2017年10月28日,宋深!” 纸张从空中落下,掉在宋深手上,他看着信上的内容,控制不住地发抖。 字迹很像,但不是他写的。 究竟是谁的恶作剧? “不是我写的!”宋深高声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学生们的起哄声中。 “闹什么啊?”突然,班主任林志奇的声音传来,全班就像泡进了深海里,立刻安静下来。 “老师,宋深给梁祁写了一封情书。”曹爽一把抢过宋深手里的纸,递给林志奇。 宋深涨红了脸:“老师,不是我写的!” 曹爽指着信:“跟你的字迹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 林志奇看完信后皱眉望向宋深,宣布了最终的结果:“宋深,来我办公室一趟。”话罢,便转身离开班级。 宋深握紧双拳,跟上林志奇。 办公室里,林志奇坐在椅子上,在信上点了点:“这是怎么回事?” 宋深摇头道:“老师,真的不是我写的!” 林志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青春期的孩子平时会有歪心思,但你怎么会对一个男生……” 宋深百口莫辩:“虽然字迹很像,但真的不是我写的,老师你相信我!” 林志奇显然不相信宋深的话:“这样吧,这张纸我先替你收着,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父母,等毕业后再来找我拿。” 上课铃声响起,言语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无力,不管宋深说什么,林志奇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上课啊。”林志奇打开抽屉,将信放了进去,压在一堆纸张下。 宋深在林志奇的催促中回到班上。当他刚踏入班级时,同学都带着奇怪的笑容望向他。 他们的声音传到宋深耳中。 “他是同性恋诶。” “没看出来,长得这么帅,居然喜欢男生。” 宋深试图用高声压过学生间的闲言碎语:“那封信不是我写的,”他望向一直低着头的梁祁,“梁祁,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说句话啊。” 梁祁抬头看向宋深,抿了抿唇:“宋深,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了好吗?” 宋深一愣:“梁祁,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你……” 三天前梁祁曾向自己表白。 秋叶如水般带着寒凉,天空上星光稀疏,月色沉沉。 少年的脸带着红晕,颤抖的双手在背后纠缠着:“宋深,从高一你在后山救了我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他的声音细微,带着雀跃的期待,“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宋深沉默了半晌:“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宋深欲转身离开,却被梁祁拉住了手。 梁祁脸色苍白:“是谁?顾宁还是许越?” 凉意从手心传来,宋深一怔,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我喜欢谁和你无关,但我真的不喜欢你,抱歉。” 话罢,他背着书包,向学校外走去,留下面色逐渐阴沉的梁祁。 此时,梁祁双手拍向桌子,站起身来:“够了!宋深,我是正常的性向,我不喜欢男人!别烦我了!” 语文老师走入教室,在看到宋深后皱了皱眉:“宋深,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座位上课了。” 那一刻,宋深觉得自己就像在沙漠中焦渴疲惫的旅人,面对融化的铁浆般洒下的炎阳,他努力张口,却只感到天地都在慢慢旋转。 他沉默着走回座位,却发现桌子上被人用彩笔写满了字—— 变态! 好想压在你身上! 同性恋! 宋深拿出湿纸巾,用力擦掉桌上的彩色印记。一整节课他都没有听进去,桌上的字仿佛烙印般刻在他的脑中,不断重复播放。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四面围起的孤城里,直面着一场精心策划的困局。周围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灼热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无处遁形。 中午,他装作睡着,等班上同学都离开后,才起身,离开教室,走向食堂。 等他踏进食堂时,嘈杂的环境忽然安静下来,学生们都看向他。 第36章 “他就是三班的宋深,喜欢男人。” “这么变态的吗?” 窃窃私语传入他的耳中,他选择无视,径直走到打饭区,打了一碗汤。 可当宋深转身时,一个人突然走过,打翻了他手中的碗,整碗汤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番茄的味道粘在衣袖上,宋深看清了来人,是笑得肆意的曹爽:“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同性恋吗?” 宋深压抑着怒火,望向曹爽:“你是故意的吗?” 曹爽耸了耸肩:“故意的又怎么样?” 宋深拿起汤勺,在桶里挖了一勺热汤,倒在曹爽头上。 汤顺着头顶洒了下来,曹爽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宋深,你他妈有病吗?” 他抬手在脸上一擦,狠狠推了宋深一把。 沾满汤汁的指印落在宋深的校服上,他没有站稳,向后踉跄几步:“只允许你撞我,不允许我泼你吗?” “你!” 宋深无视了曹爽,转身走入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衣服上的污渍。 那时他还尚未知晓,快乐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他面临的将是没有边际的深渊。 “被大家排挤的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传来,梁祁的脸映镜子上,他静静地看着宋深,微长的头发随着风轻轻摇曳。 “什么意思?”宋深望着镜子里的人,问道。 梁祁笑了笑:“是不是很想知道情书是谁写的?” 水声哗啦作响,宋深拽过梁祁的衣领,不可置信道:“是你?” 梁祁笑得更大声了:“对啊。” 宋深咬牙道:“为什么?” 梁祁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深:“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他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高一的时候你救了我,在那之后我就把你奉为神祇,但你为什么不救到底呢?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朋友,为什么要对他们也笑得那么灿烂?你拥有那么多,我却只有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愤怒冲上头顶,宋深一拳挥向梁祁:“你是个变态吗?” 梁祁的眼镜被打得歪了过去,但他依旧笑着:“现在你才是变态啊。” 宋深喘着粗气:“我要告诉别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笑声打断,梁祁笑得前仰后合:“别人会信吗?你的字我可是整整模仿了一年,没有人能比我更像了。” 无数的深夜里,他拿着偷来的试卷和本子,拙劣地模仿宋深的字迹,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仿佛这样就能与他融为一体,变成一个人。 宋深红着眼:“你想干什么?” 梁祁走到宋深面前,抬手摸向他的脖颈:“和我在一起,我就告诉大家那封信是我写的。” 凉意从脖颈间蔓延开来,宋深打掉他的手:“做梦!” 梁祁一愣:“那就别怪我了,你也尝尝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吧。” 他拍了拍手,几个少年便走了进来,不断逼近宋深。 宋深朝厕所外跑去,却被他们一把拽住,狠狠摔在地上。 曹爽面容狰狞:“脱了他的裤子,我倒要看看他立不立地起来!” 少年的恶意席卷而来,将宋深包裹住。他不断挣扎着,踢踹着来人,却无济于事。 他看到梁祁退到最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放开我!”宋深高喊道。 可是下一秒,身下便一凉,极大的屈辱涌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这个世界就此毁灭,所有人都烟消云散,而他也化作沉默的灰烬,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看。 天花板在眼前不断摇晃,他就像一个破掉的皮球,所有的力气从体内泄掉。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曹爽的声音传来:“还是能立得起来嘛!” 宋深拿起裤子,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几个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他的手反绑到身后,曹爽提起一个拖把,伸到宋深嘴边:“来,舔一下,我就放了你。” 宋深恶狠狠地看着曹爽,眼里尽是血丝:“滚!” 曹爽似是被宋深的眼神气到,他抬手扼住宋深的下巴,把拖把的边角塞进他的嘴巴。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宋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周围的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模样,他们戴着小丑面具,不断大笑着,在宋深的眼前忽远忽近。 他们把宋深拖进了狭窄的杂物间,把拖把剪得稀碎,塞入他的嘴中,让他无法发声,再用绳子将他全身绑住,令他无法行走。 曹爽厌恶地看了宋深一眼:“你就待在这里吧。” 狭小的空间让宋深无法动弹,他想发出声音,喉咙却被破布塞住。他只能跪在杂物和门板之间,如案板上的动物一般,发出呜咽。 直到太阳西斜,放学的音乐响起,才有人打开了杂物间的门。清洁大叔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赶紧松开宋深身上的绳子。 宋深扯出口中的布条,双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呕吐。 “同学,你没事吧?”清洁工拍了拍宋深的后背。 宋深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他迅速把裤子穿上,冲到洗手台,冲洗嘴巴。极强的水柱冲击他的喉咙,让他再次呕吐出声。 他几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才踏着碎掉的月光离开。 周围的人好像都带着重影,在宋深的眼前掠过。 第37章 他走入教师办公室,看到正要离开的林志奇:“老师……”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林志奇皱眉道:“宋深,你怎么一下午都没去上课?” 宋深的声音嘶哑而虚弱:“有人把我关进了厕所。” “谁?” “曹爽、梁祁、莫雨、王志刚还有何良。” 作者有话说: 全订并评论的宝贝,我会送红包哦~ 留下我的微博:写手尖叫的羊驼,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介绍一下我的两本预收文 《赛博朋克2210(刑侦)》 简介: 【已全文存稿】 (能看见犯罪痕迹的神秘老师能梦见未来与过去的高级刑警) 221年,许多人类因为基因的进化与变异而拥有属于自己的超能力,部分拥有异能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反社会组织。 国家为了应对这个组织并严厉打击社会的犯罪行为,聚集了部分异能者,成为高级警官。他们追究一切“不可能”的犯罪,还被害者一个公正的结果。 高级警官李非决在一起案件中遇到了拥有特殊能力的神秘老师宋尧,竟发现他是一名控梦师。借助宋尧的力量,他们强强联手,破获多起神奇案件,但也陷入了反社会组织的阴谋之中。 梦境杀人、壁画犯罪、机器人觉醒、vr幻觉、悲伤感应、影子杀人...... 在这个最好又最坏的时代,什么都可以犯罪。 《我亲爱的警官先生》 简介: 【身患逆行性遗忘的高智商法医余笙x身患阿斯伯格的天才侧写师司予】 余笙和司予一共相遇了三次。 第一次在劫持现场,余笙是被绑票的受害人,而司予是冷静的谈判专家。 第二次在月城的公安局,余笙成了新一任法医,而司予则是公认的天才侧写师。第三次在中缅边境,余笙是站在黑暗里的卧底;而司予却是光明中的警察。 “我是一座沉默的山,却未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你而哗然。” 第17章 噩梦 『噩梦』 他们的恶意压在我的身上, 让我喘不过气。我时常想,如果我死了的话,这个世界会不会不一样? 201年10月29日 第二天下午林志奇叫来了宋深和曹爽等人的家长。 梁祁的母亲穿着一身的名牌, 挎着宋深从未见过的包走进办公室,她的身后跟着一脸委屈的梁祁。曹爽等人的父母也陆续赶到, 穿着正式且独具风格。 只有宋年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个印着“宋爸爸卤菜”的旧衣服,走进这个房间。 他两鬓夹杂着少许银白,身上沾着卤菜的味道。他似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弓着脊背听林志奇说话。 “宋爸爸, 宋深和梁祁他们发生了一些矛盾。宋深说自己被他们关进了厕所;但梁祁他们却说, 是宋深先挑起的头, 殴打他们,并用刀划伤了梁祁的手, 他们才起了冲突。”林志奇一脸为难道。 曹爽高呼道:“宋深说谎!” 莫雨、王志敢和何良也应声附和道:“对,宋深在撒谎!” 梁祁撩起袖子, 只见他的手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虽然已经上了药,但还是十分吓人, 皮肉都翻了出来, 他恐惧地望着宋深:“你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你拿刀划伤了我!你看到我受伤后就跑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把你关进厕所里。” 宋深紧紧攥着双手, 怒声道:“为什么要诬陷我?当晚的清洁大叔也看到了,是他把我放出来的!” 他走出办公室, 把早已请来的清洁工拉了进来:“叔叔, 你说, 是不是他们在说谎?昨天晚上……” 男人摇了摇头, 打断了宋深的话:“我没有看到你。”他看着宋深, 表情坦然,“怎么会有学生把你关进厕所的隔间里呢?你在说谎。” 宋深一愣,愤怒被一股极强的悲凉冲淡,抓着男人的手缓缓滑落:“为什么?” 梁祁的妈妈开口道:“我们已经找了律师了,不管是谁说谎,都法庭上见吧。” 宋年立刻急了,替宋深承认了罪行:“梁祁妈妈,宋深才十八岁,明年他就要高考了,他成绩这么好,求求你不要告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宋年拉过宋深:“宋深,来,跟梁祁道歉。” 宋深甩开宋年的手:“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 “啪。” 一个巴掌甩在了宋深脸上,宋年红着眼吼道:“道歉啊!你还想不想继续读书了?” 宋深的眼睛红了:“爸,为什么不相信我?” 宋年将宋深的后背强行按下,朝着梁祁鞠了一躬:“对不起梁祁,我替宋深向你道歉。” 宋深的骄傲和自尊在此刻如镜子般一片片支离破碎。 难以忍受的委屈与痛苦涌上心头,他无力地垂下了头颅,在屈辱中苟延残喘。 宋年不断向那群施暴者鞠躬道歉,脊背好像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梁祁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宋深也不是故意的,我和他之前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不要告他了。” 宋深抬起头,看着梁祁在大家面前装模作样,突然觉得很好笑,他想笑出声来,却被宋年再次压弯了脊梁,他听到宋年道:“对不起,曹爽,请原谅宋深。” 曹爽连连摆手:“我们都是同学,没事的,梁祁都原谅宋深了,我们也一样。” 第38章 最终,这场闹剧在梁祁母亲的冷哼中终结。 宋年拉着宋深走出办公室,他看着宋深的样子,只觉得怒火中烧:“为什么要惹他们?” 宋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爸,我没有,是他们在说谎!”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当官的和有钱的都不要惹,你为什么不听?”宋年看了宋深一眼,用极尽痛心的话说道,“宋深,我对你太失望了。”转身就向楼梯走去。 宋深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 他站在原地,看着宋年的身影逐渐远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爸,我能不能转学?”宋深试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私立学校的学费又贵,转学了还能拿回一部分学费,把欠亲戚们的钱还上。我都想好了,转到六中去。六中不是重点高中,以我的成绩应该能顺利转过去……” 宋年突然定下脚步,转过头望向宋深:“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了让你上这所高中,求了多少人?” 宋深的眼泪落下,他抹掉泪水,绝望地看着宋年:“可是他们在欺负我,我真的没有伤人。” “转学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你给我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宋年看着宋深,“不然你真想像我一样摆一辈子地摊,卖一辈子的卤菜吗?” 宋深没有说话。 看到沉默的儿子,宋年一把拉过他,拽着他往班上走去。 班上同学都在埋头自习,在听到脚步声后,纷纷抬起头来。 宋年一脚跨上讲台,向全班同学深深鞠了一躬:“我听宋深说,大家可能对他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产生一些矛盾。我在这里向大家恳求,多多照顾我家孩子,大家好好相处。”他顿了顿, “宋深学习很努力,为人也很阳光,一定不会是大家想的那样。”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怎么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就是个同性恋!” 宋年一愣,望向高呼的少年:“什么同性恋?” 少年耸了耸肩:“宋深写了一封情书给梁祁,就在班主任那里。”他一脸嫌恶地说道,“快把你儿子带走,不要污染我们的学习环境。” 下课铃声响起,宋年走下讲台。他看都没有看宋深一眼,抬手将宋深拨开,朝办公室走去。 宋深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他仿佛坠入深海,快要溺死于黑暗。 “和同性恋做同桌是什么感觉?”