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山海异兽恋爱奇谈(ABO)》 01螳螂肉食女 那天在公司月度酒会上,钟栗其实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之处。 她向来在各类交际圈中游刃有余,聪明地用合适Omega的方式保持不同身份级别之间的距离,同时利用这个社交场合,将几个潜在追求者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徐明隗不喜欢这种女人。她并不仅仅是“情商高”,一个人若懂得利用别人“恶”的那一面,例如贪婪、虚荣、嫉妒、仇恨,就已经足够可怕了。但钟栗技高一筹,还懂得利用别人“善”的一面,利用别人的感激和同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文明发达的现代社会发展了这么多年,Omega的平权运动也进行了数百次,最后达成的所谓“共识”倒真的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Omega参与社会活动的自由,但表面的平等背后,还有各种见不得光的黑暗和不公。 政客们能耍得手腕普通人简直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男人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公平不公平先不谈,不管是A还是O,除了人脉关系或交换关系以外,人总该有一些朋友。但钟栗没有朋友。她是玩弄人心和利用他人弱点的行家,从好下手的人身上稳稳当当地汲取利益,再往上爬,说不定能成为公司第一个Omega高管。 会被那种女人吸引的家伙真是十成十的蠢货,反正这只肉食螳螂女今天也会倒在看中的人身上,对他说着“我喝醉了”,然后带人回家吧。徐明隗想。 半夜十一点过半分,续场的部门酒聚上,钟栗倒向徐明隗的肩膀。 “啊……徐先生,我头晕得厉害……”娇小玲珑的身躯轻轻靠在男人肩头。凑近了,能闻到混着酒味的玫瑰信息素。“抱歉哦,我一个人好像回不了家,麻烦你了……” 喂喂…… 只喝了一杯香槟、因此被美人眷顾的徐明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在周围妒火中烧的视线中坐如针毡。 “你小子,真够给力的。” 对他照顾有加的同事拍了拍他的后脑,小声说:“我帮你挡酒,你赶紧送钟小姐回家。” 在众人或调侃或了然的目光中,徐明隗半搂半抱着女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将钟栗送到自己的汽车后座。 “名业小区……7栋302……” 她呢喃出一串地址,像真的喝到不省人事了一样倒进后座。向外鬈曲的漂亮头发松松散开,淡蓝色短袖连衣裙上别着的珍珠胸针被蹭掉了,落进车厢地面。 徐明隗重重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得先将人平安送回家。 钟栗住的公寓楼有24小时前台和保安,走廊里也有监控摄像头,这让徐明隗多少松了一口气。这种住处租金大概费用不菲,还配备应对发情期的隔离间与医疗站,倒很适合独身Omega居住。大概弄清楚怎么回事,又给徐明隗的身份证拍了照,一脸严肃的Beta前台才放两人通行。 开车半小时,将人运到房间门口又花了十五分钟,好容易用钟栗的指纹解了锁,徐明隗推开门,抱着人跨进屋门。 “……呜哇。” 与每天将自己搭理得仪容整洁的精英职员相比,钟栗的住处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世界。约莫五十平的房间,进门玄关处就堆了三个硕大的垃圾袋,散发着隐隐臭味。进门衣钩上竟然挂着两条半干不湿的黑丝袜,几双黯淡的皮鞋堆在墙角,想要把人送到床上,还得穿过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小电器和衣服堆。 徐明隗把两人的鞋脱掉,穿着袜子踩上不知多久没彻底打扫过的木地板。路过一瞥,他就瞥见厨房水池里摞起的脏碗碟。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才会把自己家造成这幅模样啊。 “好热……”被放进双人床的钟栗轻轻蹭着床单,手指一点点扯开领口,顺开腰侧拉链,嘴里呢喃着。 徐明隗刚把床上一摞洗好未迭的衣服搬到一旁的凳子里,一个不注意的功夫,女人就像条蜕皮的蛇一样钻出贴身的连衣裙,胸罩也歪了一边,露出大概有D的丰满乳房和被汗浸得嫣红的乳头。 “你在做什么……这算色诱吗?”徐明隗有些无力地垂下肩,转开眼睛,等了一会,瞥见她正要把胸罩整个儿扯下来,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用夏季薄被把人团团裹起。“你醉了,我可没醉,别乱动!” 不大的卧室里飘满了Omega的信息素。玫瑰纯露一样,甜滋滋的又不腻,但男人快被那纯正的甜蜜味儿勾得喘不上气了。 徐明隗不知道她上次打抑制剂是在什么时候,但那种药大概长什么样还是有印象的,想去床头柜和矮桌抽屉里翻找,就被钟栗扯住领带,拉至身前。 睁开浅棕眸子里神色清明,只荡着一点浅浅的酒意:“徐明隗,你真的是Alpha吗?我看你不怎么像呀……怪不得他们都在背后叫你没卵蛋的Beta。” “……你这话也太歧视Beta了吧。”徐明隗被拽得微微窒息,站不稳,只好转身撑开双臂,支在女人颈侧。“Beta可是维持这个破世界的中坚力量,比被信息素支配的我们强多了。” “说什么屁话。”钟栗蹬开被子,稍稍屈腿,膝盖顶在他裆部鼓起的一团处。 赤裸圆润的膝盖顶蹭男人的裤裆,很快换成白皙秀气的脚趾,她用脚背揉了一会,兜着鼓囊处的布料就渗出薄薄一团水渍。徐明隗的呼吸早就乱了,支撑身体的手攥紧床单,忍不住喘了一声。钟栗品味男人的表情,伸手摘下他的黑框眼镜。指尖点了点左眼睑下的泪痣,指腹顺着坚挺的鼻梁,缓缓描绘手下轮廓分明的深邃五官,最后落在下唇右侧的小痣处。 没了呆板眼镜的遮挡,他比她以为得要好看得多。钟栗捣乱的手指又缓缓爬到他裸露在衣领外面的脖颈,喉结,解开领带和衬衫纽扣。看似瘦弱的身躯,居然长满硬邦邦的肌肉。这么壮她可没想到,不好……也挺好。 坏心思悄无声息地在肚子里转一圈,钟栗抬身揽住男人的脖子,下滑的手扯开皮带。 徐明隗脸上浮出异样的血色,半开的唇中似乎就要说出什么来,又被他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叹息:“……你真的没喝醉?我不想明早被指控强奸Omega。” 钟栗看上去想扇他一巴掌,胸口气得不断起伏,眼眶红得和兔子一样:“你,你这时候就说这种话?” “不然为什么是我?”男人低下头,探出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鲜红欲滴的唇瓣,“你对我没兴趣,我也不喜欢你。” “……炮友而已,我才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钟栗猛地推开他,脸颊躁红,突然就掉了眼泪。 徐明隗看着她眼角留下的眼泪,愣了愣,没等他问,钟栗就用手背用力抹过眼角,眼线和睫毛膏一起晕开:“我没哭!这是气的!啊!睫毛进眼睛里了,好痛!” “别揉,越揉越痛。”徐明隗没想到她是泪失禁体质,忍不住笑了,拉开她的手。 “哇,原来妆花了是这样子,像脏兮兮的熊猫。” “啊啊啊!你要气死我了!” 钟栗用力踹向他的大腿,男人“唔”了一声,乖乖吃了这一重击:“好了,我错了,不该嘲笑你。卸妆液放在哪?” 他小心翼翼地用沾了卸妆液的化妆棉擦去晕开的膏状物,她用得护肤品都是叫得上号的大牌,很好用,搭配一双巧手,很快便卸下不算太浓的职场妆容。 女人仰着头,素颜也很能打,白净小巧的下巴乖顺地搭在男人掌心,微微闭着眼。徐明隗换了一块化妆棉,托着她脸颊的左手拇指忽然被含进嘴里,她湿润的舌贴着指腹缓缓打转,引起一阵颤栗。 空气中忽然炸开一蓬香根草的气息,伴随着辛辣刺激的豆蔻香。钟栗轻轻吸了吸鼻子,那股刚挖出来的香根草根像是被花铲刮破了根皮,气味微微咸涩,慢慢变成干爽硬朗的木质清新。 “……原来你是这种味道……” 话音未落,她就被略微粗暴地按在床头背板上亲吻。他的牙齿咬着她柔软似花瓣的唇,舌面舔过牙龈,裹住她的舌,用力吮了一口。 “钟栗。”徐明隗嗓音压抑发哑,黑深的瞳仁好似要深深窥探进女人眼里。“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清醒的吗?” 钟栗身体颤了颤,不想承认自己被平常寡言老实的草食男吓了一跳,发怒似得用圆钝的指甲狠挠一下他的后背:“……你是要一直问问题,还是和我做?” 经过可疑的停顿,他才给出回答:“……和你做。” “为什么停顿?”她眼泪流得更多了,凶巴巴地瞪着他,“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一个Omega,还能吃了你不成?” “真的不会?我挺怕的。”他低低闷笑。“就这么做不行吧,我想先洗个澡。” 02爽哭了(下药强制) 达到目的后,钟栗就表现出娇生惯养的Omega惯常的任性一面:要喝水、不,要喝红酒,帮她找出干净睡衣,吹头发,抹精油,再吃两口点心,害得徐明隗洗完澡后又出了一身汗,待到公主满意,已经到凌晨两点了。 徐明隗作息一向健康得可怕,也不知今晚是不是熬了太久夜,他觉得四肢发软,头也有些晕。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钟栗趴在床上,两只脚一翘一翘,看着他无力地跌进床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忽然,他就没办法抬起手了。头顶暖黄的卧室灯在眼里散出一圈红晕,周围有无数的小点环绕跳跃。 “……你对我做了什么?”徐明隗驱动发笨的嘴唇,吃力地问。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选你?” 钟栗挪过来,拽下不知道之前谁留在家里、被徐明隗套上的男士短睡裤。她个子不高,手也很小,又软又暖,碰到他的皮肤,留下一阵毛虫爬过的不适感。 为什么选他?被会留下爬虫触感的指分开会阴处的生殖腔时,徐明隗终于明白了。 少部分人在分化时,会保留一点没有完全褪尽的另一性征,大多发生在男性身上。无论从生物学上说还是从户籍上说,徐明隗都是不折不扣的Alpha,虽然总被说侵略性不足,但阴茎大小十分可观。唯一区别就是,他下体长有一道窄小的生殖腔,往内与原本该是子宫的退化器官相连。 钟栗拿起手机,打开摄影模式,手指分开蚌一样紧紧闭合的生殖腔,有些粗暴地向两边分开。 “钟栗……你做什么?别这样……” 徐明隗发出含糊的唔唔声,从未被碰过的隐秘之处被强硬地侵入。手机悬在深粉果冻一样柔韧脆弱的腔肉上方,照出微微翕张的穴口,接着镜头拉远,将Alpha整个拍了进去。 男人望着她,眼里满是羞耻和不解。 钟栗犹豫了很久,承受这种眼神,还是太难了。他那里那么紧,一看就没用过,被拨开还会微微地颤抖。虽然他曾经在背后叫她什么螳螂肉食女,但从未真的伤害过她……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 这么想的时候,后颈生殖腺的部位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和叫人发疯的空虚:没有Alpha的临时标记辅助,她的发情期间隔越来越短了。钟栗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时间再找第二个人没那么好、又有生殖腔的Alpha来威胁。 Omega勉强地笑了几秒钟,她的笑总被别人夸赞和天使一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但她知道在对方眼里绝对与魔鬼别无二致。 她摸了摸徐明隗生殖腔入口红润的肉圈,一节一节插进手指、滑腻紧致的触感让她感到头晕:发情热最严重的时候,她也用手指插过自己,哪怕出了水,那里还是疼得不行。 钟栗是个奇怪的Omega,她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进自己体内。被信息素支配着发情,脆弱,毫无尊严与体面,只顾追求肉体的欢愉和沉沦,那样让她感到恶心,感到不可忍受。 没有润滑地撬开生殖腔,这种可怕的事情,她正在对毫无过错的徐明隗做。她侵犯他,强奸他,完全只为自己的利益。 “……前戏,你至少做一点前戏?” 徐明隗声音嘶哑得厉害,把钟栗吓了一跳,往里插的手指捅得重了些。猝不及防的Alpha立刻叫出声,她慌乱地把手指抽出来,上面缠了一抹绵密的血和不少透明黏液。 香根草的气息越发厚重,那甘涩的味道不是第一次闻到就会爱上的那种,但存在感十足,呛得钟栗浑身发热,大脑昏沉。 “喂,钟栗,摸摸我……”男人轻轻地喘着,四肢瘫软,只胸口上下起伏。他的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肌肉紧实,腰身精壮,下腹浮着一层薄汗,形成一片濡湿的水痕。 钟栗脑子有点乱,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尴尬,往前爬了寸许,低头含住他的乳首,学着性爱视频里的上位者,咬着乳晕吮吸舔弄。他难耐地呻吟起来,生殖腔内部慢慢渗出更多的黏液,她察觉到了,手指也因此进入得更加轻松。另一只举着手机的手很累,有些发抖,忠实地记录着穴肉一点点打开的全过程。 徐明隗似乎有些难为情,钟栗注意到他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已经有所变化,现在略微染上些胭脂色。小小的泪痣好像也泛出微红,长如鸦羽的睫毛盖在半睁半闭的眼睛上方,小扇子一样抖个不停。 鬼使神差地,钟栗缓缓转动插在徐明隗生殖腔里的手指,模拟性交的动作匀速抽插,里面就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他果然还是处,呼吸越来越粗重凌乱,渐渐变成可怜又勾人的呜咽。Alpha阴茎翘得老高,腿心也越来越热,腔肉勾勾缠缠地吮着她的指,不停吐着气味甜腻的淫液。 “往前……唔……往上一点,对,在那里……” 钟栗顺着他的指引,无师自通地加入一根手指,撑大生殖腔的同时往上一推,顶着微微凸起的一点急戳好几下。徐明隗用力咬住下唇,身体瞬间绷紧,连带着阴茎也一跳一跳的,马眼渗出一小股精絮。 钟栗看见徐明隗后仰的脖颈鼓出几条青筋,小腹一阵急促的收缩起伏,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她的小臂,埋在穴里的三根手指瞬间被一股温热湿黏的液体淹没了。 他潮吹了。钟栗“啊”地喊一声,猛一下将手抽出来。 徐明隗,他潮吹了,她把一个Alpha弄到潮吹了,喷在她手上。他喷了好多。 “啊……啊呃……” 肿烫的敏感点再次被指甲狠狠剐蹭,男人骤然睁大眼睛,啊啊着崩溃地射了出来。 她都没碰他的东西!钟栗举着手机陷入呆滞。徐明隗喘息着落了泪,蜷着身体,没再发出呻吟。钟栗第一次见一个Alpha哭,感觉和Omega与Beta都不一样。 钟栗停止摄像,声音有点哆嗦:“徐明隗……徐明隗你没事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视频我不会给任何人看……我不是在威胁你,不对,我确实是在威胁你……” 话语颠三倒四,钟栗感到泄气:盗看体检记录,下药,录像,她有预谋地奸淫了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一想到这个她就感到全身乏力,但也并非是虚脱感,只是一种抽离灵魂似的空虚。 “别怕……可能你不相信,但我不会再碰你了。只要你给我做临时标记。”她碰了碰后颈火烫肿胀的生殖腺,苦笑。“我只是……实在不能冒任何风险。” “……你发情期来了?”他抬起湿如潮雾的眼,细长深刻的眼尾晕出桃色的红,平时又深又黑的眸子看上去敏感又脆弱,还在往外淌泪,无声无息浸透身下床单。 那么长的睫毛,特别适合泪盈于睫这个词。 钟栗攥紧手机,心脏忽地漏跳一拍,又有些抽痛:“……嗯。我不是来敲诈你的,只要临时标记就好。” 他垂了眼,又抬起,钟栗觉得他好像有点儿似怨还嗔还是怎么地,把手机放好,犹犹豫豫地挪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发心:“……太痛了?对不起……” “是爽哭的。” “诶?” 徐明隗细长的眼睛弯了弯,泪痣跟着动,笑起来显得很狡猾。他用小指勾来她的右手,先用唇碰了碰她还湿乎乎的食指和中指,见她呆滞不动,就和吃性器一样,不紧不慢地含进嘴里,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嘬干净。 “我哭是因为……被你操到爽哭了。要不要再来一发?” 钟栗双颊腾地冒出一股热气,像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甩开手:“什么啊!不要!” 他自下而上睨她,眼角湿漉,双唇红润,嘴角还有高潮时流出的涎水的痕迹。 好色气,真是色得不行。 被面前的光景吸引着,钟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头发被往下扯了扯,顺势将唇印上他的唇。 “唔……唔!” 他嘴里全是香根草根皮的味道。Alpha反客为主,气息将她裹挟在内,和玫瑰的芬芳相互重迭,反复缠绕,久久不息。 “……你不生气吗?”钟栗被亲得头昏脑涨,被他灵巧的舌旋扭着顶开齿关,心脏咚咚急跳,快听不清自己的问题。 “你问我要不要和你做,我不是同意了么。”徐明隗抬手擦去眼角未干的泪痕。 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算她强奸也很在理。尽管这么想,随着心情的放松,困意也袭来了,只是发情热带来的空虚和性欲越来越厉害。 钟栗揉了揉眼睛,试探性钻进半坐起身的Alpha的怀里,撩起遮着后颈的长卷发:“录像我传到云盘了,你要是敢弄什么永久标记……视频就会自动群发给公司里的所有人。” “不可能那么做啦,违背Omega意愿,强行永久标记不是犯法的吗?”徐明隗无奈地说。 钟栗回头望向他,娇软嗓音忽然变得又轻又空洞:“你知道吗?从相关法律出台后,被永久标记的Omega,选择进行证据鉴定程序的,一共只有五例。你觉得,发情期的Omega可能存在‘自己的意愿’这种东西么?” “只因为好玩就强行标记Omega,这种事也是存在的,我就碰到过两次。” 她又说出一句让人背脊发凉的话。 “觉得我好上手的上司,莫名其妙找上门的跟踪狂,甚至血脉相连的亲人,若能抓一只Omega在手,谁还管犯法不犯法。” 或许因为徐明隗遮挡了光线的缘故,钟栗的浅瞳为稠密的黑暗所包围,深处看起来有什么歪斜扭曲的东西。 “钟栗,钟栗。”徐明隗握住她发凉的手,嘴唇贴向颈窝的一小片皮肤,探手过去想替她擦眼泪。“……抱歉。” 意外的是,Omega没有流泪,她甚至在笑。 “我没哭哦,因为我是Omega中的例外……信息素在我身上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强。我的记忆力,耐力,忍痛的能力,还有集中力都比寻常Omega好上很多。”她给他看左胸靠近心脏部位的拇指甲大小的刺青。“有神明……不管是不是神明,都在护佑我。” 徐明隗专注地凝视她胸口刺青的位置:“这颜色……不是胎记?” “不是胎记,我十岁前还没有。”钟栗推开他的手,微笑有些灿烂,“十岁时我出了一场事故,跌进老家附近的河,却奇迹般活了下来。信不信由你,但我一定碰到了神。祂特别眷顾我,所以……无论碰到多少不怀好意的坏种,我都不再害怕了。” 男人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她后颈被一道斜劈入肉的伤疤贯穿的生殖腺,眯起眼睛:“眷顾?如果是眷顾,你怎么又受了这种伤?” 钟栗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生殖腺?那是我自己割的。如果弄坏了,大概就不会再被信息素折磨了吧。现在一想,这种念头还真是幼稚,我差点因为激素紊乱进ICU。” “不说了,你……你快标记。”她转过身,坐到他身上,焦躁地磨蹭他的大腿。下体分泌的液体很快把肌肤相触之处磨得精湿。 徐明隗沉默片刻,把右手食指塞进她嘴里:“第一次被标记会很不好受……撑不住就咬我。” 说完,他把怀里的人掰到侧面,牙尖轻轻叼住肿胀不堪、被挠出的血浸染成了红褐色的腺体,缓缓注入Alpha的信息素。 “唔……唔唔唔!” Omega几乎在惨叫了,身体被快感的激流冲得高潮不断,一下咬穿齿间的手指。 她突然爆发的信息素太过浓郁,徐明隗颤了一下,被彻底标记Omega的欲望折磨得几欲发狂,接着被手指的疼痛拉回神智。 钟栗控制不住身体的痉挛,泪流不止,发疯一般将牙齿切入眼前男人的肩膀,指甲深深扣进他的后背,挠出道道血痕。 徐明隗知道陷入情热丧失理智是她最厌恶的事,但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她,一下一下安抚:“没事,已经好了,没事了……” 不知是不是钟栗的错觉,流进嘴里的血液味道很好,好似被神明眷顾时的那种温和浅淡的欢愉。无论是欲望也好,愤怒也罢,都像隔了层毛玻璃似的,离她死守不退的理智越来越远。 Omega像吸血鬼一样,就着牙齿撕开的伤吸了几口血,绷紧的神经一点一点放松,在徐明隗的怀里睡着了。 随着她陷入沉睡,卧室里的信息素也如同被搅拌的河水突然静止下来一样,一丝一缕安静地沉淀下来。 男人吻了吻她的发心,把她的头搁进枕头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被女人咬破和手指与肩膀的伤已蠕动着,居然快要愈合。 他垂眸看着她的睡颜,瞳仁有一瞬间化作野兽般的竖瞳,色如鲜血,状似妖魔,又慢慢变幻成寻常的深黑。 03男妈妈 作者的话: gb人赛博流浪,到po来存个档。是一款评论驱动型作者,喜欢爱看读后感,请投喂我吃评论~ -------- 钟栗久违地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老家的那条大河在夏季多雨期十分湍急危险,据传说,河里有吃人的水魃,每到夏天,就会拽人进河,再淹死吃掉。老镇镇民封建迷信起来很顽固,因此小孩都被严令禁止靠近河畔,尤其是傍晚,更不会有人在附近出没。 也不会有人看见被生父敲破头丢进河里的女孩。 她摔进水里,斜挂的夕阳创造出了一个光辉灿烂的漩涡,耳边远远近近尽是喧嚣混杂的波涛声。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环境之下,女孩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双令人畏怖的血红兽瞳。 接着她被一对雪白的羽翼托住,和那对红瞳缓缓浮出水面。蜿蜒在水里的黑色毛发湿漉漉的,她揪住一绺,紧紧攥在手心。红瞳内流露出几分困扰之色。 ——小东西,还不松手? 她从梦中惊醒,发了好一会愣。就是那个被什么存在拯救的晚上,那双在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眼睛…… “终于睡饱了?”一道调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明隗靠在门框旁,上身穿着昨日皱巴巴的西服衬衫,腰间系着围裙,一边拍手一边感慨:“早就日上三竿了大小姐。” “你为什么还在我家?”钟栗皱起眉头。 “你这什么发言?”徐明隗倒吸一口冷气,“刚破完我的处就说这种话,你这人也太渣了吧?” 哦对。回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钟栗下意识碰了下后颈。生殖腺消肿了,不像前几日那么一跳一跳的痛。男人走到,带来一股清新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起来吃饭了,公主大人。” “别那么叫我。”她眼神变得有些阴郁,推开他的手,起身走进浴室。 走出房门,钟栗感觉家里有哪里不一样了。 最初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发现刺眼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在客厅闪耀。地板也干净得反光,开放式厨房水槽里的脏碗碟消失了,玻璃杯在杯架里摆得整整齐齐。 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粥,煎得喷香的萝卜糕和葱花蛋卷,两碟小菜,玻璃碗里还装着沾着水珠的混合莓果。钟栗机械地拉开冰箱,空荡荡的柜格被填得半满,都是健康食品。再出去溜一眼,玄关放了好几天的垃圾袋再也不见。 “……徐明隗,你外号田螺姑娘?” “是哦,累一上午,你要赶我走。” “没人求你,你干嘛操这份心。”钟栗转身,语气干巴巴的。 “我贱,看见无所不能的钟小姐,高级经理,竟然住在垃圾堆里。”徐明隗伸手抚平她后脑翘起的几根碎发,“让人觉得好可怜。” 钟栗心跳逐渐加快,受不了这种气氛和他的眼神,快步过去撞进他怀里,勒紧手中窄腰:“行啦我承认,我就是大小姐,生活上是个废物好吧!” 他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钟大小姐,早饭再不吃就凉了。” 一个Alpha,做出来的饭能有多好吃?钟栗看着眼前色香皆有的早午餐,怀着一丝不信邪的心理伸出筷子。 砂锅粥入口是刺激食欲的葱香,往下挖,香菇干贝与鲜虾虾油汇聚成无与伦比的鲜。 萝卜糕外酥里软,蛋卷松嫩可口,只有小菜是从外面买的,也不知这人怎么这么会挑,不淡不咸,但开胃好吃。 “喜欢吗?” 徐明隗给她添了半碗粥。 “给我一整碗!”她在桌子底下踹了他的小腿一脚。 “你吃慢点。” “我就是吃得多,怎么样?” “那天天给你做,多做点。” 钟栗盯着勺子,耳尖一点点红了:“……你什么意思,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天天做?” 徐明隗笑着起身,半跪到她椅边,大手搭在她腿上,歪着头,眼睛满溢亮晶晶的讨好:“你说我们的关系是什么?目前好像是炮友?” “炮友不许天天进我家门。” “钟经理你什么意思。”徐明隗下巴蹭她的腿,低笑一声,“用完就丢啊?” 她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是……觉得我有资格追求一个男朋友的位置?” 钟栗定定地看了徐明隗一会儿,看得他眼睛开始闪烁迟疑的微光,才说:“你是Alpha。” “是啊,要看身份证么。” “别和我打马虎眼。”钟栗用力敲他肩膀,“我不想被人碰生殖腔,你能一直忍?就算你说能忍,我也不信扛得住信息素。” “其实还好,你憋太久信息素才浓成那样,定期标记就不碍事。”他抓着她手腕,在掌心一圈圈画圆。“我还……挺喜欢被操的,你练一练技术,嗯?” 钟栗哑然,又有点怀疑人生:“我做得……真有那么烂吗?” “超烂,搞得我好痛。”徐明隗唇边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你爽,我又爽不到!”钟栗在椅子上扭了扭,嘟嘟囔囔地别过眼去。 “咱们公司不是制造义肢的么,新推出的感知反馈型性器官大受好评,操作也很简单,这样就能一起爽了。”他小指勾她的长发,扯得头皮酥酥麻麻,让人十分心烦。 作为宣传部门经理的钟栗当然知道这件事,低头用掌心遮住脸:“徐明隗,你真的好奇怪。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这个新入职半年的员工大概是公司唯一一个明面上对她表达过不满的家伙。她性格有多糟糕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钟栗当然有自知之明。选徐明隗作目标,除了生理层面确实合适外,还有报复的快感。 不是管我叫肉食螳螂女吗?那被我吃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事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钟栗提前做了无数预案,确保自身安全万无一失。但她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女人噘起嘴:她讨厌超出预料之外的人和事。 徐明隗不改慵懒的表情,悠悠闲闲地说:“小栗子,人是很善变的。再说,我这么一个大帅哥主动给操,你能爽,又有临时标记,附加免费清洁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因为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钟栗揪住他两边脸颊,“提前告诉你,我可有吸引变态和犯罪者的体质,你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我看你是!” 徐明隗龇牙咧嘴,告饶地举起手:“启禀公主大人,小人真不是!再说你不是有神明眷顾吗?我哪敢惹呀……” 没有比他提供的东西更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向来多疑的钟栗不知为何心情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继续周旋。 可能吃得太好太饱了,她又有些睡眼惺忪,把脸贴在桌子上,掐他颊肉的手缓缓滑至脑后,揉宠物狗一样揉他后脑软软的碎发。 他把手覆上她的手背,尾音柔软缱绻:“……小公主,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我?” 这人一会大小姐一会公主的……好讨厌。钟栗打了个哈欠,脑海中闪过一个完美的念头:“这样,你跟我一段时间,炮友能不能进阶到男友,先考察考察再说。” 这是不肯给名分的意思。徐明隗无语片刻,到底还是抱起昏昏欲睡的女人:“钟扒皮,钟太岁,你真过分。” 钟栗贴着他的胸膛还想说些什么,但徐明隗再次开口了:“对了,你昨天和我说的神明……” 她偏偏头,发出一个疑问的气音。 “说不定不是神明呢。”他垂眸看她,目光捉摸不定。“你说你掉进河里,万一是河里的水鬼,妖怪……都有可能啊。” “那就是呗。”钟栗挠挠脸,满不在乎地回答。 “不会怕吗?妖魔鬼怪什么的,本体说不定很丑?想想就很恐怖。” “哎呀,你在说什么?”她掐住他的脖子。“神明只是我想出来的代称。如果因为救命恩人是妖怪就觉得恐怖……我人品还没差劲到那种程度吧!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家伙?” 徐明隗又可疑地停顿片刻,让钟栗气得咬了他一口。 “那,假设,只是假设。妖怪在你的择偶接受范围里吗?”他问。 钟栗狐疑地看他一眼:“……徐明隗,我知道你很怪,但没想到你这么怪,这什么问题?你觉得这世上有妖怪,鬼魂?先说好,我讨厌会吓到我的东西。” 话刚出口,男人就像被抢走肉骨头的狗狗一样泄了气。如果头上有耳朵,钟栗觉得大概已经软软地耷拉了下去。 “有病?你想玩人兽play还是怎么地?”她受不了他那种像被无情抛弃了似的目光,揪住他的耳垂,恶狠狠地问。 “不是!”他在质问中显得有些狼狈。“都说是假设了!你那么喜欢救了你的‘神明’?我吃醋不行?” “你吃哪门子鬼头醋?”钟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和救了我的人怎么比!” “你选他不选我?”徐明隗也开始瞪她,“明明是个丑得要死的妖怪?” “那我也选他!”Omega尖叫,双脚胡乱踢蹬,“不许你污蔑人家!他不丑!他眼睛很好看!还有翅膀!你有吗!你有吗!我肯定选他……” 她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突然垂下肩膀:“……我觉得他肯定后悔救我……长大后变成这副样子,满嘴谎言,只会勾引人利用人。” 钟栗紧抿着嘴唇,情绪激动中又带着绝望,眼里开始闪泪花:“十五年了,我再也没见过他。神也好妖怪也好……一定后悔了。” “你错了,他完全没后悔,”徐明隗替她擦干眼泪,肯定地说,“事出有因,和你没关系。” 她疲惫地靠在他怀里:“你知道个鬼,就会惹我哭……坏东西。” “好好,我是坏东西。你喜欢翅膀?”徐明隗用手抚摸她的脸颊。“找到他,让他给你玩翅膀好不好?” 外面似乎刮着猛烈的夏日大风,飘窗处的窗帘卷起,轻微的风声传入了房间。 钟栗听到风声,笑了笑,似乎是从风中抓到了答案抛给徐明隗:“好啊……我喜欢。如果真能再次相见……” “……我要和他在一起。” 04发泄压力(骑乘) 和徐明隗开启的关系,过程虽然包含一些多少让钟栗疑心的不对劲之处,整体却维持在了一个舒心适宜的氛围内。Alpha非常识趣,并没有在公司内公开二人关系的举动,让很久没和“正常人”深入交往的钟栗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无措,稀里糊涂地就放下戒心,把门锁的密码都告诉了他。 因为徐明隗做得饭是真的很好吃。她这么对自己说。免费清洁工也再好不过。 这一轮发情期,她体重不再因过量抑制剂往下掉了,反而增加两斤,工作上无比专注。虽然代价是同部门的Omega职员频频投来更加不善的眼色,以及顶头Alpha上司越来越频繁的恶意调侃。 Omega工作做得超出预期,也只会被看作与Alpha水准相同,还会被只想浑水摸鱼的同类排挤。若是做不好了,嚯,最好别被闻风而来的流言蜚语压死。 但这几天钟栗的心情很好,有营养的食物和整洁的房间让她精神熠熠,能够提早做完工作打卡回家。 Omega的工作时间比其他职员缩短一小时,有个很好听但经常被用来压升职机会的官方名号。钟栗回家吃了一盒最爱的黄杏酸奶,翘着脚给私人笔电开机,点开一个用密码保护的文件夹,循着上一次修改的地方继续撰写只给自己看的总结报告。 手机震动一秒。钟栗看向弹窗,面容解锁,点开聊天框。 ——田螺姑娘:想不想吃酸菜鱼? ——酒心蒙布朗:吃。 ——田螺姑娘:甜点? ——酒心蒙布朗:O2的开心果拿破仑 ——田螺姑娘:……大小姐,下班那个点,预定了也得等半小时,回家还得做饭 钟栗噘起嘴,不回。 ——田螺姑娘:知道了,我找个代排。 她给他的回复点了个爱心,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没发现自己嘴角噙着极为自然的浅笑。 鼠标停在一段音频。驱使她开始进行调查的音频。多久没听过苏冉的声音了?她想再听一听,该死的她每天都想听苏冉的声音。苏冉是个喜欢作诗,只看得见真善美,成天活在梦里的女孩。 如果真要找个深闺小姐,或者公主,选苏冉再正确不过。但苏冉死了,非常不体面的死。死在两年前。被强行标记,轮奸,活活溺死在阴沟里。钟栗赶到现场时,警员正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拖出来。 钟栗第一眼看见的是苏冉的生殖腺。 腺体不在了。被咬掉了。布满牙印的后颈只剩下一块黑洞似的血坑。 残忍,叫那为残忍的恶行都不足为道。那些人,不管是谁,有目的性地虐奸了苏冉。钟栗记得非常清楚,葬礼上,苏冉戴着假发套。长发和排水管栅格缠得太紧,他们不得不用剪刀将那头精心护理的秀发割得参差不齐,最后只剩假小子一样的短发茬。 鼠标自动点开音频。 “救救我,栗子,救救我啊!我在——” 尖叫。尖叫。喘息。跌倒的声音,手机飞了出去。 钟栗背后窜起一股寒意。 余下的是漫长的尖叫,哭泣,恳求,一群人的笑声。还有一道略显苍老含混的斥骂。 ——“生殖腺是我的。” 钟栗关掉录音,捂着脸哭了。她每次听苏冉的声音都会哭。手机里有很多记录快乐的视频,日常的,出门旅游的,整整七个生日视频。她们生日在同一天,每年都会将彼此重要的大事件剪辑在一起,发到社交媒体,仅彼此可见。 她们还写信。写长长的信,现在应该叫“小作文”。没什么人会这么做,但她们做。 那天她没接到苏冉的电话。三年前的那天她在老家,听罹患双向情感障碍、每一天都在以各种形式打压逼迫她结婚生子安心当个“正常Omega”的母亲的喋喋不休。 即便是苏冉这种“正常Omega”,陈素心也不喜欢,因为苏冉支持钟栗的每一个决定,而她否定钟栗的每一个决定。 也许不是否定吧。毕竟陈素心从来不会怒吼,说脏话,做失礼的事。她只会坐在那张吱嘎作响的旧椅子里,皱眉,眉心中央那条深深的皱纹像时刻监控的第三只眼。 ——“你想怎样就怎样,但是……” ——“我不管你,但是……” ——“你翅膀硬了……” 钟栗会让她说完。如果“但是”后长长的一番话说完,她还胆敢再露出抵触的神情,陈素心就会抬高脖颈,让胸口连接脖子处的伤疤完整地显露。 ——“当初要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加上她仰着头的那副神情,钟栗就无话可说了。此后无论是相亲还是每周末都要回家,她都会像小时候一样缩着肩膀乖乖答应。 苏冉的死改变了一切。如果没有苏冉,钟栗不会有那笔在晋新市租房的钱。她甚至都没让钟栗还。如果苏冉没有死,钟栗还会是三年前那个不争不抢的普通职员。上班,回出租屋,跟陈素心视频,不准吃垃圾食品,不准大呼小叫,不准穿牛仔裤,下一次相亲要穿…… 她坐在电脑前,对着进入保护模式的电脑屏幕失声痛哭。 —————— 徐明隗提着一条时不时扑腾一下的鲈鱼推开门,把菜堆到厨房时还没人出来迎接,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书房地上丢了好几个揉成一团的面巾纸,女人通红的眼睛还在流泪,吻上来的姿态却气势汹汹。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咬破了他的舌尖。 “怎么哭了?”徐明隗抱着她,吸了吸舌头,轻嘶一声。 “……月经,压力大。” “那吃蒸鱼?清淡一些。” “不要,和以前一样,口味重点。” 钟栗等着他劝她。太辣了,对身体不好,或者怎么样。但徐明隗只是点点头:“听你的。” 她又想哭,还是忍住了:“……也炒个你喜欢吃的菜。” 他哈哈一笑:“酸甜苦辣我都吃。” “嘴壮真好。”她搂着他的腰。“我特讨厌吃清淡没味道的菜,小时候吃伤了。” “还有拿破仑当饭后甜点。”他说。“买了新鲜芒果,吃不吃水果捞?” 钟栗摇摇头:“对不起,拿破仑能不能当明天早餐?” “行啊。”他亲一下她的唇角。“钟小姐今天干嘛这么客气。” “压力大。” 靠在他怀里,无论是苏冉还是陈素心的脸都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塞在LV单肩通勤包里带回家的最新款义肢。 “想早点发泄出来。” 酸菜鱼很好吃,里面的酸萝卜也是徐明隗自己腌的,但钟栗几乎不记得它的味道。两人独处时徐明隗不戴眼镜,他这几天出门跑业务,晒出点橄榄色,鬓角被汗浸得湿湿的。因为辣椒的缘故,他嘴唇红得像涂过口红。 最后他被她盯得受不了,放下筷子:“……半夜饿就再热着吃好了。” 两个人都没洗澡,钟栗回家后冲了个凉,没洗头,都一身酸菜鱼的味道。管不了那么多。她撞进他怀里,踉跄几步,快步躺进沙发。她早就把装有最新款通感器的假阳具充满电,穿内裤一样套进去,让触感连接部位紧密贴合阴蒂和阴道。趁着这功夫,他给生殖腔扩张,不多不少的一团顺滑堆满两指,掉了几滴在她小腹。凉凉的,很色情。 接下去的事情更色情。润滑没搓热就被迫不及待捅进生殖腔。徐明隗跪在她腰部两侧,刻意抬高臀部,胯往她眼前一顶。肉缝被骨节分明的指一点点拉开,她看着两个指节有些艰涩地进去,再顺畅地抽出。频率渐渐加快,但只快了一点,嫩红的肉和麦色的指差异鲜明,黏连出一条一条透明的细丝。 她拨开他的手,让他自己抓着阴茎,脸凑过去,舔上那道翕张出一条窄缝的小口。他的腰一抖,呻吟声又长又甜腻,里面涌出一点黏液。钟栗咬了一下肉缝,嫩得很,被咬之后马上渗出更多淫水。 差不多了。她想。两只手按住他的臀丘往自己胯上压。她选得东西不太粗,但很长,捅进去的过程引发一阵痉挛。徐明隗想往上抬一点,但钟栗不允许,逼着重重坐在她胯上,对着手里韧性十足的臀丘又揉又拧。 “啊……啊嗯……好深……”他满脸汗,双颊殷红,尽量挺直上半身,可身下越来越重的顶弄搞得他低哼着拱起腰,像面对满地玻璃碴无处落脚的猫,瞪大的眼睛里流出一点生理性泪水,嘴巴微张。 发泄压力。钟栗试着往他左臀拍了一巴掌。声音清脆悦耳。 他扭了扭腰,没说什么。她变本加厉地扇巴掌、揉弄掐拧,咬面前还留着浅浅青印的乳尖。淫液开始喷涌而出,起码插在他里面的龟头是这么感觉到的。她想把整根阳具全插进去。留在外面的一截凉凉的,与前端陷在湿暖紧致里的大半部分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很不舒服。 “别……别顶了,进不去。”徐明隗声音里含着哭腔,扶着她肩膀的手捂着肚子,心跳又重又响。 “我就要嘛!”钟栗的手向上挪,挪到腰窝,往下使劲,转念一想,又分了一只手扯他脚腕。 他嘴里不清不楚哼了几声,低下头,耳朵全羞红了:“嗯,小栗子,你已经插到底了……我又没子宫,没地方再进去啦。” 等她想明白“到底了”是什么意思,脸也烧了起来,性欲一下胀得她下腹酸麻,不得已挺胯急顶几下,马眼自动张开,喷出润滑调制的精液。 他的生殖腔绞着假阳痉挛,一阵阵的持续了半分钟。徐明隗双手滚烫,脸色通红,不让钟栗看他,捧着她脸就是一阵深吻。 钟栗大脑一片空白,沉浸在这个舒适得让她浑身打颤的亲吻里。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感觉太好了。将一切都抛到脑后的感觉太好了。利用这种事发泄压力,让她对他产生一丝愧疚。 也许不只是愧疚。 05追凶计划 发泄完压力后,钟栗被徐明隗抱到浴缸里洗澡。她不知道做完爱后身上居然会黏糊成这样,汗、精液,不知是谁生殖腔里冒出来的水,如果她必须一个人清理这幅烂摊子,会宁愿一开始就别做。 人真的好脏。她再清楚不过。毕竟一周前家里还和猪窝一样乱。 “田螺姑娘。”她亲了一下徐明隗汗湿的鬓角。 “我就把这当做‘谢谢’了。”他说。 徐明隗抱着她跨入浴缸。这间寸土寸金的公寓装了个大得出奇的按摩浴缸,挤压了其它房间的生存空间。但钟栗不在乎,她特地挑得这间公寓,选中这座浴缸。 水的温度微烫。钟栗被轻柔地摆来摆去、搓来搓去,鼻间全是洗发水柔和的桂花香。 洗头发时,Alpha的嘴唇凑过来,挨着她的生殖腺轻贴片刻:“……补点信息素?” Omega咯咯笑了两声:“随便吧,你这坏东西。” 身后蔓延出来的香根草气息压过一切天然或人造香精的味道。钟栗在水里去了一次,小腹震颤着,鼻腔发出长长的呻吟,像一个变了调的哈欠。Alpha爱抚了一会两只丰满的乳房,握着它们将人翻转过来,正对自己。 钟栗懒洋洋撑开眼皮:水波缓缓漫过男人橄榄色的皮肤,浸湿尚在渗血的咬痕与不太明显的淤青。他的肤色好像比她上次见的时候里更棕一些,但身材还是那么健美。 “你每天花多久在健身房?”她一指头点在他胸口,感受胸肌弹软舒适的触感。 “……健身房?”徐明隗不明白似地皱了皱眉。“我不去健身房。” “那你这身肌肉怎么来的?” 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徐明隗迟了一会才回答:“……我徒步,攀岩,嗯……跑酷?” “你会跑酷?”钟栗小小尖叫一声,捧着脸,“你?” 他理解错了她的表情,皱眉:“有哪里不对吗?” 浴室灯光比卧室亮,和黏在额前的黑色碎发相比,他深邃黝黑的眼睛深处好像浅了些许,泛着血一样的深红。 “没有不对。”钟栗打了个激灵,又笑起来,“我觉得太酷了……下次能让我看看吗?” 男人眼神躲闪一瞬,旋开淋浴喷头,让两人都变成落汤鸡:“……下次吧。” 头发被妥当吹干还抹了精油后,钟栗蜷在他怀里睡了几个小时。再睁开眼,床头的电子屏时钟闪烁着02:21的字样。 徐明隗躺在她身边,呼吸平稳,睡得很深。家里已有徐明隗的换洗衣物,所以第二天她还可以享受一顿花样繁多中西结合的美味早餐。 她借着微弱的荧光看他的脸。睡着的时候,深刻立体的五官就变得有些冷酷。睡着的徐明隗不是那个围着她打转的田螺姑娘,而是一个坚硬得多的Alpha。 怎么会如此信任他呢,她根本不了解他。钟栗想。简直像找妈妈的小蝌蚪一样信任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觉得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会扼断她的脖颈,他尖尖的虎牙不会剜出她生殖腺的血肉?她是有些喜欢他,但还没爱上他,不该失去警惕心。 也许。也许是因为他看见她红肿的双眼却没有进一步追问。他知道她不想告诉他,所以保持了可贵的沉默。保持沉默就已足够好,但他甚至做得更好: 到了实在需要帮助时,拜托考虑一下我。 钟栗不自觉抚摸胸口的纹青。这种信任仿佛源自本能,或者灵魂里的什么东西。 女人蹑手蹑脚地下床。拜神明所赐,不借助任何光线她也能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她溜进书房,掀开电脑。 她所在的晋新市是个直辖市,而昆海市是临省的省会城市。三十年前是有名的沿海工业区,一度萧条,又随着商业荣兴规划而重新崛起。 两周前,在昆海市中心区一个蓬勃兴旺的商业街附近,上午七点一刻,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在一条窄巷的排污道里被发现。 读到这条报道时,钟栗咬着拇指尖叫出声。 两周前她就想开始着手调查,却不得不为如何安然度过发情期而苦恼,现在她终于有时间推进,重启停滞了整整三年的追凶计划。 她继续整理段周发来的资料。段周是她在上一份工作期间认识的大学研究生,也是个被她体质吸引而来的蹩脚跟踪狂。具体来说,他处于钟栗用不上升级版手段就能解决的变态。在发现非但不能得手、还被录下能让人身败名裂的证据后,段周就彻底萎了,还患上Omega恐惧症——他毕竟是个Beta,Beta在性这方面放手得总会比Alpha轻易。 钟栗至今还和段周有联系的唯一理由就是他是个电脑宅,本科和研究生学得是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粗通黑客技巧,擅长从海量数据中抓取关键信息。 ——“生殖腺是我的。” 那声音又回荡在她耳畔。苍老、冷酷、含混不清,大概是大舌头。 钟栗不相信苏冉的案件是独立案件。那些人冷酷无情,把Omega当做牲畜一样虐待,不可能是首次犯案,一定有前科。