曹爽带着几个少年,把顾宁围住。 顾宁低着头,不住地发抖。 “宋深是变态,你还跟他坐在一块儿,你是不是喜欢他?”曹爽将双手撑在顾宁桌上,凑到她的面前,“哎哟,怎么哭了!” 顾宁似是被吓到,她不断抽动着肩膀,眼泪从眼角落下,热气盖住了眼镜的镜片。 宋深冲到曹爽面前,将他推到一旁:“不要欺负她,和她没有关系。” “同性恋也会保护女人了?”曹爽鼓了鼓掌,“不错。” 宋深无视曹爽,他把自己的桌子拉开,往最后一排拖去。 桌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同学纷纷捂住耳朵,朝着宋深大喊:“吵死了!” 宋深将桌子放在全班唯一的空位,坐了下来。旁边就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可他仿佛闻不到一般,翻开书,准备做题。 可没想到的是,书也早已被人用刀划得乱七八糟。 “没了书我看你怎么学!”曹爽冲着宋深嗤笑一声,回到座位上。 窗外的黄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被抛弃的旧物,穿过打开的窗户,落在宋深的桌上。 宋深感觉头很晕,有点喘不过气,眼前的世界仿佛是泼了油墨的纸张,五彩而模糊。他趴在桌子上,在老师的声音中昏昏欲睡。 梦里,他好像在海上漂浮,他很想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等他清醒时已经放学了,他木然地睁开眼睛,努力撑起沉重的身体。 班里只剩下他和梁祁,梁祁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宋深没有理会他,把桌洞里的书放到书包里。 “知道那个清洁工为什么要说谎吗?”梁祁问道。 宋深望向梁祁,没有说话。 “因为我给了他一千块钱,”梁祁笑了,表情夸张,“他就为了一千块把你卖了。” 宋深义正严词道:“不管怎么样,没做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承认。我无愧于我自己,而你呢?” 梁祁突然捂着嘴巴,嫌弃道:“你的口好臭啊,有股破拖把的味道。” 宋深一愣,呆在了原地。 梁祁慢悠悠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 不可能有味道,明明已经刷过牙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真的有一股抹布的味道从口里传来,让宋深一阵阵地恶心。 他抓起书包,坐上回家的公交。 他尽量避开所有人,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他紧闭着双唇,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人流,试图让自己放空。但拖把的味道仍然不断传来,萦绕在他的口中,让他忍不住地恶心。 回到家后,他跑到厕所里,一遍遍地漱口,直到半管牙膏都用完,牙龈流出了血迹,他才停下。 铁锈般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地呼吸。 第39章 忽的,一只粗糙的手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拽到客厅。 宋年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去:“你是个变态吗?为什么喜欢男人啊?” 宋深感觉自己仿佛落在了黑暗里,在不断下坠。身体变得很沉,额头不断传来阵阵钝痛。黑白的颜色仿佛藤蔓般渐渐盖住了桌子,爬上了墙壁,直到包裹住整个房间。 “你真是愧对我们老宋家的列祖列宗,你怎么这么丢脸?”宋年一边打着一边痛心疾首道。 一旁的李春芳动也不敢动,她闭上眼睛,似是不忍看到眼前的一幕。 宋深知道,从小到大,宋年打自己,都是为了发泄。只要忍住,让他发泄完后,一切都会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的一声,鸡毛掸子折成了两半。 周身的疼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传来,眼前的世界翻滚着黑色的绝望,宋深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宋深发起了高烧,不分昼夜地昏睡,数不清的梦境如海浪般涌来,梦里全是许越——他们时而站在海镇的沙滩上,扬起双手拥抱如火焰般燃烧的夕阳;时而坐在公交上,一人一只耳机,听着最新发布的流行音乐,双手在空中轻轻地打着节奏;时而站在操场中央,伴着雄壮的国歌,庄严地升起国旗。那时的他们风华正茂,向阳而生…… 梦境逐渐扭曲,变成梁祁摸上脸颊的右手,再变成曹爽如小丑般的笑容,最后变成父亲打在身上的鸡毛掸子。 宋深忽地惊醒,看到趴在床边一脸憔悴的李春芳。 “醒了?”李春芳欣喜地看着宋深,“还难受吗?想不想吃面?妈妈给你热一下。” 宋深低下头,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将整个房间侵吞。 李春芳摸了摸宋深的头发,试图缓和父子俩的关系:“你爸他就是这个性子,打完之后又后悔,但拉不下面子道歉。” 宋深摇了摇头,想说话但喉咙却痛得发慌,只能又点点头。 “你爸已经向学校请假了,今天在家里休息。你再躺躺,我给你热面。”李春芳说着,便往房间外走去。 宋深跌靠向身后的枕头,卧床轻晃,咯吱作响。 他拿起手机,看到几条未读的短消息,发送人都是许越—— 宋深,阶段性测试我拿了a。国外的数学都好简单,你要是来了,一定能拿全校第一。 宋深,不知道高二的学习生活紧不紧张?我这边都快爽死了,每天轻松得不行。 宋深,我最近又交了几个朋友,他们对我还蛮友善的。 信息下是许越和几个外国人的合照,他笑得灿烂而阳光。 虽然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但宋深看到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打下几个字:真好。 很快,许越的信息就发来了:这几天很忙吗?怎么没有回信? 宋深:有点感冒,现在已经好了。 许越:那就好。我们这边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我这个超级猛男每天都等你到十二点,你感不感动? 宋深:感动。你快睡吧。 许越:好,晚安。 宋深:晚安。 宋深缓缓放下手机,任由自己的心脏被痛苦灼烧,唇瓣紧抿,眼底似透出一股坚定。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泻入房间,留下一束金灿灿的光柱,把房间的一切空虚盈满。看着这道光柱,宋深眸子变得有了些色彩。 很快,李春芳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宋深一天没有进食,肚子饿得很,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面。 下午,他坐在狭小的房间里,找出几张干净的试卷,认认真真地把它们全部做完,对了答案。 他的成绩很好,数学142,英语139,文综230,如果一直能有这样高的分数,考一本应该没有问题。 看着眼前的成绩,他久违地笑了笑。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桌上的笔却随之滚落,掉在了地上。宋深捡起它,却发现笔头已经弯了。 他翻了翻笔袋,发现已经没有笔可以用了,便穿上外套,走到小卖部买笔。 初秋的风裹挟着凉意而来。一整天的高烧让人乏力,他在路上慢慢走着,脚步虚浮,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他晃悠了将近三十分钟才走到。 小卖部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具。 宋深挑了几支笔,便往教材区走去。他准备买几本教材,然后把划烂的书丢掉。 忽的,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背对着自己,抬手拿了一本书,塞进外套之中。 宋深立刻高声道:“老板,有人偷东西!” 偷书的人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宋深。 宋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偷东西的人是林志奇。 “老师?”宋深一愣,上上下下看了林志奇半天,才确定他就是自己的班主任。 此时,老板跑了过来。 林志奇的手被老板拽住,外套里的书就掉在了地上。 “来人啊!这里有小偷!快报警!”老板高喊道,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围着林志奇指指点点。 林志奇抽走自己的手:“你干什么啊!” 话罢他就往人群外跑去,却被老板抓住了肩膀:“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偷我家的东西。” 林志奇表情慌张:“我没有,你松开我!” 第40章 林志奇是体育老师,身形比一般人要健壮,但老板也是常年运动的人,一双手臂上都是肌肉,他牢牢地锁住林志奇的脖颈。 林志奇被勒得满脸通红。 忽的,一张纸币递到老板面前。 宋深望着他,一双眼睛干净而透亮:“老板,我替他买这本书。”他接着道,“如果真的闹到警察那里去了,您今天的生意也做不了了。” 老板思考了一会儿,他收下钱后便松开林志奇,挥了挥手:“行吧行吧,让他带着书赶紧滚蛋。” 林志奇踉跄几步,走出了文具店。 宋深拿起书,准备往家中走去。 可他的心中并不平静,仿佛有一个天使在他耳边不断指责着他的行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自私胆小的人,背弃了律师的梦想,为了私欲舍掉了信仰。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志奇追上宋深,他佝偻着脊背,艰难道:“宋深,我不是故意的,最近家里催婚催得厉害,学校又一直盯着我们班的成绩,我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林志奇从小就厌恶老师这个职业,他学体育是为了当一名运动员,但他的个子不够高,最终只能在父母的安排下进私立高中当体育老师。父母又找了关系,给校长塞了钱,没几年他就当上了班主任,平时带一带体育课。按理说应该非常轻松,但校长又看不起他这个关系户,每次只要班上成绩下降,就会指着他的鼻子骂。每每回家时,父母还要催婚,给他冠上不孝的名头。这些压力让林志奇几乎喘不过气。 有一次,他在超市里买东西时看到一个偷东西的小孩。 小孩伸出手偷偷拿走了一个果冻,面色自然地走出超市。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如法炮制地抓了一个果冻,藏进袖子之中。 他紧张地转过身,快步离开超市。当他走到小巷之中时,感觉一阵热意冲上了头顶,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喘息起来。一股快感传遍了全身,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实在是太快乐了。 他吃下那个果冻,感觉自己好像飞到了空中,在云朵之间飘荡。 之后他就爱上了那种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偷点东西,不然他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浑身仿佛被虫蚁啃啮,又痒又痛。 此时,林志奇仍然在宋深身后不断说着:“宋深,我知道这样不对,但……” 宋深突然转过头,他看着林志奇,最终还是道:“老师,我不说出去。” 林志奇一愣,随即连声感谢:“谢谢,谢谢你,宋深。” 宋深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家中。 晚上,宋深一直盯着黑暗的角落发呆,他的脑中重复播放着自己和林志奇的对话,到凌晨才爬上床。 他一想到第二天要上学,就紧张得发抖,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天渐亮时,才陷入睡梦之中。 在梦里他被一个黑衣人追杀,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怎么也跑不动。很快黑衣人就追上了他,将一把刀刺入他的身体,他转过头,看到黑衣人摘下了面罩,是林志奇。 他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眠。只能离开家,坐上公交。 下了公交后,他踯躅了半天,才往学校走去。在路过一个小巷时,他的口鼻突然被人捂住,整个身子被拖进了黑暗里。 曹爽一把将他推到墙壁上:“你终于来了?” 宋深警惕地看着曹爽:“你想干什么?” 曹爽看了看四周,何良和王志刚就走上前,按住宋深的手臂。 曹爽从宋深的口袋里翻出了五十块钱:“啧,就这么点钱?”他笑了起来,“也是,一个卖卤菜的父母能有多少钱?” “还给我!”宋深抬高了声音,可下一秒就被一个巴掌打断。 曹爽一掌甩到宋深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我不还!你能怎么样?” 宋深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曹爽身上。 曹爽捂住肚子,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他紧皱着眉头,忍痛咬牙道:“还愣着干嘛?打他啊!” 莫雨一拳朝宋深挥去,宋深却偏头躲过。 “你还敢躲?”曹爽一脚踹在宋深的膝盖上,宋深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 “我记得你爹妈的卤菜摊子就开在六高附近,对吧?”曹爽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深,“我有很多朋友在六高。” 宋深的瞳孔瞬间放大:“你要对我父母做什么?” “看你咯。”曹爽摊了摊掌,“你一直反抗,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宋深的右手紧紧攥住,又缓缓松开,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叹息就被拳脚声盖过。 他恍恍惚惚地抬头,望见小巷的尽头被太阳照耀着,少年少女快步走过,他们正嬉笑着,洋溢着元气与活力;上班的人骑着自行车,他拨动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好像拥有最美好的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暴行终于结束。 曹爽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蹲下了身子:“今天要考试,但我不想看到你考得那么好。”他拍了拍宋深的脸,“明白吗?” 话罢,他一脚猛踩在宋深背上。 宋深倒在地上,呜咽声最终被黑暗所吞噬。 201年12月18日。 自从一个月前的殴打之后,宋深的成绩便一落千丈,每次考试时他都会估一下分数,再选择空几道大题,将分数控制在及格线左右。上课时他也会装睡,用耳朵努力听老师讲课,再记到心里。 第41章 一开始老师还会找他谈心,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考得这么差,上课也不听讲,还劝他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但他每次都是沉默地低着头看着鞋尖,久而久之老师也放弃了找他谈话。 每次父亲在得知他的成绩后,总会打他一顿,他也只是默默地承受父亲的鞭笞,不说话。 在面对曹爽等人的欺凌时他学会了沉默,任他们划烂自己的书;任他们把自己按到马桶里;也任他们把避孕套装在自己的笔袋里,最后被老师臭骂一顿…… 久而久之,他们开始觉得宋深很无趣。 就在宋深以为他们不会再找自己麻烦时,他们又一次把他堵在了厕所里,曹爽将他按在墙上:“我们的大律师,遇到不公的事情时是不是应该揭发它?” 宋深不说话,他偏着头看着地板上的脏水,双眸逐渐失神。 曹爽拍了拍宋深的脸:“又不说话?哑巴了你?是不是想挨打?” “曹爽,等等。”梁祁拉过曹爽,制止了他的行为,“我和他说几句话。” 曹爽不满道:“说快点!”他让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梁祁附在宋深耳边,轻声道:“你想不想让大家知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紧接着,他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宋深的双眸瞬间扩大,他抓住梁祁:“你要干什么?” 梁祁一笑,他握住宋深的手:“如果大家知道了,他会遭受到怎样的闲言碎语呢?他在海镇的名声是不是也毁了?” 梁祁知道,想要控制一个人很简单,用他恐惧的事物吓唬他,用他所爱的人威胁他,最后挖出他心底最在乎的东西,彻底摧毁他。 宋深高喊道:“你想干什么!” 宋深的吼声将刚进入厕所的人吓到,那人在看到眼前的阵仗后立刻跑出了厕所。 梁祁轻言细语道:“别害怕,我们只想让你做一件事。”他顿了顿,“我们看到林志奇偷东西了,你不是很正义,想做律师吗?先从这件小事做起吧。去校长那里揭发他。” 宋深的眼中噙着怒火,他死死地盯着梁祁,所有的愤怒最终都化为妥协:“好,我说。” 宋深踏入校长办公室时,校长正捧着一盏茶杯,挺着圆鼓鼓的啤酒肚,看着窗外的景色。他打开杯盖,雾气便从中飘出,氤氲了他的面容。 宋深敲了敲打开的门:“报告!我是高二三班的学生宋深。” 校长似是被吓了一跳,他放下水杯,望向宋深:“有什么事吗?” 宋深没有犹豫:“我想报告一件事。”他站直了身子,“我班班主任林志奇老师曾在一个月前行窃,偷窃地点是东城区58号街的望子小卖部。” 校长皱了皱眉,他似是没有听到宋深说的话:“什么?” 宋深又重复了一遍。 校长严肃地看着宋深,质疑道:“一个月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宋深义正词严道:“我思考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将这件事报告给您。” 校长坐到转椅上,拿出手机,拨打林志奇的电话:“林志奇,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过多久,林志奇就走入办公室,当他看到宋深时,心里便涌起一丝慌张,他怀疑宋深是来揭发他偷窃一事。 接下来校长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林老师,这名学生说你偷窃。” 林志奇慌了,但表满上还是装作镇定,他连忙摇头:“不可能,我以老师的身份起誓,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他在污蔑我。” 校长双手交叠放于下巴处,他看了宋深一样:“你有证据吗?” 宋深迎上校长投来的目光:“望子小卖部的老板可以证明。” “人证可以作假,我要的是物证,比如监控之类的。”校长扬了扬下巴,“你有吗?” 宋深看着校长:“没有。” “没有,那就给林老师道歉。”校长抬高了声音,“竟然在这里污蔑老师,之前学生间的传闻是不是你说的?” 他早就在学生那里听说了林志奇偷窃的传闻,但他一直没有管这件事,他完全不相信本校的老师会做出行窃的事情。 宋深摇了摇头,他的牙关咬得极紧,可出声的勇气却渐渐消散。神色空了一瞬后,他再抬眼时,已是平静,他顺从地对林志奇鞠躬道:“林老师,对不起,我污蔑了你。” 