他们是连环杀手。 她作为被害人生前最后联络人去警察局做了笔录。钟栗没想到,第一波巨大的悲痛过后,紧接着就是会困扰她整整三年的疑惑。 凶手只有一个人,从苏冉身上只提取到一个人的精液和指纹,从信息库中找不到相匹配的资料。 可我的语音信箱里明明有好多人的笑声。你听,他在说,“生殖腺是我的”。 那应该就是凶手。负责办案的警员神色疲惫。倒霉的Omega,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她为什么那么晚出门?为什么身上没有携带抑制剂?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冉死了!浑身血液都流干了!钟栗崩溃地哭叫出来。 你放心,这是起恶性案件,影响很大,我们会彻查。现在,请钟小姐尽快回家吧。 警员没有说谎,晋新市总局出动了不少人。但现场很干净,除了指纹和精液以外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相关物品。被挖去的生殖腺是牙齿咬掉的,可没有唾液或毛发残存。无解。苏冉最后成了悬案的一部分。距离诗歌最遥远的存在。 钟栗不肯放手。 到此为止。苏冉的家人这么说。她一直很乖,很孝顺,没想到这么让我们失望。别再来我们家了,苏冉的弟弟也是Omega,还没嫁出去,你想让全晋新市都忘不掉他姐姐在私奔路上被人……死了吗?求求你也为活着的人考虑考虑吧。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钟栗发现自己又开始对着电脑屏幕哭了。这样不行。她抹掉眼泪。必须推进调查。 排污道。砰。赤身裸体。砰。全身血液被抽干。砰。 唯一与苏冉不一样的是,这具生前名为王雅彤的尸体,并非Omega,而是Beta。钟栗起先以为这是个专门针对Omega的恶性团伙,所以让段周把十年内晋新市遭受侵犯和非正常死亡的Omega刑事案件调出来,结果所获不多。 七年前有一例生殖腺被挖出的案例,原因是Omega伴侣家暴性伤人,受害人也没死,将丈夫告上法庭。丈夫坐了三年牢,还赔了一大笔钱,现在或许还得每月支付伴侣抚养费。 相关性不大。段周这么告诉她。 相关性。钟栗嘴里念叨着这个词。或许她一开始的关注点就错了。这个连环杀手团伙针对的并非是Omega,而是血液。被害人的血液被抽干,这是何等关键的特征。如果苏冉的尸体还归类为死前大量失血,那么关于王雅彤的报道用词便非常精准“抽干”。 我说不定在追查一群吸血鬼。 她脑中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下一个念头更荒谬,因为她想起徐明隗在灯光下隐隐泛红的双眸。 《暮光之城》?徐明隗戴上爱德华·卡伦的面具。钟栗戴上伊莎贝拉·斯旺的面具。 算了吧,她可不想当倒霉的贝拉。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运气。 钟栗发信息给段周,让他搜索王雅彤家人的住址。 ——我不是私家侦探,更不是警察,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 但这三年以来,她读了很多书。从侦探小说开始,进入警察的回忆录,最后是警察学校的相关教材,还抽时间旁听过大学公开课。 三年,钟栗觉得自己还是很笨拙,面对海量资料卷成的毛线团无从下手。但或许没关系,警察和侦探大多数都是凡人,别指望身边有无所不能的福尔摩斯或精明的乡下老太马普尔。大多数侦察从走访询问开始。要走很多很多路,问很多很多问题,最后由一点幸运引发灵光一现,将所有线索串联。 钟栗查看剩下的年假。三年够她积攒一小笔年假,分出几天去趟昆海市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雅彤家人大概已经被问得烦不胜烦了,所以扮作小报记者大概不行。但钟栗觉得自己也用不着整个假身份,她原本的身份已经足够好。 她有悲伤。失去苏冉后没有一天中断的悲伤。唯有悲伤和痛苦可以在人们之间分享。 除此之外,她还有怒火。没有一天止歇的怒火。 06没有人该被那样对待 您好,林女士,我叫钟栗。关于令爱被谋杀一事,我深表遗憾和哀痛。不,我不是记者,也不是警察,呃,这不是个骚扰电话,我恳求你给我三十秒说明身份。 我唯一的挚友在三年前死了,她叫苏冉,死状与令爱几乎一模一样。20X5年四月二十一日晚,她的尸体在晋新市XX商业区附近被发现。您可以搜索当日的报纸。她的死状几乎与令爱一模一样。 我怀疑她们是被同一个跨省流窜作案的暴力团伙杀死的,不,我还没告诉过警察,但我认为两起案件之间有不可忽视的相关性。如果您有时间,我希望能在本周内前去昆海市拜访。我认为,如果能获得更多信息,足以将两起案件联系起来的信息,一定程度上能够推进警方调查进度。 我也这么相信。谢谢您。 ……不,如果要我诚实地告诉您,我必须说,我与三年前一样哀痛。找到真正的凶手前,这种哀痛只会越来越深。 我肯定,如果无人阻止,那群畜生还会继续犯案。 —————— 星期六,乘坐一个半小时的高铁,钟栗拉着小型行李箱下车。地铁站洗手间里,她对着留有溅射状水渍的镜子打量倒映出来的面孔。镜子里的人看上去痛苦而迷惘。她考虑要不要洗把脸,重新梳理头发,最后决定保持原样。痛苦和迷惘正是她此刻的感受,也会是王雅彤家人的感受。 王雅彤的家庭就是一类傲慢Alpha口里调侃的“三平”:综合水平处于平均线的平庸Beta中产阶级。 和钟栗通话的是王雅彤的母亲林华容,她比一米六的钟栗高两三公分,但体重可能只有她的三分之二,短期暴瘦让她看起来像个幽灵,眼下有两个深青色的黑眼圈,但眼神非常明亮,近乎诡异的明亮。 “你真能抓住害死彤彤的凶手?” 林华容枯瘦的双手把钟栗握得有些痛,但她没有挣开:“……非常抱歉,我无法保证,但我觉得,我来这趟一定是有意义的。” 林华容身后的男人五十岁左右,衣着凌乱得出奇,大概是随手从地上抓了一两件能穿进去的东西套上。他默默扶住妻子的肩膀阻住凌乱的话语,让钟栗进门,递给她客用拖鞋。 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客厅一角贴着五六张褪色奖状,旁边的置物柜中放了两座银色奖杯,是20X0年市田径赛银奖和20X2年市书法赛第二名。获奖者名叫王雅彤。置物柜里还有几个空亚克力画框,里面的照片被取出来了,背面朝上搁在一旁。 文武双全。 “我们实在看不下去。”男人——也就是王雅彤的父亲王宏——指着相片用沙哑的声音说。 他端来一杯水,钟栗道谢,几人围绕客厅茶几分坐在沙发中。王宏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你说彤彤……被一个团伙害死了……?”他艰难地开口。“警察说,在场的只有一个嫌疑人。” “我朋友苏冉……”钟栗哽咽了,停顿片刻,在对面理解的目光中继续,“……的案子里,警察也是这么说的。他们在她身上只找到一个罪犯的证据。” “那你……” “苏冉生前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听见了很多人的笑声……叫骂。” 林华容抬起头,明亮得诡异同时又疲惫不堪的眼睛盯着她:“彤彤也给我们打电话了。” “是打给娜娜的。”王宏补充道。“娜娜是我们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她有部玩具一样的小手机,彤彤给她买的,只存过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死前专门给十二岁的小妹妹打电话?钟栗皱起眉头,思考片刻。“我能和娜娜谈一谈吗?” 王宏与林华容对视一眼,一丝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中间,令钟栗迷惑不解。 “娜娜有发育障碍,自闭症。”王宏有气无力地说。“她至今不会说话,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我们逗她玩。” 林华容看见她的表情,立刻说:“别说……麻烦你……别说什么对不起。” “我受够那些话了。”苍老的中年女人抱住头。钟栗没听到啜泣声,但有水痕从她的指缝淌下。 钟栗望向王宏:“如果您们允许的话,我还是想和娜娜见一面。” 十二岁的王思娜看上去和刚满十岁的小女孩差不多,对声音的反应有点迟钝,看向来人的眼睛也有些呆滞,眼睛仿佛两颗没有光泽的玻璃球。 她有一个自己的房间,看上去刚布置好不满一年,墙纸上没有多少污痕。光照很好,所有家具的边角都被软布厚厚地包裹住了,墙上贴着很多涂鸦,都是线条奇特的孩童作品。 林华容过去抱了抱坐在地垫里的小姑娘,扭头对钟栗解释:“娜娜晚上和我们睡一个房间,平常会让她独立玩一小会儿。最近……最近我们不会单独放她呆太久,她还没从那通电话里恢复过来。” “娜娜明白那通电话的意义?”钟栗问。 父母又对视一眼,林华容艰难地点点头。 “她……我想她明白。那天她哭得非常厉害,还发了癫痫,那是她第一次发癫痫。我们吓得不知怎么是好。后面又收到彤彤的……彤彤……” 女人把手插入发灰的长发,抓得凌乱不堪。 对不起。钟栗动了动唇。对不起。 她走过去,半跪在女孩面前,握住两只冰凉的小手,深深看进小孩呆滞的双眼:“娜娜,你还记得彤彤姐姐吗?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她打电话给你时,旁边有几个人在说话?” “几个人?几道声音?” 钟栗在她摊开的小手手心里划了一撇一捺:“除了彤彤之外,娜娜还听见了几个声音?一个就是一个人,两个就是两个人,一,二,三……” 她把这套话重复了几遍,王思娜用亮晶晶的眼睛瞪着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给出回应。 “算了吧。”王宏不忍卒睹。“自从那天……后,娜娜的学习也停滞了,我和华容都没心力教育她。一旦停止,娜娜退步得很快。” 钟栗望着王思娜的眼睛,里面像是一滩没有波澜的死水。从被害人家里就再获得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她暗忖。她不觉得王雅彤的房间会有什么线索,被害人两年前搬出家到公司附近租房住,留在父母家里的遗物早过了有效期限。再说,警察肯定全都搜过了。 “这不是一起随机杀人案件。”钟栗撑着膝盖起身,郑重地对王林二人说。“我朋友苏冉大量失血,而据报道,雅彤的血液被抽干了。她是熊猫血吗?” “不是,彤彤是常见的O型血。”林华容摇头。“她身体很健康,小时候得过哮喘,长大也就好了,没再犯过。” “警察也说不出所以然。”王宏说。“他们说……他们说有人割开了手腕,还有……牙齿留下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凶手吸血?”钟栗吃了一惊。 “谁知道那种变态会做出什么呢?”林华容哭叫一声。 吸人血的杀人强奸犯并非首无前例。钟栗很快冷静下来,想到罗马尼亚的着名凶手Ion Rimaru。心理疾病,吸血鬼狂热,撒旦迷信,总会有合理的解释。 困扰钟栗的只有一点:凶手到底有几人。王雅彤死亡时,那个有着苍老声音的变态也在旁边吗?王雅彤并没有生殖腺,血液却被吸干,被害人遭毒手的条件究竟有几个? 就在她思考的功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了拽她的小指。钟栗吓了一跳,差点从原地蹦起来,那样必定会把十二岁的自闭症女孩撞个倒仰。 王思娜仰着小脑袋看她,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她拉起钟栗的手,小小的手指开始在她手心比划。 “……妈呀,娜娜呀。”王宏又惊又吓地叹了口气。 女孩开始在钟栗手心写“人”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她写了九次。 这回轮到钟栗又惊又叹了:“九?你说你听见了九个人的声音?你姐姐算吗?” 王思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摇摇头,又重复写了九个“人”。 “九个人。” 凶手有九个人。九。九。九。 钟栗脑袋发昏,她靠向门板,胃里一阵翻腾,反射性想吐,而林华容已经瘫在地上了。 —————— 几人都冷静了一会儿。回到客厅坐下。 “娜娜肯定听错了。”王宏扯出一个看起来像哭的笑。“隔着电话,她还有自闭症。” 自闭症里不乏某个方向的天才,王思娜说不定就是。钟栗想。但现在还是别提这个了吧。 她又问了一些小说电影里侦探常问的问题。问完之后,客厅陷入一阵凄迷的沉默。 “……彤彤一直是个好孩子,最多青春期那会有点叛逆,娜娜确诊自闭症后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勉强拼凑好心情的林华容使劲擦擦眼睑,说。 “她喜欢娜娜,娜娜也最喜欢姐姐,我们都比不上。彤彤在晋新市念大学,实习了一阵子,放弃留用机会,就是为了能帮我们照顾娜娜。她不跟我们住一起,但周末肯定回家,有空就带娜娜出门玩。她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凭什么遭受那种事呢?” “……没有人该被那样对待。”钟栗干巴巴地宽慰她。 接下去,她不可自抑地谈起苏冉。 说话细声细气的苏冉,三好学生苏冉,没能写作而是当了幼师的苏冉。她短暂的一生都是温良驯从的Omega的写照,只在最后脱轨了一把。 苏冉喜欢读诗,看书,侍弄花草,却嫁了个用诗集盖泡面、把烟头按进花盆的男人。那男人不坏。钟栗见过。但苏冉实在没办法就那样度过一生。苏冉精神出轨,想离婚,但那男人寸步不让,即使净身出户也不干。 钟栗离开家之后还是逃不脱母亲的精神控制,这事她知道,苏冉也知道。她还知道苏冉那晚未能告诉她的心里话。 ——如果我成功逃跑了,脱离既定的轨道,那栗子也要和我一起逃。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逃啊,逃啊,跑得远远的,但顶着永久标记的Omega,能跑到哪里去呢? 该与她一起私奔的人没有按照约定出现,出现的是…… 陈素心最开始觉得苏冉好可怜。知晓苏冉出轨后,那双总浸透苦意的眉耷拉下来,扭成一团。陈素心说,好好的日子不过,出轨私奔?我就说过吧,她不是个好玩意。被杀也活该。 活该。 钟栗眼前的双手因模糊的泪眼而变形。她逃了,听到那句劈裂灵魂的判词后钟栗逃了,不顾一切,从未回头,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你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想到这么残忍的话,还对你说出口呢?”林华容一边抱住钟栗,一边浑身打颤,她的困惑发自肺腑。 “可怜的孩子,哭吧,就在我怀里哭吧。” “我一定抓到他们。”钟栗紧紧咬牙,舌根尝到一点血味。“我,我,我……” “这事你不能一个人做。”林华容看着她,眼睛充满忧虑。“得有人帮你。姑娘,你跟阿姨说实话,有没有人帮你?” 靠着中年女人散发热量的身体,钟栗撒谎了。 “有,谢谢您,有人帮我。” 有一瞬间,她脑海里划过徐明隗的面孔。还不到那种紧要关头。她想。 她没有想,或刻意不去想的问题是,如果真到了紧要关头,一切还来得及吗? 07看电影(地铁露出) 离开王雅彤家之前钟栗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去小神坛的照片前祭拜。除水果外,相片前还放了一个装食物的碟子,盛着几个半熟芝士和一块切开的芋泥欧包。肯定都是她生前喜爱的零食。钟栗会心一笑。 你的家里人很爱你。钟栗在心里默默说。谢谢你,我真遗憾。 她点了三支细香,插进香炉的浮灰里。放回香炉时,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小神坛侧方挂着一个红绳扎得中国结,被香灰熏得表面发灰。编结人似乎手指笨拙,编出的结形不挺拔,轮廓也不显着,中央坠着一枚歪歪扭扭的铜币。钟栗仔细打量那枚铜币,铜币正面是四个辨认不清的楷书,背面铸有星、剑、龟,蛇的图像。 绳结引起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类似某种既视感,不明显,但足以引起关注。 “请问这是什么?” “这个呀,祝祷祈阴福的东西。” 林华容感慨地抚摸那条绳结:“我们家没有封建迷信的,但出了这种事后,你就会尽可能想让心里舒服一点。” “寺庙求来的吗?”钟栗随口一问。 “一个小弟送的。”林华容轻叹。 “唔……”钟栗又看了一会。随着注意力的集中,铜钱背面的四个图案变得越来越丑恶。是错觉吗?表面似乎有一缕黑气飘过,营造出一种不快的恶氛。 林华容转身的时候,她对着绳结快速拍了两张照。别放过一丝细节。每个侦探都这么说。 告别林华容和王宏比钟栗想象得难。这对夫妻是实实在在的好人,脚踏实地,认真生活,一夜过后,幸福分崩离析。 平凡生活永远是悲剧的温床,对吧? 第二天,钟栗花半个上午拜访负责王雅彤一案的警局,所获不多。没有人脉,她无法和小说里无所不能的主角一样从警员口中撬出不公开的信息,更别提看一看死者档案。但通过礼貌谨慎地指出王雅彤案与苏冉案的相关性,她给几个老资格警探留下不错的印象。一个晒成古铜色的Beta刑警留了她的电话。案子如果有进展,说不定会告诉她一声。 离开昆海市前,她最后去了一趟王雅彤被杀的那条窄巷。窄巷紧邻附近古色古香的商业街,也是仿古建筑的一部分, 周末上午,这片区域人流量不少。很难想象两周前发生过一起恶性杀人案。 杀人者想求得关注。女人扶着墙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大写的嘲笑符号。 我累坏了。钟栗想。实地调查比她想得要累得多。昨晚基本没睡,娜娜在她手心里留下的触感阵阵刺痛。刀子隔开手腕……血…… 王雅彤和苏冉都太可怜了。没有人值得被那么对待。 站在车站外,钟栗有些茫然。她不想回家,冷冰冰、空荡荡的家,一躺到床上她就会做噩梦。大脑迟钝地运转了一会儿后,她想起徐明隗的住处离这里更近。周一是年假,请来休整和梳理资料,意味着她在他家过夜也不要紧。 电话一打过去就接通了,Alpha似乎在室外,周遭有其他人的谈笑声:“小栗子?欢迎回来。” “我能去你家吗?”钟栗轻声问。 对面沉默几秒。她等着他说不方便,或者找理由拒绝。 “当然可以。”他说。“但我家得用钥匙开门。你过去多久?” “半小时吧。”钟栗犹豫片刻。“我看我还是回……” “别,欢迎你来。”男人低笑一声。“我现在就回家,要是比你慢,劳烦大小姐屈尊在楼下咖啡店休息一会。” 钟栗在走向徐明隗家小区之前在花坛旁边的长椅坐了十分钟。整理思绪。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想。 很多思绪在脑内疯转,都是些零散的记忆碎片,甚至没有什么意义。道旁红棕色的洋梧桐上飘下几枚大叶子,像几只小鸟似的,擦着她肩膀掠过。 透过梧桐浓密的叶子可以看到几线温润明媚的阳光,一些光斑在人行道上散乱着。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因为加重的脚步声和熟悉的气息,钟栗没被吓到,而是向后使力,仰进徐明隗怀里。 “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她贴着他的胸膛,问。 “和几个老友小聚,大学同学。”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会。”徐明隗声音小了下去,嘴唇蹭着她的耳垂,“他们都知道我在追你。” 钟栗都忘了炮友的设定,闻言“啊”了一声,然后笨拙地躲开他吹来的热气。 她本可以刺他几句,但没有,因为她失去了耍嘴皮子的动力。此时此刻,她只想被他抱着。 “累成这样。”徐明隗摸着她的头发,绕过来将Omega整个拥在怀里。“昆海市有那么好玩?” “不好玩。”钟栗说。 “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了吗?”他问。 “不。”她勒他的脖子。“目前保密。” —————— 徐明隗领着她乘电梯到位于五楼的住处。 穿过昏暗的玄关,客厅很小,但有一台巨大的电视屏,接着游戏操作手柄,旁边还有四散的卡带。卧室紧邻书房,书房里书架林立,他有这么多书,是钟栗没想到的。除客厅和书房外,生活痕迹不多,大概因为刚搬来晋新市不久。 他的床垫比钟栗家的舒服,盖着一条不知是什么动物毛织成的柔软毛毯,女人沉沉地睡了两个小时。睁眼时,太阳的强度弱了许多,时间临近傍晚。 推开门,一股浓厚的鸡汤鲜味传进鼻尖。钟栗早上只吃了个路边面包店买的火腿三明治,此刻胃中火烧火燎,饥肠辘辘。 这个点吃晚饭有点早,但没人在乎。钟栗吃得很香,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被暮色渐渐笼罩的对面楼房。住宅楼一半浸在橘红的夕阳里,一半隐藏在暮色中,半亮半暗,就像这么久以来,她的状态和心情。 她希望明天能整理出一些新东西,新线索,可她同时也很害怕。九个人。对付一个普通的女人,为什么用上九个人? “还有力气约个会吗?”徐明隗放下筷子,动作优雅地擦嘴。 钟栗瞥他一眼。喜欢这个人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紧不慢,很少弄出什么声音。左右开弓把脸埋在碗里扒饭最糟糕了,吧唧嘴排在第二。 “其实我定了两张电影票,愿意赏光吗?” 睡一觉的功效确实无与伦比,尤其在一张说不定十分昂贵的床垫上,疲劳顺利消除。她想。 “什么电影?” “恐怖片,采取灵异综艺与伪纪录片结合的形式拍摄,据说是今年最值得一看的电影。” 恐怖片。钟栗不确定她的情绪还能不能承受住过多的血腥和死亡。 “其实重点不在恐怖片。”钟栗发现徐明隗的喉结正在因紧张或别的什么情绪而上下移动。“我订得是后排情侣座。” “你安排了什么?耳朵都红了。”她算是明白他言下之意了。“徐明隗,坏东西。” “……所以你去不去?” “去。” —————— 钟栗不知道徐明隗为什么不打车。虽然地铁站离小区很近吧,穿着坡跟鞋走路也挺累的。她特意用手头的东西化了个淡妆,又换了条天蓝抹胸长裙(她总会准备套楚楚可怜的装扮,以备不时之需),挤地铁可不在约会出行的选项里。 没等她问,他就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是个小巧的足以握在手心里的遥控器,而且设计还很眼熟。 “咱们子公司的无线遥控跳蛋?”钟栗看向他。遥控器在她手里,那么关键的另一半…… 怪不得出门前他在厕所待得久了点。 Alpha耳尖好容易消下去的绯红变本加厉,他握着她的手,语气强作镇定:“……小栗子,别讲那么大声。” 钟栗咬咬唇,把小手柄往前按动一档。他又开始咽唾液了,手心有汗渗出。 她没听见嗡嗡声。 跳蛋又被又调高一档,钟栗凑近他,让他揽着自己走。身体贴着身体,这回终于听见隐隐约约的震动。 生殖腔里含着跳蛋,走在大街上是什么感觉?钟栗好想问问他,但地铁已经到站了。正值饭点,车厢里的人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多,但她丝毫不觉得心烦,也不觉得踩着坡跟鞋稳住身体有什么累的,心里只有兴奋。 两人找了个靠门的夹角站定,徐明隗把她环在身前,厚实挺拔的背隔开人群。 这人实在是很绅士,但钟栗离淑女远着呢,不仅换了个随机震的模式,而且又加一档。 Alpha的呼吸变得短促混乱,鼻息湿润潮热,垂下头,将红得不正常的脸埋在她头发里:“……钟大小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钟栗把左掌贴在他下腹处,隔着薄薄一层黑色工装裤,能感受到皮肉下方传来的隐约颤抖,忍不住责备道:“徐明隗,是你太闷骚了。” 靠近市中心的站点又涌上一波人,罐头里的金枪鱼一样层层迭迭压过来。徐明隗撑着背后挤挤挨挨的人,给钟栗隔出一个足够呼吸的小小空间。他那没有刘海遮掩的前额密布薄薄一层汗,眼角晕开一片红色,发烧了似得小口喘着气。钟栗歪头想了想,手探下去,一点点拉开裤链。 里面果然是真空。Omega咽了咽口水,指尖点按在汗湿的腿根,往更幽暗处摸了过去。肌肤相触,振动感更为明显,肉缝处已经一片泥泞。 Alpha乖顺地任她抚摸,无力的大腿却忍不住发颤。肉缝被指尖插入一点点,再抽出来,速度加快,时不时带出点黏腻的微响。 “钟栗,我快泄了……” 徐明隗声音小到微不可察,但钟栗还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进入生殖腔的手指加了一根,尽可能地往里捅了进去,才碰到塞在深处的跳蛋。钟栗惊讶地感叹一声,拨拨跳蛋,往记忆中的敏感点磨过去。他颤抖着接受,不曾抗拒,直到绵密悠长的快感不太痛快地迭到顶峰,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 “你好容易潮吹……”她用手指感受一小股一小股涌出的淫液,抓住那根形状可观的阴茎,“别人会以为你尿裤子的。” 徐明隗用她头发遮住脸颊,扶在Omega腰和臀部连接处的大手将连衣裙布料揉在手中:“别说……求求你别说了……” 地铁到站,钟栗好心扶了徐明隗一把。Alpha饱满的唇珠被自己咬得微微红肿,迈出的前两步也极不自然,眼角还闪着不太明显的泪花。像是被谁狠狠蹂躏过。 是我。她满足地想。是我。 08我喜欢你(H)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徐明隗发现这种和当众露出没差的行为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太出格了。 电影放映二十分钟,只有小半个影厅坐满人,大半观众集中在最佳观影位置,倒数第二排的情侣座只有他们一对儿。钟栗窝在徐明隗怀中,小巧匀称的身体被他手臂圈得很紧,在外人看来,怎么都像Alpha在安慰娇弱胆小的Omega女伴。 只有凑得足够近,才能借着电影屏幕淡淡的光悄然瞧见Alpha微微汗湿的脸庞。他眉头紧皱,闭合的眼睑轻轻颤抖,仿佛正在无声呻吟。两人身体交合处,谁也看不到的地方,Omega的手指插在Alpha发育不健全的生殖腔里。 插得太深太厉害了,无论他怎么挪动大腿都无法逃过她手指的揉动,更别提嵌在深处的椭圆跳蛋。艳红色的腔肉一圈一圈地吮吸她的指,异物侵入太久,似乎被当做肉体的一部分,染上相同的温度。 指尖爱抚生殖腔引起近乎疼痛的酥痒,徐明隗低头用脸颊蹭了一下钟栗的头发,带点祈求的意思,谁料跳蛋和手指同时变本加厉动起来。他呼吸一窒,忍得眼里溢出生理性泪水,生殖腔瑟瑟痉挛着冲过顶点。 “唔……嗯嗯……”Alpha身体倏然抖了好一会,脸颊到脖颈都布满潮红,细碎的泪珠坠在眼睫,半睁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小的泪痣也湿漉漉的。 电影到达一个小高潮,灯光骤暗,屏幕里的观众在尖叫,屏幕外的观众也被吓得倒吸冷气。趁着这个机会,Alpha放荡地张开腿,汗湿的手指扯开亚麻衬衫的扣子,讨好地送上红艳又挺立的乳头。 Omega禁不住发出舒爽的叹息,舌尖慢慢舔向他橄榄色的肌肉。颜色稍深的乳晕也被嘬得很湿润,尝起来柔软又甜蜜,很敏感,被欺负几下,就浮出被凌虐似的印记。 她吸奶一样把乳肉吮进齿间,舌尖若即若离地围绕红肿胀大的乳首划动。他咬着嘴唇,很用力,很努力地压抑呻吟,钟栗快要被他维持体面的执着感动了,猛然将跳蛋调到最大档。 久久未受抚慰的阴茎射出一股白浊,徐明隗难堪地并拢双腿,夹住她无情搅弄的手,一片狼藉的裤子里更加滑腻。 生殖腔柔软又绵腻,包裹着她的手指缓慢蠕动,时不时泄出一缕黏腻的水液,淫乱到荒诞。钟栗贴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你可是个Alpha呀,却像个淫荡的飞机杯。 徐明隗瞳孔骤然缩小,她的话语像沾了盐水的鞭子打在身上,猝不及防,羞耻和兴奋两种情绪涨满胸膛,让他身体止不住颤抖。 很快,羞耻像是越过了某个本人也不理解的程度,变成某种狂暴。他把她的脸从自己胸前拔出来,凶狠地吻住,大手像要嵌进她身体里似得握住一边圆而鼓胀的乳房,攥在手里,色情又放荡地揉弄。 她的嘴唇也在被野蛮地吸吮着,舌激烈地搅缠她的舌,好像温顺的宠物忽然换了一副凶恶的面孔,要贪婪吞食主人娇嫩的血肉。即使提前打了抑制剂,Alpha的信息素也泄露了一点点,近距离地将Omega缠绕在内,潮水一样侵入她的生殖腺,带来一种猫被顺毛时感受到的舒适快感。 “你弄疼我了!”钟栗用尽全力推开他,用气声警告,“徐明隗,放手!” 他没听到一样,堵住她的唇。 钟栗好像出现了轻微的幻觉:徐明隗的眼睛黑得过分厉害了,黑得像血,冰冷而悚然,包围瞳孔的深红色细圈微微闪光,像两团郁郁燃烧的火球,散发着贪婪饥渴的光芒。她要被吃掉了,钟栗想,一阵销魂蚀骨的酥麻通过信息素交缠与身体融为一体,令思考变成一种徒劳。 “……你弄疼我了。”钟栗眨巴眼,簌簌掉泪,“好疼……你欺负人!” 没等她定睛细看,徐明隗眼底的红色就消失不见,冰冷转为冷淡,最后变成软如流水的歉意。 Alpha用他结实有力的手轻轻揉着掐出的青痕:“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 钟栗被他锁在怀里,手指碰到他微弓的后背,那里的肌肉突然紧张起来,像藏在皮肤下的钢弹簧。她再次直观地感受到任她摆弄的身躯究竟有多么健硕强壮。她又疼又慌又有点怕,眼泪掉个不停,不住推搡他的胸口。 面对她的眼泪,徐明隗没像她想象中那样手足无措,眼里有些看不懂的情绪:“这么哭伤眼睛。你打回来,随便打,别哭了” Omega像是要逃离那种能将人刺穿的视线似的,把额头轻轻抵在Alpha胸口:“我怎么打得过你?徐明隗,拜托你,不要伤害我……我好怕疼的。” “对不起。”徐明隗语气还是很平静,钟栗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欲望,深重得让人心惊肉跳。 钟栗真的有点慌了。她的左肩被他稳稳抓在手里,腰部往下纠缠在一起,他的左手放在后背,指尖以若即若离的轻柔顺着脊骨缓缓下移,隔着连衣裙的布料轻轻爱抚她的肌肤。“小栗子想要什么补偿?” “放手,你有把柄在我手里,记得吗?”钟栗扭动身体,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领口,威胁。 徐明隗瞪大眼睛,持续一瞬,接着变成两弯弧度温和的新月,恢复成钟栗熟悉的模样:“想哪去了?我又不会吃掉你,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我觉得你喜欢的,刚刚的小栗子明明一副很饥渴的样子……你看着我。” 微弱的光线里,他眼中猩红卷土重来,徐明隗牵着她的右手往自己下半身引,另一只手牢牢制住她的腰:“你手指和手掌都很细,可以插到底摸到宫口……应该还剩一点没完全退化的部分。” Alpha在黑暗和尖叫的背景中喃喃自语,像引诱浮士德的魔鬼:“不好奇最里面是什么样吗?小栗子的话,可以给你摸。” 他要她把手全部插进去。 