他想起上一次被父亲压弯的腰,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继续蔓延,撕扯着他的皮肉,但他表面上仍像一个机器人,麻木地做着让自己都感到不可理喻的事情。 林志奇笑着拍了拍宋深的肩膀:“没事,小孩子嘛,爱捉弄人,可以理解。” 校长直接给宋深宣判了死刑:“污蔑老师偷窃,伤害老师自尊,在年级中传播谣言,记一次警告处分。”他继续道,“如果下次再犯,处分就记进你档案里了。” 校长的表情仿佛在眼前放慢了一般,宋深看着眼前不断颤动的肥肉,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化为了两个字:“好的。” 莫大的悲哀都变成了无奈,消散在宋深的叹息声中。 走出办公室后,林志奇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恶狠狠地盯了宋深一眼:“你给我等着!”话罢,他转身朝班级里走去。 宋深知道自己失去了林志奇的庇护,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更是梦魇的开端。 第42章 1月20日的下午,体育课在游泳池进行。 三中是整个海镇唯一拥有恒温游泳池的高中,这也是三中一直引以为豪的存在。 那天宋深被曹爽用绳索捆住,再次扔进了厕所的隔间。 宋深学聪明了,时时刻刻都在口袋里带着一个刀片,他用力划开绳索,踩在杂物上,翻出隔间,离开厕所,跑入游泳馆的更衣间。 等他换好衣服时课程已经进行了大半。 林志奇看到宋深,便阴沉着脸朝他走来:“为什么迟到?” 宋深正要开口就被林志奇打断,他愤怒道:“你就这样不尊重老师?” 林志奇的声音在整个泳池中回荡,所有学生都立刻噤声,朝宋深望去。 曹爽和梁祁相视一笑,在水下击了个掌。 宋深看着林志奇,委屈从心头涌起:“老师,是梁祁他们把我关进了厕所……” 林志奇低着头,瞪着宋深:“宋深,你能不能不要再撒谎了?之前在校长那里污蔑我,现在又污蔑梁祁,你还有没有作为学生的自尊了?” 宋深知道不管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都没有用了,林志奇不会再相信他。 “六十个深蹲跳,现在就做!”林志奇下了命令。 宋深将双手交叠放于脑后,按照标准的姿势做起深蹲。 林志奇在旁边吹响哨子:“快点!你太慢了!” 宋深加快了速度,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呼吸开始变得不顺,他大口地喘息,喉咙口干涩得仿佛能听到摩擦的声响。 六十个深蹲跳做完后,他倒在了地上,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 “下水!”林志奇不管不顾地拖着宋深,将他扔进了水中。 吵闹声瞬间被灌入耳中的水声盖住,突如其来的水压刺得耳朵生疼,宋深没有准备好就被拉入水下,鼻子和口中都呛了水,不受控制地冒出气泡。 宋深踩在泳池的瓷砖上,求生的本能让他浮出水面,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连憋气都不会了吗?” 林志奇的手盖上宋深的头,将他猛地按进水中。 窒息感涌上,咕咚咕咚的声响占据了双耳,宋深奋力地抬起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就在他要失去意识时又被林志奇抓着头发,拉出水面。 “是不是不懂尊重老师?”林志奇在他的耳边大吼。 随即又是一股从头顶而来的力量,将他按入水中。汹涌而来的水花将宋深包裹,他感觉自己就要不能呼吸了,他抓住林志奇的手,用力将它从头顶拿开,猛地钻出水面,开始大口地喘息。 “老师,我哮喘发了。” 宋深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仿佛被人捏住,怎么也呼吸不过来。 他奋力走向阶梯,踉跄着爬上去,奔入更衣室,从书包里拿出布地奈德气雾剂,将喷口塞入口中,按下开关。 药物瞬间喷入,他深吸一口,一分钟后,他逐渐能够顺畅呼吸。 他扶着更衣柜,缓缓坐了下来,眼泪从眼眶滑落,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泳池中,林志奇看着自己的手,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更有趣的“游戏”——惩罚不听话的学生。 这个游戏令他感到放松不已,积攒在体内的压力被瞬间发泄而出。 他想着,下次要再去一次望子小卖部,他一定要把东西偷到手,并不被老板发现。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宋深的回忆就结束了。 第18章 医院 『得到爱,就得到了救赎』 这个世界疯了, 但是别害怕,得到爱,就得到了救赎。 201年1月18日 期末考试宋深依旧考得很差, 所有科目徘徊在及格线附近,他带着成绩单回家, 却意外地没有遭到父亲的打骂。 宋年只是沉默地坐到桌旁,吃起了晚饭。他看着站在一旁不敢动的宋深,用筷子敲了敲碗延:“吃饭。” 宋深的心口竟涌起了一丝感动——父亲即使很生气却压住了怒火,甚至关心自己, 他感觉自己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父爱, 所有的痛苦都在此刻得到了救赎。 他依言坐到饭桌旁, 吃起了饭,话比往常多了起来:“爸, 今年过年还是回老家看爷爷吗?” 宋年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深期待道:“我好久没见到小虎他们了, 今年回老家一定要和他们聚一聚,一起吃饭放烟花。” 宋年看了宋深一眼, 没有回应。 李春芳也是不同往常的沉默, 整个饭桌仿佛都被一种怪异感包裹。 宋深捧着碗,不解地看向宋年:“爸, 你怎么不说话啊?” 得到的依旧是无言的回答。 宋深突然觉得很慌,一种没来由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望向李春芳:“妈, 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李春芳怜爱地看向宋深, 摇了摇头。 胡乱的猜想占据了脑袋, 他似乎明白了父母沉默的原因:“爸, 妈, 我知道我没有考好,让你们不开心了。对不起,你们肯定很失望。”他急切道,“但我高考一定会考好的,你们相信我!” 沉默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此时,门铃声突然响起。 李春芳小跑着过去开门,两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入屋中。 第43章 “叔叔!大伯!还没有过年呢,你们怎么先到我们家来了?”宋深看到他们后,惊喜地站起身来,他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他们了,“叔叔,最近一切顺利吗?生意做得好吗?大伯,身体最近怎么样?上次住院后应该好很多了吧?” 可他们也不说话,沉默着走向宋深,架住他的双手,把他往外拖去。 手中的碗掉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宋深慌张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来,试图用身体的力量抵抗他们的拖拽:“叔叔,大伯,发生什么了?” 宋年朝自己的哥哥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安排好了,放心,是海镇最好的精神病院。” 宋深的瞳孔倏地放大,他似是意识到什么,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什么精神病院?你们送我去精神病院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可他的挣扎只是徒劳,他的力量完全被两个中年男人压制住。 宋深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身体却一直被他们往外拖去,他惊恐地看着李春芳:“妈,救我,救我!” 李春芳流下了泪水:“孩子别怕,去住一段时间的院就能好起来了。” 宋深奋力地蹬着双腿,他哭喊起来:“松开我,松开我!” 李春芳跟上宋深,一边哭一边道:“住完院后你就不会和你爸爸顶嘴了,成绩也会重新变好,更不会……喜欢男人。”她嘱咐道,“深深,在医院里一定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爸爸妈妈会等你出院。” 宋深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春芳和宋年:“你们觉得我疯了吗?” 宋年和李春芳没有回答。 宋深哭出了声音:“我没有疯啊!我没考好是有原因的,我是故意的!我把每个科目都空了好几个大题,其实我会做!” 宋深激烈地挣扎起来:“爸、妈,不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我没有疯!”他哀求道,“我以后不会再和爸爸顶嘴了,我一定好好学习,我保证,求求你们了,你们相信我啊!” 可宋年却拿出了一根绳子,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丢进了车中。 一路上,宋深都在奋力地挣扎,可不管他说什么,怎样哀求都没有人理会他。 抵达医院后,他很快就被送入医生办公室,宋年汇报着宋深“发疯”的迹象,医生一边皱眉一边在纸张上记下他的症状。 宋深近乎崩溃地大喊道:“我没疯!我真的没疯!我不要住院!” 可他的反应在医生的眼里就是“疯了”的最好证明,他最终因为精神分裂住进了海镇第三精神病院。 医生和护士将挣扎的他绑在病床上。 他们拿出针管,开始配药。 宋深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他用力地拉动身上的束缚带,可带子却越绑越紧,他看着不断靠近的护士,蹬踹着双腿,“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护士拿出棉球,沾上酒精,在他的手臂静脉上涂抹。 眼泪从眼角滑落,宋深猛地摇头:“我没有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护士无视了他的话,将镇定剂推入血管之中。 “滚啊!你们滚啊……” 不过几秒,眼前的场景就模糊起来,宋深只觉得头脑昏沉,使尽力气也无法阻挡眼皮渐渐合上。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单独捆在一间病房里,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母“遗弃”了。 窗外的夜是静悄悄的,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散发出皎洁温柔的辉光。光亮洒在地面上,给整个城市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一股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宋深想流泪,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他张着干涸的双唇,看着月亮逐渐落下,太阳东升而起,直到黎明的帷幕于天际拉开,照亮整个城市,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早上八点,医生来查房:“宋深,今天感觉怎么样?” 宋深嗓音嘶哑:“还好。” “他的药备好了吗?”医生朝护士问道。 屋外的推车上摆满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纸盒,每个纸盒上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而纸盒里就装着他们的药。 护士拿出属于宋深的纸盒,将药和水喂到宋深嘴边。 宋深服下后,护士担心他把药藏在口腔里,便道:“张嘴。” 宋深顺从地张开嘴巴。 “舌头抬起来。” 宋深依言抬起舌头。 都检查完毕后,护士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医生看着宋深,向护士交代道:“束缚带暂时可以解开,但还需要单独隔离几天。” 宋深望向戴着口罩的医生:“医生,我要住几天院啊?” “看你的恢复情况。”医生拍了拍宋深的肩膀,“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治病就好。” 宋深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医生走后,护士便将他身上的束缚带解开。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难熬,偌大的病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空调,没有任何娱乐。虽然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但他依旧觉得很寒冷,总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精神病院的生活是没有人权的,晚上睡觉不能关灯;想上厕所需要敲门,护士同意后才会打开上锁的门,将你送到厕所门口,再在门口等你出来。如果你长时间没有出现,他就会冲到厕所里,查看你的情况;而唯一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只有隔着一排排铁栅栏之后的狭小窗户。 第44章 宋深时常会握着窗户上的栅栏,看着远处亮着红灯的福利院发呆。 三天后,他的隔离生活结束,即将见到其他的“病友”。 护士用钥匙打开紧锁的门:“宋深,整理一下东西,跟我去五楼。” 宋深沉默地收拾好东西后随着护士离开病房。 刚到五楼,他就被送入洗浴间。 三十几个男人光着身子,站在淋浴头下冲凉,他们在看到宋深后吹着口哨,迎接他的到来。 宋深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脱衣,但他三天没有洗澡了,身上的衣服已经发出馊味,他不得不脱掉衣服。 他快速冲掉身上的汗渍,换上干净的病服,在护士的指引下进入自己的病房。 病房里的病人形形色色,有人重复着从病房的门口走向窗户,再从窗户走向门口,边走边发出可怕的笑声;有人佝偻着脊背,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有人则以为自己在外太空,一见到宋深,就问他要不要去月球玩…… 就在宋深坐到床上时,那个不断走动的人突然冲到宋深的面前,发出可怕的笑声。 宋深被吓到,连连后退,躲到了床铺和墙壁的角落。他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双手紧紧地攥着。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加快,冷汗从背后渗出。 接下来的日子他似乎习惯了一般,表现得很乖,没有大喊大叫,一直按时服药、吃饭、睡觉。 面对老男人的口哨声,他选择沉默;面对盯着自己下/体的女人,他选择无视;面对突然发疯的病人,他就躲在被子里,不听也不看。 住院的第五天,他得到了医生的批准,能在每天吃完晚饭后看五分钟的手机。 刚拿到手机,他就看到许越的无数通未接来电和这些天发来的消息—— 宋深,我去迪士尼了,还见到了大黄蜂,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可凶了!这里很有趣,真想带你也来玩玩。 宋深,寒假生活好无聊,作业很快就做完了,而且超级简单,如果你也能和我一起出国就好了。 宋深,美国这边的建筑真好看,有好多特别有设计感的建筑,给你也看看!(图片) 宋深,怎么不回我?宇宙超级无敌大猛男一直在等待你的消息。 宋深,你没事吧? 宋深,你是不是又病了?快回消息! 宋深? 宋深!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消息,宋深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害怕流泪会被护士看到,又给他安上情绪不稳的“罪名”,便强忍着哽咽,打下一句话:许越,要过年了,前段时间回老家了,你知道的,我老家没信号,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 许越立刻传来消息:这样呀,这几天我担心死你了!去老家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宋深的泪水落了下来:对不起,我忘记了,害你担心我了。 他赶紧擦掉眼泪,抬头环视四周,生怕护士发现。 许越:那就好,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我这里是凌晨五点诶!我给你设了特别提醒,还在睡梦中就被你吵醒了。 宋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继续睡吧,超级大猛男。 许越:行,记得给我发消息,别又消失了。 宋深:好。 “时间到了,该回病房了。”护士伸手,收走了宋深的手机。 宋深点了点头,听话地回到病房,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寂静的夜空。 漆黑的夜晚狂风呼啸,宛若呜咽。天空深邃遥远,只有稀疏的星辰发出惨淡的微光,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年三十。过年的那天晚上,所有病人都得到了“特赦”——当晚可以看春节联欢晚会,在十二点时可以给家人打电话。 宋深不想打给宋年和李春芳,便要求看十分钟手机。 凌晨十二点,窗外烟花绽放,朵朵簇拥在一起,如灯盏般在空中绽放,将整个天空照得绚烂无比。五彩的火光向四周飞散、落下,如漫天的流星坠地。 宋深拍下烟花的照片,发给许越:猛男,新年快乐。 许越秒回道:新年快乐,真希望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烟花。 宋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疯了,但是自己已经不再感到害怕,因为他得到了爱,就得到了救赎。 看着眼前的内容,许越捧着日记的双手开始颤抖,他难以想象这两年,宋深到底遭受到了怎样的迫害。 他看到宋深离开精神病院后继续被曹爽等人霸凌,他们甚至将杀死并解剖金鱼的罪名安放在宋深身上;他看到林志奇逼宋深绕圈跑步、做深蹲和引体向上,直到他的双臂因缺血而发红发紫,直到他双腿抽筋栽倒在地上,直到他哮喘发作;他看到宋深痛苦地割腕,想要自杀,最终却被宋年和李春芳送到医院抢救,甚至在醒来后依旧开朗地和自己对话;看到他因为对曹爽还手,最后却不得不跟施暴者道歉…… 眼泪从眼眶落下,滴在日记本上。许越控制不住地怒吼起来,他甚至想现在就冲到曹爽面前,用最残酷的方式了结一切的怨念。 可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他可能还没有杀死曹爽,就已经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怒意无处发泄,只能变成利剑,指向自己—— 第45章 许越开始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遗漏了宋深那么多痛苦的瞬间;恨自己每日都过得那么轻松,留下宋深一人在深渊里沉沦…… 他颤抖着手继续往后看去。 他以为自己所见的内容已经达到了宋深痛苦的顶峰,可当他看到宋深被顾宁诬陷时,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绝望。 201年3月12日。 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晚自习时曹爽一直在朝宋深丢纸团,宋深装作没有察觉到,但精神始终难以将集中在题目上。 烦得受不了时他捡起纸团,看向上面的字——放学后在小树林里等我,不许不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宋深不知道曹爽想做什么,但他别无他法,只能应下。 那天他发烧了,一直咳嗽打喷嚏,但班上的同学仿佛将他当成隐形人一般,不管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看到。 放学后,宋深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小树林。 许越给他发来了一首新歌,他戴上耳机,躲在亭子后面一边听歌一边做题。 他的头晕晕乎乎的,身上冒着冷汗,眼前的题目扭曲着,仿佛有生命一样起伏、纠缠,让他一阵阵地恶心。 他放下书本,本想靠在亭子旁睡十分钟,却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学校里的学生早已离校回家。 曹爽一直没有找他,宋深的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的是,曹爽在看到熟睡的他后,心里萌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宋深将习题册放入背包中,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时,却听到了小声的哭泣。 他顺着哭泣声走去,看到躺在地上、满身伤痕的顾宁。 他下意识地奔向顾宁,跪坐在地上,将外套搭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撕下顾宁嘴巴上的胶带:“发生什么事了!别怕,我现在就去找老师,你在这里等我。” 他跑出小树林,往教学楼中奔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老师,他担心顾宁出什么事情,便转身返回小树林里,却听到了顾宁和林志奇的对话—— “是谁干的?” “是……是宋深……” 听到这句话后,宋深大脑瞬间空白,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踩断了地面上的树枝。 声音引起了林志奇的注意,林志奇转过头,怒吼道:“宋深!” 宋深看到顾宁痛苦的眼神,又看向林志奇愤怒的面孔,他突然感到了一种令人战栗的恐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跑快些。 他转身就往学校大门飞奔而去。 看着眼前紧锁的大门,他踩上一旁的垃圾桶,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砰”的一声,他摔在了地上,膝盖磕出了血。 他强忍着疼痛,踉跄起身,打了一辆车,逃到了西城区。 他不敢回家,躲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中。 那里是他和父亲的“秘密基地”,他小时候就和父亲约定,只要受到委屈想离家出走就躲在这里,这样爸爸一定能找到他,好好听他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 没过多久,宋年果然找到了他。 宋深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看着站在仓库门口的宋年:“爸,我……” 林志奇早已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年,宋年冲向宋深,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是怎么教育你的!”他痛心疾首道,“你为什么会对女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宋深疯狂地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在小树林里睡着了,醒来就看到顾宁躺在那里……” 话还未说完就被宋年打断,他抄起地上的木棍,朝宋深背后打去:“撒谎!为什么永远都在撒谎!人家女孩都指认是你了!班主任也看到了!你为什么还要撒谎啊?” 宋深痛苦道:“爸,你相信我好不好?” 看着宋深满脸的泪痕,宋年沉默半晌,语气悲哀道:“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挥动木棍,狠狠地打在宋深身上。 宋深时而觉得自己被拉入了绝望的深谷,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出口,他只能在其中不断地徘徊;时而又觉得自己落入了无尽的深渊,失重感环绕住他,他想要放声尖叫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只能闭着眼感受不断坠落的痛苦;时而又觉得自己被抛入了深海,窒息攥住他的喉咙,他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努力屏息…… 不知道这场暴行持续了多久,等宋深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宋年拽到了车上,赶往顾宁家中。 林志奇和校长早已等在了顾宁家门口,在看到宋年后,便沉默地朝他点了点头,一起敲响顾宁的家门。 当门打开时,顾宁的妈妈刘玲冲了出来,拿着刀就往宋深身上刺,她红着双眼:“我要杀了你!” 刘玲的话仿佛一道惊雷贯入宋深的脑中,他突然想到了所有事情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死亡。 他没有躲,反而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断逼近的刀尖。 宋年猛地将宋深推到一旁,夺过刀柄:“顾宁妈妈,你冷静一点。” 校长拿出手巾,擦掉脸上的汗水,附和道:“是啊,顾宁妈妈,你别太激动了。” 刘玲哭得差点昏了过去,左邻右舍都打开门,看着眼前的场景。 “扑通”一声,宋年拉着宋深跪了下来:“我知道是我教育的失败导致了今天的结局,我和我儿子一起向顾宁道歉,对不起,请你们原谅宋深。” 第46章 顾宁的父亲早年去世,刘玲一个人将顾宁拉扯大。她开了一家小卖部,做着小本生意,家庭虽然贫穷却温馨。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会有如此惨痛的事情降临,夺走了她和女儿所有的快乐。 “砰砰。” 宋年朝着地面用力地磕头:“求你原谅他。” 宋深愣愣地看着这场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闹剧,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凄迷泪眼中,他看到顾宁从屋里走了出来。 宋深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顾宁会这样对他。 顾宁躲开宋深悲楚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像一个居于上位的神明一般宣判道:“我愿意原谅宋深。” 她扶起刘玲:“妈,我们私了吧,我不想跟他们再有牵扯,影响高考。” 宋深呆呆地看着顾宁,他祈盼她可以说出真相,但校长和林志奇却走了上去,将顾宁围住,挡住了宋深的视线。 最后,在校长的游说下,这场闹剧以赔偿两万元结束,宋年颤抖着交出了自己仅有的存款。 在警察那里,顾宁说自己和宋深只是你情我愿,并没有发生所谓的性侵。 201年3月15日。 自顾宁被性侵后,宋年和李春芳已经三天没有和宋深说话了,宋深也疲惫地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下午五点,宋年和李春芳拿上准备好的卤菜,离开屋子去六高出摊。 等他们离开后,宋深从床上起身,坐在狭窄的桌前,郑重地落笔,写下了遗书。 写完后,他将日记放入抽屉里,锁好,便起身离开家,往西城的海边走去。 走了快半个小时,他才抵达沙滩。 这时,夕阳已经落在了海平面上,火烧云映照着海水,将整个海面洒满绛色霞光。远处的渔船在海上缓缓漂动,渔民将编织的渔网扔进海里,溅起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水花,一时间流光溢彩,彤火翻飞。 宋深愣愣地看着眼前场景,喃喃道:“真美啊。” 他不受控制地挪动脚步,往海水中走去。 海面轻轻涌动着,逐渐将他的身体托起,他感觉自己变得轻盈起来。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许越的样子,他时而是那个落泪的小胖子,时而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时而又是幽默可爱的“猛男”。 天空暗了下来,夜幕代替了黄昏,美丽的夕阳转瞬即逝,迎接他的是无尽的黑暗。 宋深的脚下忽然一空,他被一股力量拽进了没有边际的海水中。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发现,每当他想走到光明中时,总会有一股力量将他拉入黑暗,有时是他们的哄笑,有时是他们的蜚语,有时又是他们的拳头。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可能就只有许越的笑容。 他在心里轻声道—— 许越,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见你。 忽的,无尽黑暗的海洋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手机从口袋中滑出,飘到了宋深的眼前,它奇迹般的震动了一声,是特别关注的提示声。 许越! 宋深睁开眼,看到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宋深,你最近总和我发消息说你很累。我知道高三的压力会特别大,但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一定要坚持下去,高考完我就回来看你。 看到这句话,宋深突然发现自己好想见许越,那种感觉就像往心里扔进了无数的种子,它们在心口肆意生长,那翠绿的枝叶啊,交织着,填满了冻土的荒芜。 他疯了一般往发着亮光的集鱼灯游去,长时间的窒息已经让他筋疲力尽,鱼灯看起来越来越遥远,但海底深处仿佛出现了一股力量,托住了他的双腿,将他送到了海面。 远处星子闪烁,他看到星空下有一艘渔船,他用尽全力大喊道:“救我!” 渔民看到了他,连忙将船划到他的身边,将他拉上渔船。 刚上船,他就昏了过去。 宋深睁开眼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是医院。 李春芳和宋年围在他的身边,担忧地望着他。 在看到宋深醒来后,李春芳将拳头狠狠地砸在床上,喊道:“为什么要想不开?为什么要寻死啊?” 眼泪从眼眶滑落,李春芳哽咽道:“你要是死了,妈妈怎么活啊?” 宋深的眼眶红了:“对不起,妈妈。” 李春芳扑倒在宋深身上,将他紧紧地抱住,哭出了声音。 在得知宋深的手机掉在了海里后,李春芳就将自己的手机给了宋深,宋深没休息几天就被宋年强制要求去上学。 曹爽的霸凌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将铅笔碎屑和虫子扔到宋深的碗中,让他吃不上饭,每天只能饿着肚子上课;他们开始大肆辱骂宋深是强/奸/犯;他们会要求宋深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然后录下他狼狈的样子…… 他们的欺凌地点也由学校换到了离宋深家不远处的仓库,每次遭到霸凌时,宋深都希望仓库的天花板可以掉下来,彻底结束这一切痛苦的源头。 在曹爽和梁祁的折磨下,宋深愈发的形销骨立。但他一直坚持着,等待发准考证的那天。 六月初,拿准考证的那天,他如预期那般看到了顾宁。 他躲在小巷里,等顾宁走过时,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了黑暗之中。 第47章 顾宁立刻挣扎起来,心脏猛烈地跳动,她又想到了那个如噩梦般的夜晚。她挥动双手,用指甲划伤了身后的人,在濒临崩溃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宁,是我。” 顾宁突然停止了挣扎,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宋深,眼泪从眼眶滑落,她下意识道:“对不起……宋深,对不起……” 想象了两个多月的场景终于出现在眼前,宋深却平静道:“为什么要诬陷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顾宁缓缓跪下,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哽咽道:“宋深,求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高考。高考后我会把所有的真相完完整整地都告诉你,我保证。” 沉默良久,宋深最终还是道:“好,我等你。” 高考后的第五天,顾宁将宋深约到了一家咖啡店,把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并拿出沾有曹爽以及彭有成精斑的丝巾,交给他。 顾宁告诉宋深,她要搬家了,但她愿意在搬走前勇敢一次,和宋深一起揭露那天的真相。 他们约好四天后一起去警局。 日记的最后一句话写着—— 许越,很快真相就大白了,你也要回国了。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我黑暗生活里的太阳。你出现时,整个世界就明亮了。 看到这句话,许越不可抑制地流下了泪水。 在他的生命里,宋深才是太阳。他代替了所有光源,在黑暗里发出最耀眼的光亮。 作者有话说: 宋深的回忆结束,接下来继续是许越的故事了。 搞了一个抽奖活动,评论十七章的宝贝有很大几率拿到红包~派发的红包数是三十个,每个人100个晋江币,看了十七章没有评论的宝贝可以评论一下,拿红包~ 第19章 信件 『最后一封信』 许越看了一整晚, 直到天际翻出了鱼肚白,才放下日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太阳”二字上,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合上,放入书包之中。 他买了最近一班回海镇的高铁, 决定先去宋深家找到丝巾。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阳光浸润晨雾,在其中弥散开来,将雾气分解成一颗颗发着光的微粒。 高铁上, 他一直在浏览微博。林志奇偷窃和虐待学生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二, 有关他的讨论不断发酵—— 【这样没有师德的东西竟然还在做老师?】 【这个老师疯了吗?竟然虐待学生?他是容嬷嬷转世吧?该死!】 【心疼学生, 像这样的老师应该从重从快处理!】 【要是我的孩子被老师虐待,我一定直接把他往命案整!】 许越看到, 今天清晨海镇三中的校长紧急发布了声明,表示对林志奇偷窃以及虐待学生之事完全不知情, 目前已经将林志奇开除。 可是网友并不放过他。 【就这?真给海镇抹黑!】 【杀千刀的!校长有连带责任, 就该引咎辞职。】 【这学校真是烂透了】 【开除?就这么简单?咋没跪下给被虐待的学生磕两个响头?】 …… 看着网民对林志奇的抵制,许越感到一阵报复后的快意。他长舒了一口气, 望向窗外。 晨雾已经散去, 天空渐蓝,朝霞散发出金色的辉光, 于云层的四周溢出,像一个抹了一层浓厚蜂蜜的棉花糖。 向后倒退的场景逐渐放缓了速度, 高铁缓缓到站。 许越打了一辆车, 很快就抵达宋深家中。 他敲响房门, 过了许久脚步声才传来, 门打开后, 他看见了满脸憔悴的宋年。 宋年眼下一片青黑,面色蜡黄。当他看到许越后,眼中迸发出了猛烈的恨意:“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我们全家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吗!” 许越连忙道:“叔叔,您听我说,宋深死前……”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宋年将许越用力推开,似乎想要将所有痛苦都加诸他的身上:“都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带坏了深深,他怎么会自杀?我的家庭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红着眼睛,“我全家都毁了,都被你毁了!” 许越向后踉跄几步,他站稳身形,迅速道:“叔叔,您冷静一点,我想告诉您,宋深并没有性侵同学……” 愤怒冲上头顶,许越的话于耳边掠过,宋年什么也听不进去,接连的丧子以及丧妻之痛令他绝望崩溃,他急迫地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大吼道:“你给我滚!滚啊!” 他用尽全力把门狠狠关上,只留下一道极强的风,刮过许越的脸。 许越攥了攥双拳最终又无奈地松开。他可以理解宋年的所为—— 当宋年看到宋深被欺凌的视频后肯定会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信任宋深,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怪罪自己,这种向内的自毁式伤害令他痛苦不已,所以当他看到许越时,便找到了可以分担过错的对象,于是把自己的错误移加在他的身上,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进而保护自己绝望的心。 许越沉沉地叹了口气——宋年暂时无法沟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冷静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剩偷偷潜入宋深家中了。 他绕到筒子楼的后面,顺着墙外的管道爬上三楼,翻入宋深房内。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许越蹑手蹑脚地打开桌子的抽屉,却只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辅导资料以及教材。 第48章 打开衣柜,久违的西柚香气扑面而来,是宋深常年使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开始翻找衣柜里的东西,最终在被衣服压住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盒子里面装满了纸条,纸条上的话都由文字贴纸拼成—— 我看到他们欺负你了,会不会很痛?我知道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坏,但高考很快就来了,考完就能离开这里了。 201年3月12日 听说今晚海镇能看到流星雨,希望能和你一起收获这份幸福! 201年3月15日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叫《加害者》,我觉得很好看,推荐给你。 201年4月12日 昨天的晚霞很美,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201年5月14日 将来我想做老师,你呢? 201年6月12日 …… 纸条有厚厚一沓,从2018年3月开始一直持续到2018年8月。 