钟栗额角冒出冷汗,攥起拳头轻轻捶打他的腹部,“我不要,我不,那样很痛,生殖腔吃不消会流血,那样真的很痛!” 女人一声不响地把他搂得很紧,哽咽着说:“我已经强迫过你一回了,不想再那样,不能在这里。我不喜欢让你受伤的性爱……” 徐明隗愣了愣,眼底闪过不易觉察的慌乱和急躁:“我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不用这么照顾我啊,你能高兴就……” 出于某种原因,他能感受到钟栗的负面情绪,但类似喜悦满足之情则在范围之外。此前这从来不会困扰到他,眼下却让人分外焦躁。 她说得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整个周末,他都被钟栗心底黑泥般的痛苦和悲伤搅得心烦意乱,想哄人开心,又搞错讨好的方法,让她难过得不能自已。 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开心一点?他压根琢磨不透,白活三百年。 “你刚才说得对,我之前确实有点兴奋,是在假装害怕没错。”钟栗压着声音低低地说,“但什么叫不会有事?你傻了吗?你会疼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会虐待男朋友的人?” 她想到什么,很难受地皱起五官:“……你不会觉得我就喜欢强迫强制吧?我最开始是做错了,道歉不行吗?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不要这样……” “小栗子,别的先等等,”徐明隗像处于微醺状态似的贴着她,耳尖红得发烫,“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真的喜欢我?” “你这人怎么抓不住重点!”钟栗气急败坏地瞪他,却在那种欣喜若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呀。” 她捧住他的脸。紧张、矜持、害羞,不说心里话的回避心态,钟栗知道此刻必须克服这些情绪。 “我当然会喜欢你啊。徐明隗,我、喜、欢、你。” -------- 小情侣什么都做了才羞羞告白 09厌胜钱(骑乘) 走出电影院,钟栗等徐明隗去洗手间换裤子。他居然准备了替换的裤子塞在背包里。她惊奇得不得了。这人还能闷骚到什么程度?她挺好奇的。 “……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一边肩膀挂着背包的徐明隗走出来,颊侧微微浮出点粉色,投她以窘迫的微笑。 她点了一根指在他砰砰跳的胸口,那里面想必藏着颗羞到发颤的心脏。徐明隗犹豫片刻,不无羞赧地把胳膊绕到她背后,将她轻轻压在胸前:“回去再对我动手动脚可以吗,亲爱的……女朋友。” 钟栗头枕在他肩头,表情看上去很从容,脸上却慢慢地红了起来,被粉底盖住看不出来,但能感到脸颊热烘烘的。真丢人,她想。又不是小孩子了。 回家路上钟栗挤不动地铁了,脚疼。坡跟鞋、高跟鞋,都是束缚现代女性的酷刑。蹲起都很难,行动自然不变。如果办公楼发生火灾怎么办?穿着高跟鞋下几十层楼梯?即使脱掉光着脚跑,容易受伤,也容易遭皮鞋踩踏。 徐明隗让她踩着自己膝盖,双手小心谨慎地分别握住她的脚腕和鞋跟。Omega脚跟后方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红了,再多走几步怕是要生水泡。 “忘记贴创可贴了。”钟栗抱着手包,尽管想着会不会有些过分耍娇,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抱怨。“都怪你出门前强调什么安排……我脑子一直在猜这件事。” “是我考虑不周。”徐明隗干脆利落地道歉。“上来,我背你走。” 钟栗忽然笑了,得到让人心满意足的东西时的纯然快乐的笑颜。徐明隗望了一眼,短暂怔愣,长睫垂敛,默不作声地勾起唇角。 她趴向他后背,乳房贴紧坚实的后背,那些随着起身行走而发力绷直的肌肉有一种未完全褪尽的野性。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他的脚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稳定而轻盈。 “现在不要打车。”钟栗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红唇慢慢挨近耳边,慢吞吞地问,“你背我多走一会,好不好呀。” 徐明隗托着她大腿的手微微一紧,软和地应了声好。 他背着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速度比散步稍快一点。夜风微凉,送来烧烤摊和各式街边小炒的辣香。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群或闹或笑,享受周末夜晚的余韵。 离开商业区最喧闹的地方,钟栗伏在徐明隗后背,已昏昏欲睡。街道两旁的绿化树是凤凰木,恰值开花的季节,夜风卷落大朵火红的凤凰花,向下砸落,一下赶跑了她的瞌睡虫。 “困了?” “刚刚有点,现在被花砸醒了。” “还想再走多久?” “人家不知道嘛,反正现在不想下来,也不想回家。” 钟栗听见徐明隗闷闷地笑了,顿时用拳头砰砰捶打他,从后颈捶到肩膀。徐明隗任她捶打,不久等她怒气消了,声音平缓地开口。 “……小栗子应该知道,晋新市种了很多凤凰木,我知道一个不太出名的传说。想不想听故事?” 钟栗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刚要出声,徐明隗就似提前知晓答案似地继续讲述。 “很久以前,晋新市所在之地,恰好位于战国古楚的边界。《九歌》有云: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祀。昔日楚人‘信巫鬼而好淫祀’,巫风盛行,祠庙过甚,有时受祭祀的,甚至并非什么有名有姓的神佛,而是人们自造的‘神’。” “神……也能由人创造吗?”钟栗不自觉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自然是可以创造出什么东西的。”徐明隗笑着回答。“楚巫擅方术,只要有合适的载体,便可衍以鬼神之事。到了近代,楚国的巫术传承虽断,但仍流传有只鳞片爪。” “那这和凤凰木又有什么关系?”钟栗问。 徐明隗沉默片刻,将女人往上托了托,才道:“有时候,一知半解才是最危险的。草木走兽皆有灵,尤其是树木,年岁越久,力量就越强,甚至能够生出神智,大多与人类两不相犯。有修炼方术之人认为,若他能取千年树灵修为,与人祭相和,应当能创造出为自己所控的‘树神’。” “而晋新市,恰好有棵生长千年的凤凰木。” 徐明隗在一株凤凰木前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按在崎岖不平的树皮处,漆黑的瞳孔在昏黄的路灯下映着光,眸色深沉似血。 “徐明隗,人祭……是什么?”钟栗裸露在外的胳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将体质特殊之人抽筋放血,剥皮拆骨,同时用邪术保留人祭的神智,清醒地体验无尽痛苦。仇恨与苦痛到达一定程度时,引出树灵千年修为,两厢辅和,九九八十一天后,即能……” “炼成邪神。” 微微的颤抖通过肌肤相贴之处传到男人后背,徐明隗轻笑一声,唤回钟栗沉浸在恐怖故事里的神智:“小栗子,这只是个传说而已。” “你说得跟有真事似的。”钟栗挣扎着跳下他的后背,搓了搓隐隐发冷的手臂。“我们打车回家吧?” 徐明隗叫了一辆专车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进门前的一段路钟栗是被他抱在怀里的,仿佛是听了个鬼故事之后的补偿。 客厅灯光大亮,隔绝屋外的黑暗与潜藏在其中的魔鬼邪恶,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安慰。 “其实人心才是最可怕的。”钟栗倦怠地摊在沙发上,把纤长漂亮的双腿搁在徐明隗膝头,懒洋洋地说。“你那个传说中搞淫祀的是身为人的楚巫,造出邪神的是对方术一知半解的修士……方术也好巫术也罢,只是多了一种让人自相残杀的工具罢了。” 正在给她小腿按摩的男人闻言一愕,说话速度都比平常慢了半拍:“……你说得对。” 如果真有妖鬼,她想,她多希望苏冉能变成可怕得不得了、邪恶得不得了的厉鬼,亲自对杀害自己的凶手复仇。或许有人认为让死去之人灵魂得到平静才是应该做的事,但钟栗不那么认为。 那些痛苦,那些仇恨,那些恐惧,那些心碎,神佛或许可以选择原谅,但不能替受害者原谅。 “我讲那个故事,是为了打发时间,不是想让你哭的。” 徐明隗皱着眉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瓣,神情有些懊恼和自责。 “不是你。”钟栗抹掉情绪的证据,“我只是想说,人真是一种恶心的东西。地球的寄生虫。” 他用指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要做么?帮你分散注意。” 女人点点头,看着他走到房间,拿来一个没见过的传感假体给她戴上。 “这东西好粗。”Omega敬畏地摸了摸布满螺纹的粗长性器。“小明,我有点累,大概只能来一次喔。” Alpha正试图把在生殖腔里呆了太久的跳蛋抠出来,声音有些含混:“……不要叫我小明……唔……不用你动,我骑乘。” 钟栗看他动作,抿唇,又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你叫我小栗子,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小明?” 还有,他怎么能把体位说得那么自然啊。 徐明隗开始动的时候,钟栗能看到一点圆润挺翘的臀部,沾着润滑液,泛出淫荡华美的水色。她与传感器连接的部分清晰感受到了Alpha生殖腔内的湿热紧致。黑科技真可怕,她一边想,一边体会阵阵发热涌出情潮的身体变化。Omega往上顶了几下胯,他顿时发出轻微的呻吟,胸部后仰,劲瘦的腰却开始加快摇动的速度。 面对面交媾,尤其是骑乘位,被进入一方的全部情态都能尽收眼底。钟栗握住眼前翘起的阴茎,它看上去没怎么被用过,是深红色的。她有些笨拙地上下撸动勃起的柱身,细软的指磨过冠状沟,搔搔马眼,那俨然是最敏感的部位,徐明隗立刻惊叫一声:“别!啊…求你……求你别那么抠……” 他的腰一软,坐到她腿上,身体自然被深深贯通,直接被这一下肏射了出来,白色的浊液喷到她的胸口之间,乳房上都是他射出的精液。 “对不起……嗯!” 作为惩罚,钟栗对着他肚子所勾勒出形状的地方狠狠一按:“快动!” 徐明隗还在不应期,就被迫着一上一下抬臀。钟栗手里捏着变得疲软一点的阴茎,简直像驭马一样前后撸动拉拽,命令他稍稍往上一点,然后用力坐下,反复刺激恐怕已变得糜烂血红的生殖腔。她知道那贪嘴淫乱的小洞里面有好几处敏感点,操控着性器疾弛有致地震动打转。 “不行了,小栗子,我好难受……”Alpha眼泪都被干出来了,呻吟里带了些哭腔,却没发现自己的腰和屁股自行扭得更用力、更好看,简直像一匹烈马,沿着骑手规划的路线一路狂奔。 钟栗一把攥住他阴茎前端,拉着他的腿往下坐,同时狠狠一顶,把性器的震动模式开到最大。 回应她的是一声近乎悲鸣的低叫,沙哑扭曲得不成调,包拢吮吸着性器的生殖腔痉挛迭起,壁肉吸裹着她的东西抽搐不止,搅出燃烧的快乐旋涡,带着她一同攀向高潮。 “好爽……唔……”Omega又哭了,器具仍埋在Alpha的腔肉深处,浸泡在一汪温暖黏腻的淫水中。徐明隗倒到她旁边,两个汗津津热乎乎的躯体搂在一起。 “舒服吗?”他压着嗓子问。“骚穴里面让你爽不爽?” “什么鬼!”她叫了一声,瞪大的眼睛似乎在尖叫那种话怎么能轻易出口。 很快,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血红就告知钟栗他的话出口得一点都不轻易。 “……这么害羞干嘛还非得说这种话啦!” 钟栗不知所措,一挥手臂,把扔在床头的手包啪一下打落,零碎的小物品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诶!我的包!” 她一动,紧紧卡在生殖腔里的性器骤然抽出一半,恰好攻其要害,精确地碾过一处最敏感的骚点。他弓起腰剧烈地抖了一下,被折磨半天的肉腔已经有些红肿了:“慢点……小栗子!” “你就会欺负我。” 含着泪的眼睛嗔来一瞥,然后泛出点狠色,徐明隗自己抬起臀部把假阳吐出去,长腿一迈落地,给她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捡起一张纸时,徐明隗尤沉浸在快感里的神情一变:“这个你是从哪弄来的?” 钟栗探出头一看,那赫然是她在王雅彤家小神坛拍的挂着铜钱的中国结照片。 “……我一个朋友两周前去世了,这是她父母求来替她祈阴福的东西。” 男人迟迟不语,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严肃,还有深深的厌恶。 “钟栗,这不是祈阴福的东西,串在中间的,是厌胜钱。”徐明隗拨开垂在眼前的汗湿额发,为了确认似的,前后颠倒打印出来的照片,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厌伏邪魅,名之厌胜钱,本来就是辟邪趋吉、压服恶鬼的东西,非但不能替死者祈福,挂在死者家里,只会阻拦头七时死者魂灵顺利归家。” 钟栗听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明隗:“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这是别人给的,她父母也不了解。” 徐明隗扶了一下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给她详细解释:“若只是普通的厌胜钱,只是有一定妨碍而已,与大面无伤。但我看这图片……你知道吗,厌胜钱虽有驱邪之效,但实际正邪难辨,古时常有以活人为厌胜物的,如修城墙不顺,就会活埋一儿童厌胜。在铸钟娘娘传说中,铸大钟的铁水须跳入一女孩方能铸成,也是厌胜之意。” “单从照片看,若绳结浸血而红,则会构成方术阵法,是以死者魂灵为祭,为压制某种更凶恶残暴的邪物。” “小栗子。”徐明隗和她对视,有种古怪而凶蛮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我要听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 10使唤 “雅彤是我妈老同学的女儿……” 趁她搜肠刮肚编谎的功夫,徐明隗麻利地给自己套上短款睡裤。钟栗盯着墨绿布料上印的一个个暗橙色大菠萝,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他的品味怎么能歪到马里亚纳大海沟去了。 “……你的睡衣好丑。” “瞎说,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徐明隗扑通一声坐到她身边,手臂一揽,把披着空调被的女人抱进怀里。 “死者是你老妈同学的女儿,然后呢?” “和她已经三年没联系了。”钟栗先强调一句。“我是说和我妈。” “工作后我和雅彤见过几面,后来关系远了,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噩耗。葬礼在两周前,我本来该去的,不是刚好碰到发情期错过了吗,这周末才有时间去致哀。” “我很遗憾。”