纸条的大小以及文字贴纸的方式都和许越在火葬场收到的纸条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包裹住他,令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有人一直在关心宋深,每天都会给他送来纸条,期间持续了整整半年! 这个人到底是谁? “哒哒。”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在靠近这间房间! 心跳急速加快,许越连忙将衣柜关上,俯身钻入床底。 床底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灰尘铺面而来,飞入口鼻之中,呛得许越想咳嗽,却只能硬生生地忍住。 “吧嗒。” 门打开了。 两只穿着黑色大码拖鞋的脚走入房内,许越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宋年。 宋年似是有些无措,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地环视整个房间。 一瞬间,他仿佛能看到宋深的虚影坐在桌旁读书;又看到宋深靠在床头玩手机,一看到自己就欣喜地喊道:“爸!” 眼眶渐渐红了,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相框,于床边坐下。 相框里的照片是宋深、李春芳以及宋年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宋深笑得阳光且灿烂,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使他烦忧。 宋年看了许久,才抬手轻轻附上相框,把一直藏于心底的话说出:“深深,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当初不相信你,才会让那些畜生那样欺负你。”他哭泣道,“如果不是爸爸的错,你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自顾自地落泪,窗外的鸟儿在他的哭泣声中鸣叫,一时间显得无比聒噪。 宋年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春芳,这些年是我亏欠你了,从来都没有给你送过一件像样的礼物,作为丈夫我一直没有合格过……” 他不断地忏悔:“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五十多的男人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他放声哭喊,声音绝望而悲恸。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闹钟铃声响起,提醒他中午的出摊时间已到。 他抹掉眼泪,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离开卧室,往屋外走去。 他将东西准备齐全后,便关门离开了家,推着推车往六高而去。 听到门关上后,许越才从床下爬了出来,他将翻乱了的柜子打开,复原整齐后再关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房屋都搜寻了一遍,却依然一无所获。 他害怕自己从大门走会被宋年的邻居看到,便还是通过窗外的管道爬到一楼。 刚落地,他就给王佳发去了短信:王佳,我们班上有人喜欢用文字贴纸吗? 忽的,一则新闻的提示框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月城惊现杀妻案! 许越不小心点了进去,发现这个词条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一,而宋深的词条则已经消失在榜单之外。 没过多久,王佳的消息便传来:有啊,有个神秘人每天都在给宋深写信,放在他的储物柜里。那人估计是不想露面,纸条上的字都是用文字贴纸拼成的。 许越想着:宋深的热度渐渐降了,所以王佳开始愿意提及他的事情。 许越连忙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给宋深写信? 王佳:(惊讶脸)全班都知道了!之前莫雨在宋深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信件,当时班上闹得很凶,觉得变态也有人关心。 许越:那你知道这些信是什么时候停止寄送的吗? 王佳: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2018年8月左右吧。莫雨他们大肆嘲笑宋深的信后,宋深就将储物柜锁了起来,在那之后他应该就收不到信了。 许越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心里的酸楚翻腾——唯一愿意给宋深写信关心他的人也消失了,他又会多么痛苦而孤独? 忽的,手机传来震动声,许越收到了一条q/q消息,消息的来源是三班群内的何其:许越,你还想知道宋深在精神病院的事情吗? 许越立刻回复道:想,要不要见一面? 何其:好,半小时后在第三精神病院附近的天朗西餐厅见,我把宋深留在医院的东西给你。 许越打了一辆车,前往医院。 车上,许越给李青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便道:“李警官,我在宋深的家中找到了用文字贴纸拼成的纸条!我问了王佳,得知,2018年3—8月期间一直有人在以文字贴纸的方式给宋深写信,送信的人很可能就是三班的同学!” 第49章 李青道:“好,我知道了,最近我会抽空仔细查看三中文具店的监控,锁定给许越寄纸条的人。” “好的,谢谢您。” 不到二十分钟,许越就抵达了郊外的医院,他在地图上搜寻天朗西餐厅,很快就找到并进入其中。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何其就拿着一个本子匆匆走入餐厅。 他穿着一身黑色,新染的棕发搭在额前,脖颈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长项链,看起来时尚又潮流。许是因为炎热,他的面颊泛着潮红,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他坐到许越对面,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开门见山道:“许越,我就不跟你扯别的了。” 许越点了点头:“有什么你直说。” 何其道:“我大概知道宋深在被送到医院的前后经过——宋爸爸在得知宋深的性向就将他强制送入了精神病院,在医院里查出他有重度抑郁症后,又治疗了一段时间,宋深才被放出来。在那之后宋深每个月都会定期来医院的心理诊所做一次心理咨询。” 何其将手中的本子放到桌上:“宋深在自杀前一天做过心理咨询,我这里有他那天在咨询室里画的画。” 许越看着眼前的画本,伸手就要拿,却被何其一把推开。 “等等,许越,”何其道,“这世上的一切,想要得到就得先失去,你说对吧?” 许越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何其抬起右手,将食指和大拇指指尖并拢并摩擦:“给我两千块,我就把这个本子交给你。” 许越惊愕道:“两千块?你抢钱啊?” “不要?那算了。” 何其拿着本子就往餐厅外走。 许越连忙追上去,拦住他,无奈道:“别走,我给。” 何其一笑:“我就知道你对宋深情深义重。” “但我要看一眼他的画,确定那是他的作品。”许越道。 “没问题,他画了五幅画,我给你看第一幅。” 何其打开画本,只见第一页上用彩铅画着一封信。 画风确实出自宋深之手,清新而干净。 “啪”的一声,何其将画本合上:“确定了吗?” 许越点了点头:“确定了,是他的画。” 许越和何其回到座位上,许越查看支付宝和微信的存款,发现它们加起来也只剩下一千块,没办法,他只能到处找亲戚借钱,花了许久功夫才凑到两千元,转给何其。 何其笑容灿烂,将手中的本子推到许越面前:“老板,给你。”他站起身来,“我就不打扰您欣赏画作了,先走了。” 许越没有理会何其,他的注意全在手上的画本上。他翻开画本,一页一页地看。 第二页上画的是——一只手打开了信件,那只手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与许越的手一模一样。 第三页上画的是——一条黄色的丝巾。 第四页上画的是——一棵绿树在晚霞的辉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上面的绿叶随风轻摆。 第五页上画的是——一个落了尘土的箱子。 看到这些画,许越的心脏迅速跳动起来,他浑身一麻,瞬间就明白,这是宋深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五幅画连起来的意思就是——许越,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还记得你出国前我们一起埋箱子的位置吗?丝巾就在箱子里。 两年前,他被母亲送出国,临行前和宋深见了一面。 那时候宋深把自己送他的所有礼物、他俩上课传的纸条,包括双方收到的情书都放到了一个箱子里,说要把箱子埋进了土中,等许越回来后再挖出来。 那时,许越笑话他:“幼不幼稚啊?” 宋深没有理会许越,他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把纸条放进了盒子的最底层。 “这是什么?”许越伸手就要抢。 宋深立刻盖上盖子:“等你回来再给你看。” “行。”许越拿着一把大铁锹,奋力地挖着土,汗水从额角淌下,遮不住他眼里的热烈,“我回来你估计就高考完了。” 许是天气太热,许是晚霞滚烫,宋深的脸红红的,他笑了笑:“好,到时候一定好好聚聚。” 现在,高考结束了,自己也回来了,可身边的他呢? 许越站起身来,离开餐厅,打了一辆车,来到海城的郊外——埋盒子的地方。 巨树上还刻着他们当时的身高,仅仅两年,刻痕就和自己现在一般高了。 许越跪坐下身子,伸手开始挖松软的泥土。盒子埋得不深,许越很快便碰到了一个粗糙的硬物。 他加快了挖动的速度,等盒子完完全全暴露在眼前时,他愣了愣,随即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了出来。 许越打开盖子,里面被各色各样东西堆得满满的,他在盒子的最底层找到了那条黄色的丝巾。丝巾被放在一个透明的密封袋子里。 丝巾旁躺着一张纸,那是两年前宋深埋下的信。 纸张已经泛黄,但还是非常整齐地叠在一起。 他打开纸张,瞬间感觉到有一根钢钎穿透了他的心脏,不断搅动着里面的血肉,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感。 上面写着:许越,两年过去了,我们在一起了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了四章。下次再更新就是周日啦~周日我会把剩下的六章都发上去,周日就完结了~这样你们就不用等啦,可以早早看完了~ 第50章 第20章 质问 『她很可能知道点什么,或许她也是帮凶!』 肩膀微不可闻地颤抖起来, 许越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悲伤席卷,过了许久,他才从悲恸中缓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 拿出手机将丝巾拍下,通过q/q发给顾宁:我找到丝巾了, 希望你能回海镇一趟,把当初没能说出的真相勇敢地告诉警察。 等了许久,顾宁都没有回复。 许越拍了拍发麻的双腿,站起身, 抱着箱子原路返回。 他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汗水黏在身上, 他感觉浑身难受, 便洗了个澡,坐到桌前, 将宋深的日记再次拿出,仔细翻看。 当他看到宋深被欺负时, 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抽痛起来。他看不下去了, 正想将日记合上,却不小心将它碰落在地。 日记掉在地上, 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它因为撞击而打开, 翻到了最后一页。 许越赶忙蹲下身子,将它捡起, 却意外地看到封底上有钢笔留下的印记,在阳光的照射下, 他隐隐约约地看见“死亡”两字。 心脏突然咯噔一下, 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许越抓起笔筒中的铅笔, 将空白的封底全部涂满。 手中的铅笔突然一松, 缓缓滚落在地面上。他看到了一段话—— 许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不安,冥冥之中似乎死亡正在逼近我。距离和顾宁约定的日子越近,我就越觉得害怕。 我给你留下了一些线索,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希望为我洗刷冤屈、找到死亡真相的人是你,但如果你无法做到,那我希望你离这件事远远的。 看着这段话,许越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意识到—— 宋深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日记的最后一页有被撕掉的痕迹。 是谁? 宋深?顾宁?还是凶手? 顾宁说这本日记是宋深自杀前交给她的,如果不是宋深自己撕下来的,那只有可能是顾宁! 她很可能知道点什么,或许她也是帮凶! 面对如此黑暗的事实,许越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八岁那个弱小而无力的自己,面对这个世界时,还是如此无助,就像被丢入大雾弥漫的人间,看不到出路,前后尽是茫然与晦暗。 “咚咚。” 忽的,敲门声传来,令许越为之一颤。 楚鑫拿着切好的水果,走入房中:“许越,吃点西瓜。” 当她看到许越苍白的脸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 许越望着楚鑫,竭力遏制着恐惧:“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看到许越的样子,楚鑫不由得认真起来:“你说。” 许越吞了吞口水:“如果有人知道了一个被隐瞒的真相,但他发现真相将周围所有人都卷入其中,他们都是加害者,那这个知道真相的人该怎么办?” 楚鑫想了想:“真相对他而言很重要吗?” 许越点了点头:“很重要。” 楚鑫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许越的头:“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当一个人提出问题时,其实早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你什么都不用怕,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妈妈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恐惧的心被逐渐抚平,许越感觉一阵酸楚涌上鼻腔,他用力抱紧楚鑫:“谢谢你,妈妈。” 楚鑫抬手抚上许越的后背,笑道:“多大了还这么粘人?” 许越贪婪地体会这片刻温存。 “好啦,我还要去做家务,你好好休息一下,记得吃西瓜。”楚鑫在许越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便离开房间。 门被关上后,许越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 妈妈说得没错,我要继续走下去,我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铃铃。” 忽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李青。 许越赶紧接通:“李警官,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李青道:“是的,我已经把三中文具店这一个月来的监控全部看完了,目前已经锁定了给你送纸条的人。” 许越连忙问道:“是谁?” “顾宁。” 许越一愣,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果然没错,李警官,她肯定知道真相!” 许越将顾宁给自己日记本的事情以及在封底发现的话都告诉了李青。 “我会将这些事情上报,找到并讯问顾宁。”李青声音依旧沉稳。 许越感激道:“好的,谢谢您的帮助。” 挂断电话后,许越怎么也坐不住了。他连忙冲出卧室,就往门外跑去。 看到许越要出门,正在打扫卫生的楚鑫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道:“许越,怎么了?刚回来就要出去?” 许越点了点头:“嗯,有点事情要处理。” 楚鑫问道:“西瓜还没吃吧?” “回来再吃。” 楚鑫叮嘱道:“好吧,我给你放冰箱里。路上注意安全。” “好。” 许越打开门,跑出小区,买了最近一班的高铁到云上镇。 坐上高铁,许越紧绷了一夜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倦意如潮水席卷而来,恍惚间他被扔进了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第51章 忽的,一团明亮的光从黑暗中心晕染开来,宋深从其中走出,他如生前一样,眉眼温和清秀,面容白皙干净,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裤,恍若圣洁的天使。 在看到许越后,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许越……” 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喜悦。 许越疾步跑向宋深,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我好想你。” 宋深一愣,抬起右手,轻抚他的后背。 眼泪从眼眶滑落,许越坚定道:“宋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事情的真相,找到杀害你的真凶。” 宋深闭上眼睛,微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浅浅的光影。他紧紧地抱着许越,将头靠在许越的肩膀上:“嗯,我相信你。” “云上镇车站快要到了,下车的旅客朋友,请您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 突然,机械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将许越迅速拉出宋深的怀抱。 他在到站声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圆月半隐入云海间,散发出清清浅浅的光亮。镇上的灯火已经亮起,星星点点,好似银河。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整个小镇都陷入安静之中,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 在一片寂静之中,许越再次敲响顾宁的房门。 打开门后,顾宁不像上次那样抗拒,而是皱眉望向许越:“还有什么事吗?” 许越握紧双拳,直接道:“我已经知道了,宋深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瞳孔倏地放大,顾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体都为之一颤:“你说什么?” 许越拿出日本,翻到封底,指着上面的字:“日记的最后一页是不是被你撕掉了?” 顾宁向后退了一步,惊惧道:“没有,我没有!” 顾宁的反应证实了许越的猜想。 许越抬高了声音,痛苦道:“警察已经查到,宋深火葬那天,是你把纸条放进了我的口袋!” “不是我!”顾宁疯狂地摇头,极力否认道。 许越的眼眶红了,他看着顾宁,只觉得气血上涌,窒息感扼住咽喉,让他难以呼吸:“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 顾宁的双眼蒙上了泪水,她崩溃吼道:“所有的实话我都告诉你了!” 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沉默半晌,许越苦涩道:“顾宁,你真的忍心看到宋深不明不白地被人杀死吗?” 听到许越的话,顾宁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流泪。 许越缓缓跪了下来,望着地面,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他用极尽乞求的姿态道:“高二时,整整半年你一直在给他写信,安慰他,做他的秘密好友,我相信你也是喜欢他的。” 顾宁抬手附上双眼,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她承认道:“是的,我是喜欢他……” 许越哽咽道:“你给我递来纸条不也是希望我能找到真相吗?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敢说?你难道忘记宋深曾经为你解围,替你说话了吗?你怎么忍心看着他带着这么多流言蜚语,最后落得一个自杀的下场?” 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悲泣,像是从顾宁灵魂深处一丝丝抽出来的。 许越乞求道:“我求你了,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顾宁弯下身子蹲了下来,她捂着额头痛哭道:“我回海镇给你送纸条的时候被曹爽看到了,他再一次性侵了我,并威胁我,不让我说出真相。不然他就会伤害我的家人,或者像对待宋深一样对待我。” 她仍然记得第二次被性侵的那天,曹爽将右手比作刀,在自己的脖颈前轻轻划过:“还记得宋深是怎么死的吗?如果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你也会是同一个下场!” 这些天来她一直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整个人越来越瘦,一米六五的身高,体重却已经掉到了四十公斤。 地面上的细碎石子侵入皮肤,硌得许越生疼,但他仿佛没有感受到般:“是曹爽杀了宋深吗?” 顾宁哭得不能自已,锁骨在肩膀的耸动下看着更加瘦削。 许越沉默半晌,整个空间只余下顾宁的哭声。 她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和愧疚,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说吧,把一切都说出来或许就能好起来。 她拒绝道:不行,说出来一切就都完了。 心里的声音却道:你真的忍心看到你喜欢的人惨死吗? 最终她还是向那个声音妥协了,无力地点了点头:“是的,一定是他。”她接着道,“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只能把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撕掉。” 6月17日那天,顾宁收到了曹爽的来电。 曹爽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顾宁手上有他性侵的证据,便威胁她:“我现在在你妈妈的小卖部门口,她正趴在桌上午睡,你说我要不要打扰一下阿姨呢?” 顾宁立刻慌了,她愤怒道:“你想干什么?” 曹爽冷冷道:“今晚十一点把宋深约到西城郊外的废弃仓库里,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妈妈做点什么。”话罢,他便挂断了电话。 强装出的狠劲瞬间垮掉,顾宁不可抑制地流下泪水。 下午两点,她逐渐冷静下来,平静地给宋深打了一个电话,撒谎道:“宋深,我找到了对我们更有利的证据,我把它藏在了西城区郊外的废弃仓库里,我想当面交给你,然后一起去警局。” 第52章 宋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你什么时候给我?” 她撒谎道:“我现在在云上镇,今天晚上就回来。十一点吧,十一点我们在仓库见面。” “好,我会在那里等你。” 挂完电话后,顾宁的眼眶再次红了,她轻声道:“对不起,宋深,对不起……” 晚上十点半,顾宁、曹爽、梁祁以及莫雨抵达废弃仓库。 曹爽、梁祁和莫雨躲在了仓库的黑暗处,顾宁则站在门口,等待宋深。 十一点,宋深准时到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月亮在他的身后,他踏着月光走来,一双眼也仿佛带着月色的澄莹。 顾宁看着眼前美好的少年,突然感到痛苦万分。 她想对宋深大喊——跑,快跑! 可曹爽的话却再次萦绕脑海。 就在顾宁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宋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顾宁,你怎么了?” 话罢,曹爽、梁祁和莫雨就从仓库的暗处冲了出来。 他们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今晚的月光。 宋深被他们拖进仓库,按倒在地,用绳索将他的双手双脚全部捆上。 面对挣扎的宋深,曹爽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我听说你手上有我的证据?” 宋深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曹爽的脸色一边,突然狠戾道:“把证据交出来!” 宋深死死地盯着曹爽:“你做梦!” 曹爽拿出一把刀,在宋深身上用力削下一块肉:“你知道吗?古代的凌迟之法如果做得好的话,流血会很少的。” “啊!”疼痛令宋深的五官紧皱起来,他忍不住尖叫出声。 曹爽抬起右手食指放于唇前:“嘘。”他再次落刀,“我看了不少解剖的书,解剖过不少动物。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解剖人,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顾宁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突然意识到——曹爽想用凌迟的方法逼宋深交出证据。 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宁恐惧得浑身颤抖,她想逃跑,可双腿却仿佛被人死死拽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她想发出声音,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只能传出细若蚊蝇的微弱声响。 “交不交出来?”曹爽高喊道。 宋深咬牙道:“不交!” 曹爽再次落刀,恶狠狠道:“那你就下地狱吧!” 宋深惨叫出声。 他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曹爽:“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会有人为我讨回公道!” 曹爽嗤笑出声:“谁?你那个不中用的爸?那个和稀泥的妈?又或者是那个不敢露面,只敢和你写信的人?还是远在天边的许越?” “呵。”宋深一笑,没有回答他。 曹爽被宋深的笑容气到,他手上加力,宋深便发出痛苦的惨叫。 不知道这场酷刑持续了多久,顾宁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恍惚,眩晕感涌上脑海,胃部翻搅着令她想吐。 耳边充斥着宋深惨厉的叫喊声,鼻部萦绕着血腥的气味,顾宁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昏倒前,她听到曹爽和梁祁在说:“血流的很少,还是挺成功的。等会儿再把附近的野狗引过来,我听说隔壁村子里有很多吃不饱的流浪狗。” 梁祁接着道,“记得把宋深身上的绳子解开,再把有挣扎痕迹的部分都挖掉,狗闻到味道首先就会啃受伤的地方,身体啃得差不多了,法医都验不出来。”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当顾宁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回家的车上了。 莫雨将她拍醒:“你可真重,我扛都扛不动。”车子缓缓停下,莫雨道,“把车费付了,我到家了。” 顾宁的脑海中浮现出宋深被凌迟的样子,她迅速打开车门,将胃里的酸水吐了出来。 她颤抖着手付完车费,回到家中。 顾宁一夜没睡,一边流泪一边发抖,控制不住地回想宋深被伤害的场面。 宋深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是不是就不会遭到这样的痛苦?是我的错,都是我! 她抱着头痛哭起来。 第二天,门被敲响,顾宁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打开房间,看到了曹爽和梁祁。 他们迅速推开门,走入顾宁家中,把门反锁。 曹爽不断逼近顾宁,将她按在墙上,威胁道:“宋深已经死了,如果你敢说出这些事情,我就把你也杀了!” 宋深死了,真的死了…… 顾宁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惊惧地看着曹爽,紧攥着双手。 梁祁轻轻拍了拍曹爽的肩膀,劝慰道:“曹爽,顾宁也是我们的一份子,不要对她这么凶嘛。” 他把曹爽拉开,细心地整理顾宁胸前起了褶皱的领结:“昨天是你把宋深叫出来的,如果被警察发现,你的未来可就毁了,你明白吗?” 顾宁恐惧地点头:“我明白。” 她不能让母亲一个人生活,她有着美好的大学生活和明亮的未来,她还会嫁给一个善良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她不能在监狱里呆上几年,不然一切就都毁了! 梁祁笑了笑:“宋深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伪造成自杀现场就可以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顾宁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脱口而出:“我曾经看到过宋深的遗书,应该在他家里。” 第53章 梁祁和曹爽相视一笑。 当晚,曹爽、梁祁还有顾宁潜入宋深家的筒子楼,他们发现门锁撬不开,便逼顾宁从墙壁上的水管爬入宋深家中。 顾宁找到了日记,从上面撕掉宋深的遗书,并把日记藏了起来,然后把遗书给了曹爽和梁祁。 隔日夜晚,顾宁再次翻入宋深家中,偷走了日记。 云上镇,月中小区。 “我把遗书给他们后就离开了,他们应该是把遗书放到了宋深的死亡现场。”顾宁绝望道。 听到宋深的死亡过程,许越只觉得心口被撕裂开来,痛得几乎令他昏厥。 顾宁抓住许越的袖口:“凶手一定是曹爽!”她突然后悔起来,流泪道,“如果他知道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啪嗒,啪嗒。”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楼道口走上来了几个警察,他们对顾宁亮出警官证:“我们是云上镇派出所的警察,你就是顾宁吧?请你跟我们回一趟海镇,海镇公安局有一起事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第21章 纰漏 『为什么要撒谎?』 看着顾宁颤抖的背影, 许越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不安,这种不安感持续发酵、最终化作一片阴云笼住了他。 他打电话给李青,将顾宁说出的事情如实相告, 并连夜赶回海镇,把丝巾交给他。 许越不敢睡觉, 一直等着李青的消息,直到黎明的曙光照亮了整个海镇,他才收到了李青的信息:许越,我们通过检测发现丝巾上的dna确实属于曹爽和彭有成, 目前我们已经将他们二人全部带回警局进行审问。 许越连忙回复道:谢谢李警官! 微博上, 曹爽一夜之间冲上了热搜第三——万豪酒店太子涉嫌杀人被抓。 博文底下众说纷纭: 【不是吧, 万豪酒店?我上次生日还在那里办的!竟然涉嫌杀人,太恐怖了!】 【早就听说万豪酒店的太子爱霸凌同学, 现在被抓不稀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出生自带恶的基因吗?】 【最近杀人案也太多了,世道不太平啊!】 【祖国的食人花。】 【绝对是反社会人格!可怕!】 …… 看着这些评论, 许越却无法感到快意, 他的脑中不断盘旋着宋深死亡的过程,只觉得极度压抑。家中静得可怕, 狭长的黑暗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游走, 思绪在昼夜交替的天幕中点点漫延,最终只在一声叹息中缓缓飘散。 许越想了一早上, 认为宋年也应该知道宋深被杀的事实,便写了一封信, 并将信件和宋深的日记本一起同城快送给了宋年。 信中他写道—— 宋叔叔: 我知道您怨我, 但我觉得您肯定希望得知宋深死亡的真相, 所以我给您写了这封信。 宋深这两年一直遭到曹爽以及梁祁等人的霸凌, 性侵顾宁的人也不是宋深, 而是曹爽。为了伤害宋深,曹爽威胁顾宁,将罪名推到了宋深身上。宋深为洗脱冤屈、找到真相,最终被曹爽残忍地凌迟杀害。 我已经将宋深的日记一并寄给了您,我相信您看完后一定能得知事情的全貌。 寄完信件和日记后,许越一直坐立难安。曹爽一日未被定罪,他就一日无法安睡,只能不断刷着手机,等待消息。 他睁着眼睛一直到次日的清晨八点,却看到一个词条被顶上了热搜第二——万豪酒店太子被无罪释放。 点入词条,就看到一则视频。 满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预兆着暴雨的来临,整个世界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曹爽站在警局门口,一堆记者将他围住,递上话筒。 “曹爽先生,请你回答一下,你为何被指控杀人?” 曹爽义正严词道:“对于莫须有的指控,我无法回答,我只能说我是清白的!” “曹先生,网络上有人说你霸凌同学,你有什么回应吗?” 曹爽红了眼眶,对着镜头擦了擦眼泪:“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一直行得端,做得正!” “曹爽先生,如今被无罪释放,你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曹爽摇了摇头:“我们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我只希望警方能查明真相,而不是随便冤枉人!” 此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了警局门口,保镖从其中下来,打开伞,掩护曹爽往车中走。 曹爽一边走一边对着不断围上来的记者道:“抱歉,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了。” 话罢,他进入车中,将门带上。 他一上车就被头发银白的奶奶抱住,她的眼眶湿润:“小爽,你受苦了。” 曹爽摇了摇头,乖巧道:“没关系的奶奶,能洗清冤屈就好了。” 曹爽靠在老人的怀中,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却扯起几分戾笑,手不自觉地抚着腕上的手链。 忽的,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划过天边,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雨水倾盆而下,雾气瞬间弥散开来。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曹爽的思绪逐渐飘远,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岁时的那个暴雨天,他捡回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 小狗似乎很明白家里的掌权者到底是谁,每次父亲曹志良回来时,它就会围着曹志良转,讨要他的抚摸,逗得曹志良喜悦不已。 第54章 一开始曹爽也很开心,他觉得自己拥有宠物了,甚至可以通过这只小狗看到父亲的笑容。 可是时间久了,小狗开始吵闹,总是会把家里弄得一团乱,还会咬他,他开始对小狗感到厌烦,于是偷偷将小狗丢在了野外。可当父亲曹志良发现小狗不见了之后,勃然大怒,对着曹爽大吼一顿。 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父亲。 令曹爽没想到的是,当晚小狗就自己找回了家。它看到曹志良时,便朝他奔了过去,在曹志良的怀里对曹爽龇牙咧嘴。 曹志良对曹爽怒声道:“如果你再把它丢了,我就把你也丢了!” 曹爽幼年时,做外科医生的母亲就离世了,父亲常年忙于公司,对他不管不顾,也很少露出笑颜。曹爽想不明白,曹志良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这只畜生。这一点引起了曹爽疯狂的嫉妒。 在第二次被小狗咬住时,一股极强的怒意冲上头顶,他咬着牙掐死了小狗。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生命如此的脆弱不堪,竟然会这么迅速地消逝。与此同时,他得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这种快感令他几乎陶醉,他感觉所有的痛苦和孤独都在此刻得到了安慰。 可下一秒,他就开始感到恐惧。他不知道父亲看到死亡的小狗会怎么做。他想了许久,突然瞟到了书架上的解剖书,他意识到可以将小狗解剖成细碎尸块,再抛掉处理干净。 目之所及尽是殷红,曹爽屈膝跪坐在地上,浑身是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被这只畜生烦忧,他捧起眼睛失去焦距的小狗的头颅,近乎虔诚地唱起了歌。 从那以后他就迷上了解剖动物。在这些微小生命的面前,他似乎就是能掌控一切的神明。 警察局外。 载着曹爽的车子缓缓远离,迷蒙水汽中,曹爽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逆着人流,穿过万千雨线冲向警局。 是许越。 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许越时,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慌乱。 许越在看到热搜后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家门,打了一辆车,冒雨赶到了警局。 在警局外,许越看到了立在雨中的李青,他跑到李青面前,无措地问道:“李警官,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把曹爽他们都放了?” 