徐明隗手里还抓着那张纸,脸色却缓和许多。 “这厌胜钱必须换掉,小栗子,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为了死者好,还有死者双亲。” “等一等,别管我信不信,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 钟栗把头往他胸口咚的一倒,语气介于质问和好奇之间:“先是讲什么人祭,邪神,现在又牵扯到厌胜钱,你别是信什么邪教了吧?” 他像是对她的疑问早有预料:“我读大学时加入的是晋新市民俗社团,社团对古代宗教和民间信仰风俗都有所涉猎,很有意思的社团。” “民俗社有导师和部门活动室,我交了不少朋友,也做过田野调查,流程相当正规,绝对不搞偏门。” “听起来真的很像在搞偏门啦。”她小声嘟囔。 徐明隗犹豫几秒才继续:“厌胜钱属于巫祝,我对这方面了解也不深……这张图片我得去拿给社团里的人看看。绳结和铜钱不能随便扔掉,拆解不当,就怕会有什么坏影响。” “还有这么多讲究?”钟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好麻烦。” “麻烦倒不至于,第一步是先从小神坛里撤下来,放到阳气重的地方……就是拿到户外,让太阳暴晒。” 他摸了摸她的脑门,吧唧亲一口:“别的就交给我。” 一双大手覆到腰间,有规律地捏揉筋骨肌肉,钟栗阖上眼睛,舒服得就差像猫一样咕噜咕噜了:“雅彤妈妈,也就是林阿姨说,厌胜钱是别人给她的。我得打听清楚……总觉得以前还在哪见过这东西。” “不许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听到这话,徐明隗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一点脸颊肉,轻柔地扭了扭:“女朋友,记住了没?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了,不许做危险的事。” 钟栗躲开他的目光假咳两声。她不是故意瞒着他的,真的,只是实在没力气把告诉王林夫妻的故事再讲一遍。时间间隔太短,她不能那么频繁地打扰记忆里尚还美好的苏冉,把她再次按入死亡的泥潭。 再说,关于自己懦弱的过往、死去的挚友,复杂的家庭关系…… 比平日更大更干巴巴的心声如此说:你真要把这些对刚上任不满一个月的男朋友和盘托出? 可徐明隗看过来的眼神让钟栗实在没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跟表情泄了底,女人觉得徐明隗好像对她隐瞒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在母亲“无微不至”的挑刺下过活,她对说谎毫无心理负担,可对他,光是避重就轻就得费好大力气,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冒险的啦!”她一下挣开他的钳制,报复性地拿指甲戳他腹肌,“哪里有那么多危险的地方……好啦,如果我需要帮忙,一定先给你打电话,绝不瞒着你,这样行不行?这样总行了吧!” “行。”他终于笑了,声音轻松而沉静。“你男朋友很好用的,多使唤使唤嘛。” “瞎说,”Omega小声学他之前的语气,“别人都怕麻烦,就你奇怪,上赶着找麻烦。” Alpha唇上那朵笑容更灿烂了:“是是是,就我奇怪。” 厌胜钱的话题到此告一段落。卧室里忽然一片寂静,但她把他的呼吸声听得很清楚。 她知道,这个家伙正在很巧妙、很狡猾,装作自然而然地溜进她的人生,让底下兀自沸腾的一潭死水重新流动,好像他从一开始就该在她身边似的。作为炙手可热的Omega,她之前也有两段感情,全都不痛不快,奔着肉体之欢来的Alpha得不到想要的就会很快分开,接吻都令她十分不情愿。 有时钟栗全然不能理解爱情:血脉亲人给予的爱都锋利如刀,割得彼此血肉淋漓,那么两个陌生人因为这么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结合,到底算是什么呢? Omega搂上Alpha的脖颈,没有骨头一样贴着他的肩膀,呼出的玫瑰味儿的气息均匀地落在他长得令人吃惊的眼睫边缘,吹得它们像蝴蝶一样扑扇起翅膀。 “哎,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她冷不丁问道。 徐明隗心跳漏了一拍,扶着她后腰的手紧了紧:“……是吗?” 如果钟栗足够专注,一定能发现他脸色不对劲,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却纠结得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她心思不在这件事上。钟栗抬起脸。她有双淡色的眼瞳,生在一张甜美动人的脸上,却总是在发怒,总是含着忧郁。现在,这双眼眸清亮如水晶,浮着淡粉红霞的象牙色双颊漾起一个微笑,毫无保留,足以使任何身心健全的Alpha头晕目眩死心塌地。 “男朋友。” 她用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动作和什么毛绒绒又极为可爱的小动物一样。碰完还不够,又软软地贴了片刻。 徐明隗呆在原地。立竿见影的,颧骨到脖颈锁骨红了一大片,整个人看起来像要烧到冒烟了,下意识退开一点,再慢慢亲回去,抿她湿湿的唇珠。 两个人精明敏锐大脑全混成一片糨糊,你亲我一下、我贴你一下,像不知深吻为何物的初中生,只会给彼此的嘴唇浅浅刮痧。 11吃醋(上) 周三下午,天气很好,街道两旁的凤凰木比两周前更加高大浓密了,夏风吹过满身红花,像一簇簇艳烈的火在半空燃烧。 徐明隗到得有点早。他向公司请了半日假,打车到盂新综合大学的北校区门口。离母校不远处有一条商业街,他大学期间大半的饮酒吃饭活动都在这条商业街里进行,而活动一大半则在街道靠里的西堤酒吧度过。 白齐是调酒师,也是老板,不到下午五点就会到店准备晚间开业。白天西堤出售咖啡和简餐,晚上则提供各色酒水和道地烤肉。老板对咖啡豆和威士忌的品质相当痴狂,几乎到了难以交流的地步,民俗社愿意来这里,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提供量大味美的特色烤肉。 当然,老板是“同类”这一点,更加重要。 进店时白齐正在慢悠悠地擦威士忌杯,看到男人进来时点点头:“来得正好,现在没什么人。”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吃早午饭的人群早已散去,对下班喝酒的顾客来说又嫌太早,除他和老板,就再没别人了。 白齐块头挺大,个子超过一米九,毕竟继承的是瑞兽白虎的血脉,哪怕只有零星一丁点儿。他总是穿着海军蓝运动外套搭配白色休闲裤,喝酒跟喝水一样,民俗社的常客和他都是酒友,加一起也喝不倒白齐,真正的千杯不醉。 徐明隗对酒没太大兴趣,站在冰柜前对里面的熟成牛肉舔嘴巴。白齐一看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今晚是德克萨斯烤肉,美式BBQ。” 他有点失望:“我更喜欢孜然烧烤料。” “这你得怪上周新出的西部片,把白于迷傻了。”白虎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胸膛轰隆滚出来,“放心,我多抹酱,美式的也好吃。” 白齐和盂新大学校长白于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但长得不像,都不是张扬的性子,白于又基本不在客人多的时候露脸,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是血亲的姐弟,又是热烈的情人。 白齐端出一碟风干牦牛肉,两瓶啤酒。徐明隗拒绝了啤酒,换成可乐。他不怎么爱喝酒,偏好甜口,总被人笑话味觉还是个小孩。 “呦,已经吃上了?” 一个瘦瘦高高穿着西装的圆脸青年蹦过门槛,扬手打了个招呼。 来者比徐明隗高两届,曾任民俗社社长,现在是青丘裕农集团旗下某个子公司的业务员。大多数跟脚普通的妖怪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又不愿太费劲,就业方向不是白于掌管的盂新大学,就是去青丘九尾手下干活。 “所以,昨天气氛好成那样,你还是没能坦白自己是妖怪?” “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徐明隗表情有点尴尬。 “我看简单得很。” 瘦高青年坐下来就着好友的故事一气灌下半瓶冰啤酒。微信上看一遍已经够搞笑了,再亲耳听一遍更是把他逗得前仰后合。 白齐拿出的啤酒这是专给妖怪酿造的,劲头不小,青年再讲话时已带了些中央山系的口音:“小明明,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行就求哥,哥帮你解释。你看哥这么帅,本体又招人爱,肯定不会吓到你的小女朋友。” “给老子爬,爬远点,有多远滚多远。”徐明隗对他竖了个中指,用中山土话骂了句脏。 “你就说四角白鹿帅不帅吧,就跟……就跟西方那什么独角兽一样,纯洁,高贵,我有整整四支角,四倍可爱,懂不?” 默默擦杯子的白齐翻了个白眼:“向文玉,你真就硬蹭。” “老齐难得说句公道话。”徐明隗颇感欣慰。“见夫诸则其邑大水,是为不详。” “化蛇更不是什么好东西。”白齐把厚底玻璃杯磕在吧台上,“两只灾兽,早点吃完早点滚。” “哎,你这夺见外,要不得要不得。”向文玉上手推搡白虎两下。 白齐哪肯惯着他,一用力,吧台椅一晃,夫诸就向地上倒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徐明隗放声嘲笑:“你就这点酒量!” “不是,我头晕!真是草了,白齐你个瘪犊子往酒里加了什么?”向文玉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老板鼻子骂,“你是不是……又把要用在你姐身上的东西给我试了?” 白虎拿起全空的啤酒瓶,若无其事地说:“还有力气骂人,看来劲不够。” 徐明隗一拍脑袋:“等等,你把他灌醉了,谁帮我看厌胜钱啊?” “就是说啊!”向文玉扯着嗓子叫起来,“俺么……今天来干正事儿的……” 夫诸大着舌头,话还没说完,就大头朝下“咚”地倒在吧台上,睡得不省人事。 “我也草了。”徐明隗瞠目结舌,“这酒你给白于喝?这都算下药了吧?” 白齐盯着玻璃瓶的表情反倒有点郁闷:“不够的,起码得骗她喝十瓶。” 徐明隗无语:“她好不容易接受你了,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她不许我转化成Omega,怕做多了怀孩子。我们是妖,又不是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白齐抿了抿嘴,棱角分明的古铜面庞浮起一点微红。“……给她生个软乎乎的小白虎,不好?” 听筋肉猛男用小娇妻的语气说话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徐明隗迅速给自己灌了杯冰可乐,才有勇气继续说话:“小老,小老虎,挺好啊,挺好哈,你加油。” 想是这么想,徐明隗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说白齐。 妖都能自己决定在什么时候分化成什么性别,自己没有偏好的,就根据伴侣的需求走。知道钟栗是Omega后,他兴冲冲分化成Alpha,还是因为白齐一句话才额外保留了生殖腔。 ——“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癖好特别,至少准备个干净的洞给人操吧。” 咦?这么想,难道他还得感谢这头三俗老虎不成? 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翻飞不休,徐明隗差点把要干的正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西堤酒吧大门迎客铃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将人拉回现实。 一个带着古湘语柔美口音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西堤没错……请问,向文玉向先生在吗?” “诶?在在在。” 徐明隗转身,立刻抽了一口冷气。 这种级别的大帅哥?最好别让钟栗看到,太容易导致移情别恋了。 即便隔着整个店堂,妖怪的好眼力也让他看清楚来者长相美得有多不寻常,模特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得叫风神秀逸。 青年身量不高,一米七出头,穿着件暖棕色的长款针织衫和浅色棉麻长裤。他大概二十许岁,还染着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浓浓书卷气,双眼却透出种不自藻饰的稳重与温和。 外面太阳很大,他没拿包,衣襟处也没别墨镜,光滑而柔顺的长发在发尾轻轻束起,垂在腰际。 白齐绕出吧台,给徐明隗介绍:“他是向文玉特地帮你请来的,丹昭丹博士。” 停顿片刻,白齐转向丹昭,确认似的问:“你的跟脚,我记得是……” “蟠龙,我算是蟠龙和人类的混血。”丹昭伸出手来和徐明隗相握,“目前作为教授在盂新大学教书,负责生物技术相关课程。” “你……向文玉他……那个厌胜钱……” 徐明隗收回手,赶紧把嘴闭上。他很少和这种人打交道,丹昭和他习惯日常相处的妖怪朋友差别太大了。 生物学博士看起来不介意化蛇的笨嘴拙舌。他看了眼腕表,来到吧台旁坐下来。白齐问他要不要汽水或者啤酒,他说冰水就可以。 “两小时后我还有约。”丹昭抱歉一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呃,不要紧不要紧。”徐明隗手忙脚乱地拿出厌胜钱串的照片递给他。 看到图片,青年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本就乌黑的瞳仁更加深邃:“这是道很古老的咒,也十分邪恶。” “我看得出它不好,”徐明隗对他说,“但是不知道具体代表什么。” 丹昭放下A4纸,细白秀气的十指在桌面并拢,看起来像在措词。 “照片里的厌胜是用来以煞镇煞的。仅是我的猜测:死者或许是九阴之体,即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性,且死得极为凄惨,这样死后才易形成鬼煞。” 他的指尖围绕绳结钱串画了一个圆:“这邪咒引鬼煞之力归于一处,旨在利用煞气压制另一人,或是某种妖魔,我不能确定。” “小明明,你说这是你女朋友看见的?” 向文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挂在徐明隗后背,伸长脖子往图片瞅。 “她说死者是她朋友。”他把夫诸推下去,嫌弃地掸了掸肩膀。“肯定在撒谎,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撒谎,但我不想逼她。” “徐先生的女友是普通人?”丹昭问。 “算是吧。”徐明隗字斟句酌地回答。“起码在自我认知上是普通人。” “我明白了。”丹昭语气稍重,“如果她想找施咒之人,请徐先生务必相助,这不是普通人能处理的事。” “你觉得,有必要通知蓬莱那边吗?” “让蓬莱派人来?”