看到许越,李青面色微霁:“顾宁说写给你的信只是好玩,她知道宋深喜欢你,想验证一下你是否也喜欢宋深,才写了信,想看看你可以为宋深做到哪一步。”他顿了顿,“我们暂时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加上二十四小时已经到了,只能把他们都放了。” 天地昏暗,暴雨如注,许越几乎被雨淋得睁不开眼:“顾宁的小区有监控吗?她在家门口亲口和我说的,宋深是他杀!” 李青打开伞,替许越遮去雨水:“没有,我们查过了。” 许越追问道“那丝巾呢?上面的dna不是曹爽和彭有成的吗?” 李青摇了摇头:“顾宁说自己和曹爽、彭有成都是你情我愿,只是当时污蔑了宋深。”他接着道,“况且这件事并未对宋深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 许越激动道:“没有恶劣的影响?宋深都因为这些事情被害死了,怎么没有影响!” 看着眼前崩溃的少年,李青也觉得无比难过,他安抚道:“曹爽和彭有成的性侵案我们暂时无法定性,但我还会查曹爽和梁祁等人6月17日至6月18日的行踪,如果能查到他们确实抵达命案现场附近,我就会上报,重新提审他们。” 忽的,许越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宁从警局中走出,她在看到许越后便立刻往外跑去。 许越几个箭步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吼道:“为什么要撒谎?” 顾宁红了眼眶,将右手抬起比成刀状,在喉咙前划了一下:“审讯前,曹爽对我做了这个动作。”她接着道,“对不起,妈妈也连夜回了海镇,我不能让她有事。” “对不起?”许越怒吼道,“你怎么说得出口?” 许越拉着顾宁就往李青面前走:“李警官,顾宁说她受到了曹爽的威胁才撒了谎!” 李青将伞举过许越和顾宁的头:“顾宁,你是受到了威胁吗?” 顾宁摇了摇头,什么话都不说。 许越一把攥住顾宁的衣领,咬牙怒吼道:“你说啊!说实话啊!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 顾宁被许越吓到,她的神情惶恐,湿透的发丝紧紧贴附在额头上。铺天盖地的雨声掩住了她的悲泣。 伞落在地上,李青拉开许越,将他的双手扣在背后:“你干什么?你要当着警察的面打人吗?” 许越奋力地挣扎起来,他不断踢踹着,对着顾宁咬牙道:“你会因为懦弱付出代价!” 顾宁愧疚地看了许越一眼,转身便跑出警局的大院外,消失在路口处。 此时,宋年走到李青面前,他看到了许越崩溃的全过程。 “扑通”一声,宋年跪倒在李青面前,乞求道:“李警官,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李青松开了许越,他对宋年道:“叔叔,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定性……” 宋年哭红了眼,他高声道:“没有定性为什么把杀人凶手都放走了!为什么!” 李青沉沉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天地已分不开,暴雨掩饰着泪水与哭声,许越身体的轮廓在雨中愈发清瘦。这雨浓染着悲戚与灰暗,将整个世界拖入一片迷濛混沌。 第55章 沉闷的雷声突然炸响,闪电在黑云之上燃烧,瞬间点亮了天空。 “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宋年哭喊着质问道,“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最后还被人残忍杀害,你们警察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抓着李青的衣袖,高喊道:“你把宋深还有春芳还给我!还给我啊!” 李青捡起地上的伞,替宋年挡雨:“叔叔,您先冷静一点,回家等我们的消息,如果宋深真的是他杀,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时,一个身影走出了警局,他穿着白色的长褂,戴着一幅眼镜,冷漠地扫向许越,待他看清宋年的面容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许越认出来,他是海镇的法医楚清明,曾因学术成绩上过报纸。 他冲向楚清明,拽住他的袖口:“你就是给宋深做尸检的法医吗?” 楚清明抿了抿唇,几秒后才道:“是的。” 许越质问道:“为什么没查出宋深身上的凌迟伤痕?” 楚清明扶了扶眼镜,眼神躲闪:“宋深的身体大部分都被野狗啃食了,找不到人为的伤口。而且从他的气管、支气管以及肺部都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因为哮喘猝死。” 几个小时前,因为宋深的案子被重提,楚清明再次仔细地查看了尸检报告,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宋深手臂的伤口处有一道很微弱的锐利伤,但和野狗啃食的伤口混合在一起了。当时检查时他发烧了,没有看清楚,认为那是啃食伤。但现在他害怕自己会被处罚,便隐瞒了这件事。 楚清明无法面对许越和宋年,他扯回衣袖,打开伞,匆匆离开了警局。 第22章 承认 『我觉得,爱就是相信本身。』 宋年仍跪在李青面前, 他拽着李青的裤脚,满脸泪痕:“我求求你,求求你抓住凶手!” 李青蹲下身, 将宋年拉起:“叔叔,有什么话您起来再说。” 宋年颤抖着站起身来, 跪立之间突如其来的转换让他双眼一黑,昏倒在地。 “叔叔!”许越迅速冲向宋年。 李青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中心医院离警局很近,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就抵达警局门口。 李青和许越将宋年送上了救护车。 李青扶着车门, 对许越道:“你陪在宋叔叔身边, 我尽全力去查曹爽和梁祁17日至18日的动向。” 许越点了点头, 此时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谢谢您,李警官。” 门被关上, 救护车呼啸而过,驶向医院。 抵达医院后, 医生给宋年进行了检查, 给他挂上了输液水。 嘈杂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许越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 将双手手肘搁在床上, 用手掌托着额头,陷入痛苦的漩涡之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深雪掩埋, 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沉入无尽的窒息和绝望之中。 现在顾宁不承认宋深是他杀, 警方也只有李青在帮忙。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 手机忽然震动一声。 许越点开屏幕, 发现微博热搜再次更新。 看着热搜词条, 许越感觉脑海突然清明, 似乎有阳光洒落, 融化了雪花,照拂在他的身上。 此时,宋年的呼吸忽然加重,似有醒来的征兆。 宋年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费力地睁开双眼,在逐渐清晰的画面中,他看到了许越疲惫的面容。 一时间,他的内心翻涌起了强烈的愧疚和感激。 在看到宋深的日记以及许越的信后,宋年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男人会喜欢男人,可是看到许越一个人为了宋深的死亡真相而奔波,甚至从未埋怨过自己,他就逐渐释然并接受了这件事。他想,除了爱,再没有别的力量可以驱使许越不顾一切地为宋深而努力。 他突然想到宋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爸,你觉得什么是爱?” 那时候,宋年一听到“爱”就敏感:“我反正不理解你们现在年轻人口中的爱。” 宋深苦笑一下,望向桌上摆着的和许越的合照:“我觉得,爱就是相信本身。” 现在,宋年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或许就是宋深对许越可以找到真相的相信,或许就是许越永远相信宋深的相信。 此时,未等宋年说话,许越便道:“叔叔,您先别骂我,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更快方法。” 宋年嗓音嘶哑道:“什么方法?” 许越道:“我们把宋深的日记还有我的调查过程曝光吧。” 宋年一愣“曝光?” 许越点了点头:“海镇的警力不足,加上宋深的案子被定性为自杀并且已经结案,所以一直以来只有李青警官关注这个案子,案件调查的速度很慢。如果我们把调查过程以及日记都曝光到网上,或许可以借用网络舆论让政府重视这起案件,重新调查它!” 宋年的双眸微动。 如果曝光这件事,自己可能也会遭到网暴。可是宋深和春芳都死了,被人辱骂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能用他自己的命换回妻子和儿子,他也愿意。 宋年点了点头:“好,等会你和我回家拿日记。” 宋年输完液后,许越就搀着他回到家中,取走了日记本。 他将日记中的重要内容拍下,用手机编辑好了文章,再将这些东西全部发给了微博大v,并塞了红包。 第56章 当晚八点,多名微博大v同时发文,宋深的新闻便如风暴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互联网。 次日凌晨一点,“宋深是他杀而非自杀”的词条登上微博热搜第一,“再次反转,宋深遭受长达两年霸凌”的词条登上微博热搜第二,引发网友热议—— 【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杀了人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离开警局?不可能吧?】 【建议直接判死刑!】 【之前就虐待金鱼,心理变态!国家就该为虐待小动物立法!】 【曹爽是有超雄基因吗?】 …… 第四日,有关宋深的词条高居不下,许多网友向政府请愿重查宋深被杀一案,甚至有人录下了视频,为宋深发声—— 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少女道:“我经常看到宋深被曹爽他们霸凌,这些博主发的博文是真实的,我可以作证!” 穿着明艳动人的网红在镜头前质问道:“现在的教育怎么了?就连老师都这么可怕。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教育学家站出反驳道:“曹爽的各种表现更像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希望批评教育界的博主们可以明白拥有反社会基因的人有多么可怕,他们的大脑是有缺陷的,和我们的教育没有根本上的联系。而且林志奇的事件只是一个个例,不能代表整个教育界!” 第五日,海镇有关政府部门发出声明,表示会重新调查宋深死亡一案。 第七日,上级部门派来新的法医检查楚清明的报告,发现他忽视了宋深手臂上的混合伤痕。楚清明被撤职刑拘,即将接受法庭的传唤。 第十日,经过多名警察的连夜调查,最后确认曹爽、梁祁、莫雨以及顾宁曾在6月17日晚十点半左右坐车抵达海镇的郊外,距离仓库非常近。 就在警方前往拘捕曹爽、梁祁和莫雨时,却发现他们已离开住所,行踪不明,只剩下生活在云上镇的顾宁还有迹可循。警方找到顾宁并将她重新带回海镇公安局进行审讯。 警局审讯室里。 顾宁坐在空调底下,双手手腕被铐在椅子扶手的两端。这些天,她看着不断发酵的网络舆论,心里一直都很恐慌。她知道警察迟早会找上她,跑也没有用,便反复纠结是否说出实话,但一想到曹爽,她就感觉暗处仿佛有只怪兽在窥伺,随时会将她吞噬,这令她什么都不敢说。 此时,强劲的空调风吹在身上,她感觉非常寒冷。她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关在审讯室里。她只觉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自己就像站在风暴眼中,虽然平静,但狂风将周围的一切抛举在空中,呼啸,摇撼,令她毛骨悚然。 等了一个小时,李青和孙想才进入审讯室。他们一言不发地坐到桌前,审视着顾宁。 顾宁只觉得浑身冰冷。她面色苍白,嘴唇褪去了血色,不住地颤抖着。 孙想翻开笔记本:“姓名。” 顾宁的声音嘶哑:“顾宁。” “年龄。” “十八岁。” 孙想的声音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知道为什么抓你来警局吗?” 顾宁摇头:“不知道。” 孙想抬高了声音:“因为你涉嫌杀害宋深!” 顾宁浑身一震,手指甲瞬间嵌入肉中。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怎么可能?警官您是在诬陷!” 孙想调出顾宁6月17日以及18日所有的动向:“我们已经查到,6月17日下午两点你曾打电话给宋深;晚上十点半,你坐车抵达海镇郊外的仓库;次日凌晨一点,你和莫雨从仓库附近打车离开,回到家中。”他高声道,“你就是杀害宋深的凶手!” 顾宁疯狂摇头:“没有!我没有!” 她颤抖着身子,感觉自己在警察面前竟是如此的渺小,就像一颗尘粒,一吹便会消散在空中。 “不承认?”孙想高声道。 顾宁惊恐摇头,撒谎道:“我只是去郊外放烟花,根本没有遇到宋深!” 一直未说话的李青拿出了四张照片,走到顾宁面前,塞到她的手中:“看到这些照片你没有丝毫心痛吗?” 照片上,宋深的身体已经腐烂,身上大部分地方都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样子,面容也模糊不清,甚至难以辨认原本的模样。 血腥的画面令顾宁尖叫出声,手中的照片尽数掉落在地。 孙想高声道:“现在看不下去了?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这有多么残忍?” 顾宁吼道:“我说了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眼泪夺眶而出,顾宁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死死地盯着地面的一角,咬牙不说话。 李青意识到顾宁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放柔了声音:“你既然说自己没有杀人,那就说出知道的真相。” 顾宁的脑海中浮现曹爽对自己的威胁,又想到多年来一直辛苦工作并照顾自己的母亲。她想,只要咬死不承认就好了,警方没有证据,无法判处她的刑罚。 顾宁抬高了声音,重复之前的证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去那里放烟花,仅此而已!” 李青一愣,他似是没有想到顾宁会有这样的定力。他沉默半晌:“你看到你喜欢的人被凌迟,就没有丝毫心痛吗?” 顾宁红着眼,紧紧地咬住后槽牙,没有说话。 第57章 “为什么要替凶手隐瞒呢?”李青一针见血地,“你是害怕你和你妈妈遭到报复吗?” 顾宁一愣,望向李青。 见到顾宁的反应,李青缓声道:“我们已经把你妈妈带到警局了,她现在很安全。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李青起身,打开审讯室的门,将刘玲带入房内。 顾宁看到刘玲,心里立刻就慌了:“妈……” 刘玲的眼眶红了,她看着顾宁,鼓励道:“宁宁,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妈妈在。” 李青看着顾宁:“如果你替罪犯隐瞒,你会永远活在后悔与愧疚之中,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顾宁忍住酸楚,可眼泪却依旧顺着脸颊滑落。 李青继续道:“我看到你在给宋深的纸条里写过想做老师,如果将来你的学生或者你的孩子遭遇和宋深一样的事情,你又该怎么做?你要袖手一旁,看着你自己的孩子因为霸凌而惨死吗?” 听到这儿,顾宁想到宋深被虐杀的场景,突然尖叫出声:“别说了,别说了!” 李青没有理会顾宁的崩溃,而是继续道:“说出真相,杀害宋深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会帮你的母亲重新搬家,并找当地的警察保护她。服刑结束后,你的生活仍然可以重新开始!但如果你选择撒谎,那你的余生都不会好过!” 顾宁的脑中闪过宋深的笑容,又闪过许越带着恨意的双眼,耳中环绕着许越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会因为懦弱付出代价! 顾宁下意识地望向刘玲。 刘玲的泪水也随之滑落,她朝顾宁点了点头。 泪水决堤般落下,顾宁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最终勇敢道:“今年3月12日曹爽和彭有成性侵了我,6月28日曹爽为了威胁我再次性侵了我,我害怕被报复只能说谎。” 当她说出口的瞬间,暗处那只一直看着她的怪兽好像消失了,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她接着道:“凶手一定是曹爽,是他凌迟了宋深。” 第23章 坍塌 『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往前走就好了,我永远在你身后。』 天边的彤云已经落下帷幕, 黑沉的夜挂上天空,月亮散发出如白霜般惨淡的光亮。 几天未曾合眼的许越实在扛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惊醒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胃部忽然传来阵阵绞痛,提醒他应该吃饭了。 他起身想要开灯, 却发现整个屋子的灯好像都坏了,怎么都亮不起来。 许越打开手机,看到业主群里发来的消息,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小区以及附近的一整条街都停电了。 楚鑫今天一天都忙于咖啡厅的工作, 没有回家。许越离开家, 准备找一家餐厅吃点东西。 停电的街道很安静, 只有不断响起的蝉鸣。 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许越心里涌起一丝不安。 他看见远处的小巷中灯火通明, 巷口有一家大排档,门口坐满了人。许越加快脚步, 往不远处的亮光走去, 耳边的嘈杂声随之越来越大。 就在他要踏出黑暗之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忽的,一记闷棍打在了他的头顶上。 脑袋传来剧痛, 一阵晕眩感涌上额头,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他的双腿一软, 下一秒就倒在地上。 一片黑暗之中, 许越感觉自己坠入了无人的深谷里, 周围大雾茫茫, 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路没有尽头,后路又是重重迷雾。慌张、恐惧、担忧一股脑冲上头顶,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身上的力气渐渐消散,他发觉自己在不断缩小,再次变成了八岁时那个矮墩墩的小胖子。无助感爬上来,他缓缓蹲下,抱着膝盖坐到了地上。 “吧嗒。” 忽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许越被声音吸引,抬起头,看到迷雾中,一个八岁的男童提着灯朝自己走来。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宋深。 许越迷茫地看着宋深:“宋深,我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宋深将手递到许越的面前,柔声道:“我带你出去。” 许越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宋深温凉的手。 一股力量从手心传来,许越站起身,和宋深一起往前走去。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开,松软的土地被水面替代,金色的光柱一束束照下,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灿灿的。许越望见一片如镜般的浅水,涟漪从脚底向四周荡漾开来。 一扇散发着金色光晕的门伫立在面前。 宋深替他打开面前的门,霎时间光亮便从里面照来。 宋深轻声道:“许越,去吧。” 许越慌张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宋深点了点头:“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眼泪如儿时那样落下,许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宋深……” 宋深笑了笑,眼泪从眼角滑落:“还记得我在防空洞里对你说的话吗?”他接着道,“就算我死了,也会变成灵魂守在你的身边,一直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往前走就好了,我永远在你身后。” 许越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水。 “去吧。” 许越轻轻松开宋深的手,往光亮中走去。 第58章 瞬间,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梁祁冷漠的双眸。 梁祁道:“他醒了。” 坐在一旁的曹爽和莫雨朝许越走来。 许越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被绳索捆住,无法动弹。口袋里的手机也不见了。 曹爽使了个眼色,莫雨就将许越按在地上。 曹爽拿出一把刀,看着许越:“你都知道宋深是怎么死的了,竟然还有勇气曝光我?” 许越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曹爽。 曹爽将刀贴上许越的皮肤,“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冰冷的刀锋在许越的脸上游走:“宋深经常在这里向我们跪下,乞求我们的原谅。” 疼痛从皮肤上传来,许越意识到这里是离宋深家不远处的废弃仓库,是曹爽经常欺凌宋深的地方,也是他无数次希望天花板可以砸下来,结束掉一切痛苦的地方。 许越怒吼出声:“你这个人渣!” 曹爽笑了笑:“人渣?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他看着许越,继续道,“你知道吗?宋深死前一直在惨叫。” 曹爽接着道:“宋深说就算他死了,也一定会有人替他讨回公道。我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我明明都在同学会上用魔术引你上钩,救下梁祁,可你却始终都没有信任他,也没有再找过他,我还以为你相信宋深的死因了,没想到你一直在偷偷调查。” 许越咬牙道:“你该死!” “我该死?”曹爽笑出了声音,“可是现在要死的人是你了呢。” 他的面容突然狰狞:“你既然那么执着于找到真相,我们就让你体验一下宋深是怎么被欺负的吧!”他指向许越的手臂, “第一刀就选这里,怎么样?宋深被凌迟的第一刀就是这里。” 恐惧和愤怒涌上心房,许越咬紧牙关:“曹爽,你会遭到报应的!” 曹爽点了点头:“放心,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拉你下地狱的。” 曹爽猛然落刀。 忽的,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天花板突然坍塌,迅速朝曹爽砸来。 许越连忙向一旁滚去,天花板落在曹爽和莫雨头上,曹爽手中的刀应声落下。 许越抓起地上的刀,迅速割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 他奋力朝仓库外跑去,却听到背后传来曹爽的吼声:“别让他跑了!” 梁祁试图追上他,但他怎么跑得过曾在田径队中待过的许越。 许越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跑,再跑快些!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跑到宋深家中,他奋力敲响房门,可宋年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黑暗的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惨淡的月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鬼魅一般令人恐惧。 梁祁和曹爽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许越的手中仍然拿着曹爽的刀,他想,如果没有办法,只能奋力一搏了。 就在他隐藏到黑暗之中时,宋深的家门打开了,宋年看到许越,疑惑地皱了皱眉:“许越?” 许越奔入房中,将房门锁上,再跑到宋深的房间,把窗户锁上,他仍处于惊惶之中:“叔叔,快报警,曹爽和梁祁他们要杀了我!” 宋年一惊,连忙打通报警电话。 门外,莫雨有些慌了,他问道:“曹爽,我们现在怎么办?” 曹爽咬牙切齿道:“回仓库!” 警方立刻出警,却发现曹爽等人已经逃跑。监控里,警方发现他们逃回了仓库旁,开着车往高速方向冲去。 警方迅速封锁高速,就在曹爽他们撞向封路器时,警方将他们团团围住,最终抓获。 警局。 莫雨不敌警方的压力,很快就指认曹爽就是杀害宋深的凶手。但不管怎么审讯曹爽和梁祁,他们依旧不愿说出真相。 审讯室中。 曹爽的头已经被法医包扎好,他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两旁的扶手上。经过长达一小时的审讯,他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晕,令他恶心不已。 他已经想好了,现在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可以证明是他杀了宋深。性侵一事又发生在他十七岁时,那时候他还没有成年,就算顾宁说出了真相,也顶多只能判他性侵罪名,无法判定他的杀人罪,坐几年牢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李青坐在审讯桌前,看着眼前的少年。 孙想站在曹爽面前,将双手撑在椅子扶手的两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怒声道:“曹爽,你涉嫌故意杀人、性侵顾宁、绑架许越、杀人未遂,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曹爽完全没有任何恐慌,反而笑了笑:“你们有证据吗?除了那条丝巾?”他轻松道,“你们最多指控我性侵和绑架,还能指控我什么?说我想杀许越未遂?有证据吗?” 孙想一愣,似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会如此镇定。 孙想依旧面对着许越,与他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我们已经查到,6月17日那天晚上你坐车前往仓库附近,车牌号是海d01326,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已经记录下了你抵达仓库的全过程!” 曹爽抿了抿唇,无赖道:“警官,我只是去郊外玩,压根没进过那个仓库,更没遇到过宋深。”他接着道,“既然你们有证据,就直接送我去法庭就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呢?” 孙想气得一掌拍向椅子扶手:“你!” 第59章 李青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的头上贴着纱布,面色苍白,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审讯而干裂,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手臂上的女士红绳如血般刺眼。 李青忽然开口问道:“手链是谁送你的?” 曹爽一愣,似是没明白李青的问题。 李青分析道:“手链是女士的,应该是非常亲近的女性送你的。按你的秉性,应该不会有女朋友,就算有,她如果送你手链,你也多半不会戴上。”他猜测道,“这条红绳是你母亲的遗物吗?” 曹爽微微张口,望向李青,突然愤怒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青忽然站起身来,朝曹爽走来:“你应该很爱你妈妈吧?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想她,所以一直把这条手链随身佩戴。” 曹爽似是意识到什么,他突然感到了恐惧,他看着不断逼近的李青:“你想干什么?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李青站定曹爽面前,按住他的手臂:“我想,你应该从来没取下它吧?哪怕是凌迟宋深的时候。” 曹爽一怔,突然,他张开嘴猛地咬向手链,将其撕扯下来,就要吞入腹中。 李青反应神速,他一手格住曹爽的喉咙,一手掐住他的下颌,对一旁的孙想道:“把他嘴里的手链送去检验科检验一下,这个红绳编制得很繁复,应该会有水冲洗不到的地方,或许能找到宋深的dna。” 李青平淡冷漠的语气,让曹爽打了一个寒战。 他察觉到,李青可能早已想到了他的反应。 李青和孙想没有再理会曹爽,而是先后走出审讯室,将他一个人留在房中。 几个小时的等待令曹爽愈发难熬,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慌张,一切仿佛都在脱离他的掌控,他的世界将要沉入日光、月光也无法抵达的黑暗中。 他闭上眼睛,乞求在天上的母亲可以保佑他什么都查不出来。祈求父亲能动用关系保住自己。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青和孙想回到了审讯室。 他们走到曹爽面前,将检验报告递到他的眼前:“我们将你的手链拆开了,从一个绳结的内壁发现了宋深残留的血迹。”李青厉喝道:“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曹爽似是失了力般,靠向椅背。 他脸色灰败,承认道:“我是凌迟了宋深,但真凶不是我。”他接着道,“是梁祁,是他掐死了宋深。” 第24章 结局 『许越,我死了也一定会保护你。』 曹爽回忆起凌迟宋深的那天。 6月18日凌晨一点, 曹爽陷入极大的快感之中,他的关注点全部都在宋深的血肉之上,他不断落刀, 似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直到一旁默默看着的梁祁开口, 他才意识到宋深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们商量引来野狗,啃食宋深的尸体,并命莫雨将昏迷的顾宁送回家。 等莫雨扛着顾宁走后,他们也离开仓库, 准备去附近的村子找来野狗。 可走到一半, 梁祁却突然叫住曹爽:“曹爽, 我想回去和宋深告个别。” 曹爽皱了皱眉,不解道:“告什么别?” 梁祁解释道:“你知道的, 我以前爱过他,我想一个人和他说说话, 当做最后的告别。” 曹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我把野狗引来前, 你把该说的话快点说完!” 梁祁点了点头,转身往仓库走去。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黑漆漆的夜空仿佛不断向下压着, 让人喘不过气。 曹爽突然想到—— 如果梁祁想告别,为什么在宋深死前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他完全可以在宋深死后的第一时间说出想说的话, 为什么非要等和我快走到村子才提出回去告别? 曹爽觉得不太对劲,他放低脚步声, 转头原路返回。 他躲在黑暗里, 看到梁祁站在宋深面前, 解开了腰带。曹爽瞬间就明白梁祁想要干什么。 可就在这时, 宋深却突然惊醒, 他看着梁祁,气若游丝道:“你要干什么?” 梁祁一愣,他似是没有想到宋深会醒过来,他蹲下身子,欺骗道:“宋深,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和我做,我就让你活,怎么样?” 曹爽正要冲上去,却听到宋深用尽全力吼道:“滚!你这个恶心的变态!” “恶心?”梁祁一怔,“你说我恶心?” 一股恨意冲上头顶,梁祁愤怒地跨坐到宋深身上,他狠狠掐住宋深的脖子:“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说我恶心!”他怒吼道,“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三年来对你的爱!” 没过多久,在梁祁粗重的喘息声中,宋深不再挣扎,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梁祁这才冷静下来,他从宋深身上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他看着宋深脖颈上的红痕,赶忙拿出刀,将他脖子上的肉削下,直到看不见扼痕,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把宋深身上的绳索割开,把有勒痕的部分都剜去。 他想曹爽应该已经引来了野狗,便擦了擦汗,走出仓库,却看到在仓库门口徘徊的曹爽。 梁祁一惊:“曹爽,你怎么回来了?” 曹爽撒谎道:“村里的野狗太多,我一个人引不完,所以回来叫你一起去。” 梁祁试探道:“你刚回来吗?” 第60章 曹爽点了点头,坦然道:“对,我刚回来。” 梁祁松了口气:“行,我跟你一起去找野狗。”他继续道,“我刚刚已经把宋深的绳子解开,并把有勒痕的部分都剜掉了。” “好。” 黑暗中,梁祁和曹爽各怀鬼胎地往村子走去。 山野间一片死寂,仿佛连它们都在惧怕着人心。 警局审讯室。 曹爽回忆道:“所以,宋深不是我杀的,是梁祁掐死的。” 李青问道:“你有证据吗?” 曹爽叹了口气:“我全都用手机录下来了,但我把它传到了电脑上,把手机里的视频销毁了。你们去我家拿电脑,就能在文件里看到,我给它标了名称‘6.18’。” 李青和孙想立刻出动,前往曹爽家中,找到电脑。 在文件夹里,他们果然发现了标有“6.18”名称的视频。长达五分钟的视频里清晰地展现了梁祁作案的全过程,月光透过仓库的窗户照在梁祁狰狞的面容和宋深痛苦的双眸之上。 8月10日,杀害宋深一案于海镇法院审理。 基于尸检报告的照片,法官发现宋深的舌骨并未断裂,气管也没有塌陷,也就是说宋深并没有被梁祁掐死,他确实是死于哮喘发作。 最终,曹爽数罪并罚,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梁祁被判十年有期徒刑,顾宁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莫雨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法庭上,宋年近乎崩溃,他冲向曹爽和梁祁,高喊道:“我要杀了你们!” 法警立刻上前将宋年拦住,把他带离法庭现场。 一切到此仿佛都尘埃落定了,只有许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反复回想着案件的经过,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最为关键的事物。 许越再次前往警局,找到李青:“李警官。” 李青疑惑地看着许越:“许越,今天不是宋深案子开庭的日子吗?你怎么来警局了?” 许越点了点头:“庭审已经结束了,我来是想问问,您在宋深死亡现场找到的遗物有哪些?” “遗物?”李青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有一张遗书、一个背包、一部老式华为手机、两包餐巾纸……” 听完李青的话,许越皱了皱眉:“没有找到治疗哮喘的药物吗?比如布地奈德气雾剂。” 李青想了想:“没有。” 许越推测道:“那不可能呀,宋深常年随身携带哮喘药物,如果他没有被掐死,那他就有自救的可能。但宋深的遗物里并没有药物,说明气雾剂被人拿走了,有人直接造成了宋深的死亡!” 听了许越的话,李青立刻将这件事情上报,并和孙想组织人手,在曹爽和梁祁等人入狱前将他们再次带到警局进行审讯。但不管怎么审问,他们都不承认自己拿了宋深的药物。 警方开始以宋深死亡的仓库为核心,对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最终在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了那瓶药,在上面,他们检测到了彭有成的指纹。 当彭有成从看守所被带到审讯室时,他就知道,一切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6月14日。 顾宁将宋深约到了一家咖啡店,把被性侵的真相全盘托出,并拿出沾有曹爽以及彭有成精斑的丝巾,交给宋深。 他们约好四天后一起去警局,揭露那天的真相。 他们不知道的是,彭有成早就看到他们进了咖啡厅,便戴上兜帽,坐到了邻座的位置上。 他听到了顾宁和宋深全部的对话。 恐惧的他立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曹爽。 他颤抖着问道:“曹爽,我们怎么办?如果顾宁和宋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警察,我们就都完了!” 曹爽一把将他推开:“滚!” 彭有成跟上曹爽:“曹爽,你不能丢下我啊!我是受到你的胁迫才性侵顾宁的。” “啪”,曹爽一掌打在彭有成脸上。 他高声道:“我说了让你滚,你没听到吗?我有办法让他们都闭嘴!你他妈不要跟着我!” 话罢,彭有成不敢再跟上去,便站在原地,看着曹爽消失在视线之外。 彭有成回家后怎么也放不下心,忧虑就像虫蛇不断啃食着心脏,让他坐立难安。他决定跟踪曹爽,看看他到底要怎样处理这件事。 6月17日晚上,他看到曹爽抵达仓库,便走进隔壁的另一间废弃仓库中,透过破损的缝隙看见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当梁祁掐上宋深的脖子后,宋深假装死亡,骗过了梁祁。 等梁祁和曹爽离开仓库后,曹爽发现宋深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开始大口喘气。 他翻过身,费力地爬向远处的包,似是想要拿什么东西。 当他不断靠近背包时,彭有成却开始感到害怕。 如果宋深活着,性侵顾宁的真相就会曝光,和他一起长大的赵欣欣一定会抛弃他,彭国安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且如果坐牢,他的未来就全毁了!他不可能再复读,也不可能再拿到清北的录取通知书! 宋深必须死! 彭有成冲入宋深所在的仓库。 宋深看到他,露出乞求的眼神:“彭有成,救我,我哮喘发了,药在包里。” 彭有成走到黑包前,拿出里面的药,他看着宋深:“宋深,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活着,如果你活着,我的一切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