向文玉打了个寒噤。“别了吧,这点小事……” “除了厌胜钱,现在还没有别的信息。”白齐也拿起图片看了看。“再等等,真查到不对的东西,我来通知蓬莱。” “家里有权势就是方便。”向文玉嘟囔一句。 “丹博士,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为了方便,徐明隗拖着椅子往丹昭身旁靠了靠:“可能有点蠢。” 丹昭莞尔一笑,笑意非常温和,像是说别介意。 “有没有可能,这不是第一……” 怒火。 相当烫人的怒气不断蔓延,利刃般切割他的心脏。徐明隗被烧得哆嗦了一下,如果他处于本体状态,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的毛都得哆起来。 他循着直觉看向西堤酒吧店门口。准时赴约的钟栗背着单肩包,正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外。西斜的夕阳下,她的双眼亮得像浅杏色的火焰。 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生气? 徐明隗惶惶不安地看着她推开店门,快步流星走到跟前,目光扫过在场四人,在丹昭身上停留得久了点,马上直直盯住他,从齿缝间呲出一声低冷的招呼:“男朋友,你好哇。” “你,你好?” “方便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吗,男朋友?” 怒火猛烈且连续不断。就在这时,丹昭忽然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神情,碰了碰徐明隗衣袖:“你就是明隗的女朋友吧?早就听他说起你了,还是第一次见,幸会。” “真,是,幸,会。” 徐明隗不知道丹昭为什么要说不存在的事,扭头求助,白齐和向文玉却都在憋笑,笑得他一头雾水。 钟栗也在笑,笑得甜美可人,但又超级吓人。从她心里传来怒火已经变得近乎狂乱了,徐明隗紧紧贴在吧台上,想要和结实可靠的实木板融为一体。 “方便把这家伙借我几分钟吗?”女人磨着牙,笑眯眯地捏住他的衣领。 “请请。”向文玉扭着唇着指了指酒吧一角的楼梯,“顺便一提,楼下的无性别卫生间比较大。” 看着化蛇被拽得跌跌撞撞的背影,夫诸一边拍桌一边哈哈大笑:“你们看见他表情了吗?哎哟,我怎么没拍下来?没想到你还挺会使坏啊,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大教授?” 丹昭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哎呀,我真是不小心的。” 白虎用小勺叮叮敲玻璃杯,神色肃穆地作总结陈词:“等着看吧,小明明惨了。” 12吃醋(下/微H) 男人被拽到卫生间,抵在墙上,背靠冰凉的瓷砖。 惨了。他想。虽然不知道理由,可钟栗相当生气。 “我错了。”借着她喘粗气的功夫,徐明隗立刻道歉。 Omega一下子气笑了:“知道错哪了就道歉?” “不该惹你生气。”他伸手绕向她的脖颈,摸到一手汗,“我去拽点纸,给你擦擦汗。” “让你走了?”抵着他胸膛的那只手骤然发力,钟栗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个Omega是谁?” “什么Omega?”徐明隗一愣。 钟栗气得手直抖:“刚坐在你旁边的那个长发男!你都要和他贴到一起去了!” 她指的是丹昭。徐明隗恍然大悟:“我们今天第一次见,我哪知道他是Omega?” “胡说!”她差点要伸手掐他脖子,停顿片刻,狐疑地盯他的眼睛,“你真没发现他是Omega?” “真没有,他出门肯定打过抑制剂,我对信息素又不是很敏感。” Alpha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又转成惊愕:“你,你就因为这生气?不是……你吃醋了?” 钟栗猛地咬住唇,脸一偏,别过头不说话。 徐明隗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越扬越高,伸手把人搂紧在怀,下巴把她的头发蹭到四处乱翘:“哎呀,小栗子吃醋啦?这么生气,是不是贼喜欢我才吃醋?” Alpha的声音一向清越沉稳,此刻听起来却有点贱贱的。 “闭嘴!”钟栗往他脖子上扇了一巴掌,不满意,又凑过去狠狠咬了一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刺进肉里,吮出一个极明显的草莓印。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他被咬出一声闷哼:“疼,咬在我身,疼在你心呀~” “闭嘴!” 她磨了磨牙,换个更接近喉结的地方,又深深咬了下去。 “……咬得越重就是越爱我。” 他语气更轻浮了。 钟栗浑身一震,咬他的动作停了几秒,沿着原来的牙印继续用力,徐明隗跟着“嘶”了一声。 这回真出血了,几粒细小的血珠从通红的牙印里冒出来,被舌尖卷进去吞掉。 “好啦,刚才让你不高兴,对不起。”徐明隗低下头,掌心摸摸女人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一定没有下次。” 这股邪火来得快,去得也快,钟栗本来也没觉得徐明隗会和别人怎么样。不过他刚才实在太犯贱了,她歪头思索片刻,手探进林绿色的休闲格子衫,把他穿来打底的黑背心一点一点卷上去。 “惹我生气,该不该罚?” 徐明隗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会丹教授还有别的约……” “……我知道了!你就回答该不该罚!” “该该该。” “自己叼好。” “好嘛~” 男人故意挺了挺胸:眼前的肌肉相当漂亮,胸肌的形状饱满完美,往下没有一丝赘肉。尤其是绷紧的小腹,线条尤为利落好看,手指捏过去,只能掐起薄薄一层皮。 Alpha垂头,牙尖咬着背心,脸上还挂着坏笑。 钟栗把手陷在他腹肌中央。很正的六块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有生命力似的吸着细白的指,肤色对比很明显。唾液不可避免洇湿一角布料,徐明隗被她摸得脸有些红,呼吸倒还算平稳,含糊得说不清话,还要调笑:“女人,还满意你看见的吗?” “好好的腹肌偏偏长了张嘴。” 钟栗的手顺着下腹的青筋往下滑,扯开牛仔裤的纽扣,平角内裤包着的东西已经鼓起来了,被人一捏,他就弓起背想往后躲。 “不准躲。” Omega狠狠拧了一下左边的乳头。其实两颗浅褐的乳头不用揉都已经挺起来了。她将手指张开到最大,罩住两块又软又弹肉感十足的胸肌,先是打着转揉,接着一上一下搓弄,掌心不忘重重揉蹭发红敏感的乳晕和乳头。 “嗯哼……好痒。” Alpha的腰很明显开始发软了,缺氧般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挺胸顺应她的蹂躏,快要融化的喘息含着渴望纾解的欲情。 撩拨欲望的手挪走了,胸口瞬间空落落的,乳尖欲求不满的瘙痒慢慢散射到全身。男人松开嘴里的衣服,神情有点疑惑,松松扶着她后腰的手慢悠悠地来回磨蹭:“哈啊……小栗子?” “不是说没多少时间了吗?”钟栗慢悠悠地,气定神闲地回答。 “……也不是没时间……”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腹筋一寸寸往里伸,越过鼓囊的一团,隔着内裤开始揉,一边揉一边凑在她耳边喘。 “真不做?都湿透了,女朋友你是不是不行啊……” 钟栗真想照他脸来一下,拳头捏得紧紧的,耳根泛红:“我、不、要。” 他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现在我觉得这惩罚好狠了。” 她死死抿着嘴,不想说话。 “好吧。也是,再拖丹昭该走了。丹昭丹教授,逗你玩的那个Omega,我们今天真第一次见面。” “哦。” “向文玉找的,他是我学长,也是民俗社社长,人脉多,都说丹昭对巫祝方术比较了解。”徐明隗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指腹蹭过脖子上崭崭新的两颗草莓,笑得实在过分灿烂,让钟栗觉得好烦。 “另外两个是你朋友?”她思考自己乱吃飞醋的后果。“刚刚我……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你别紧张,他们只会笑话我。”徐明隗扳过她的脸,在唇上轻轻印了印。“不过……你真没看见丹昭手上的结婚戒指?” 钟栗呆了一秒,嘴打了个磕绊:“没,真的没看见。” 他笑,“行”这个字,听上去像“小爆碳”。 13殡仪馆 白齐给钟栗端来一杯莫吉托和一碟薯片,她马上端起来痛饮半杯,这才消下双颊止不住往外冒的火:再这么红下去,粉底都挡不住蔓延到脖颈的羞色了。 向文玉悄悄对徐明隗挤了挤眼,收到一个不客气的回瞪后清清嗓子:“嗯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文玉,是大小明两届的前辈……钟栗妹子跟他一起叫我学长就行。” “叫什么学长,别理他。”徐明隗翻个白眼。“白齐是西堤这家店的老板,丹昭是向文玉请来的,我们今天第一次见。” “是这样,刚刚真不好意思,和你说句对不起。”丹昭笑眯眯地伸出手,和钟栗握了握,“看见你们这对儿,就让我想起和妻子刚谈恋爱的时候,真甜蜜。” 钟栗回握,男人的手柔韧有力,表情友善,目光坦率,让她臊得有些难受的心脏平静下来:“没关系,是太我大惊小怪。” “好了好了,话归正题。”徐明隗把厌胜钱的照片放到桌子中央,简单概括丹昭告知他们对死者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杀害九阴之体体质的人,聚集煞气,去镇压另一个……什么什么煞?”钟栗握着玻璃杯,试图理清状况。 “大抵如此。‘气’分生气与死气。生气又叫吉气、福气,死气又叫恶气、煞气,建房修墓,奉祭死者都要尽可能找到和利用生气,避开煞气。”丹昭作出如下奇特的解释。 “碰到煞气,可以用相克的原理去克服。给我一个地址,过两天我寄几道符箓过去,同那厌胜钱一道烧毁,便能破解。” 烧毁,破解,是不是有点…… 钟栗犹豫不决,努力在“丹教授”的表情里找到什么突发的精神失常迹象:“我大致明白了,不过,你还会画符?” “听起来荒诞不经像个江湖骗子对吧?”丹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我理解,你就当求个心安。反正我也不收钱。” 钟栗紧握成拳的手放松下来,被逗笑了:“……我知道了,谢谢您,丹教授。” “叫我丹昭就行。” 他看了眼手表,露出歉意之色:“我现在得走,晚上约了妻子看电影。” 丹昭离开后,钟栗思考了片刻,徐明隗凝神注视着她,而她也与他对视。 “相不相信,没那么重要。”稍过一会后,白齐开口。 “没错没错,钟栗妹子,咱们就求个心安。”向文玉大大咧咧地说。 “我明白,大家都是好意……”钟栗深吸一口气,说。“其实我今天打电话问了林阿姨,这钱串到底是谁给她的,她说是当初给雅彤、也就是死者整修面容的入殓师送的。” “入殓师?”向文玉奇道。“还真是个想不到的职业。” “不过也很合理不是么?”白齐说。“成天和死者亡魂打交道,有这方面的门路也不奇怪。” “现在还不能确定和这个人有没有关系。”钟栗补充。“听林阿姨说,他之前一直是学徒,一年多前才离开师父来昆海市,而且……他不能说话,是残疾人。” “嗯……越来越扑朔迷离是怎么回事。”向文玉摸摸下巴,“给哥都整好奇了。” 钟栗也这么想:“所以我打算这周末再去趟昆海市,见一见那个小哥。” 徐明隗温热的大手覆在她手上:“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呀,这又没什么危险的。”钟栗的脸颊又开始悄悄发热,“真不用,徐明隗……” “哼。” “哼什么啊!” ------ 就如钟栗预料得那样,去昆海市没什么危险的。钟栗再次登门拜访王林夫妻,带了晋新市的特产糕点,却没想到林华容会做一桌子好菜欢迎她。 蛏子汤,香煎小鲳鱼,红烧排骨和香辣猪蹄,还有几道凉菜,很家常,也着实得费不少时间。猪蹄对钟栗来说辣了点,可调味咸香扑鼻,配一筷子闷得恰到好处的白米饭,塞到嘴里时她简直想掉眼泪,忍了又忍才憋住了。 陈素心从来不会做她喜欢吃的菜,永远都是“有营养的”,“适合Omega的”清淡食物。 饭后,钟栗回忆了一遍想好的说辞,拿出厌胜钱照片。 “哎呀,还有这种说头啊,谢谢姑娘你这么想着彤彤。”林华容去小神坛里摘下绳结,不舍地摸了一会,交给她。 钟栗告诉林华容的是,她在晋新大学的朋友知道特殊门路,能将绳结奉到道观祈福六六三十六天,更有益阴福蔓衍。虽然很封建迷信,总归是件好事,林华容答应得很痛快。 女人收起即将被烧毁替换的厌胜绳结,又说了一遍来意。 “你在电话里问起我就想起来,当时他还给了一张名片呢。现在年轻人用名片的可不多,还是入殓师,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林华容去卧室找名片,一旁的闷头喝茶的王宏去冰箱翻了翻,递来一瓶芦荟汁,把坚果零食盘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看你没怎么喝茶,是不是喝不惯?” “……是,我不太能喝茶,谢谢叔叔。”钟栗脸一红,低头接过芦荟汁。 “彤彤也不爱喝茶,家里总备着饮料。” 男人不善言辞,等了半晌才开口:“……真的谢谢你愿意来看我们俩。” “叔叔说得哪里话,您怎么还道谢呢?”钟栗一慌,差点把果盘弄翻。 “你林阿姨从上周以来,精神好了不少。彤彤活着的时候,你阿姨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买不买房子啊,交没交男朋友啊,一头顾着大的,这头还得顾着小的。彤彤一死,我们心气都泄了,不是念着娜娜,可能这家也就散了。”王宏抹了把眼睛,站起身。“瞧我,叔叔尽说些不开心的。” “怎么会……”钟栗嗫嚅着,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恰好,林华容走出来,带着个小盒子,看看自家男人,又看看坐立不安的钟栗,拿胳膊肘别了一下王宏:“姑娘,别理你王叔,阿姨找到名片了。” “你看看,还写着电话号码。” 确实是挺正式一名片,白底黑字,第一行是“林九山巫山殡仪馆”,第二行则是一串数字。 “我想去当面和他谈谈。”钟栗说。 “这简单,他应该还在巫山殡仪馆上班。”林华容说。“阿姨给殡仪馆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今天就见得到。” “谢谢阿姨,真的谢谢。”她犹豫一秒,“娜娜呢?” “她在专业学校上课呢。”林华容笑了,“出事后,老师建议我们多陪陪她,就一直呆在家里。和你说完话,这孩子居然主动要去上学……我,哎,阿姨真得谢谢你。” “哪里,”钟栗捂住脸,眼泪汪汪的,“阿姨你再这么说,我真的要哭了。” 可能是死去的王雅彤保佑吧,林九山今天正好上班,天还不晚,去了就能见。 林华容亲自把她送到地铁站,告别时,握了握钟栗的手:“姑娘啊,保重啊。” “嗯。”钟栗用力点点头,“阿姨不嫌烦,我下次再来拜访你们。” 巫山殡仪馆前身是昆海市第三殡仪馆,本来由当地政府运营,十年前濒临破产,由巫氏集团收购,转为半民营单位。巫氏集团在晋新市相当有名,不如说“巫”这个姓,是百年前战乱时就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传承到现在,不曾没落。 巫氏集团和青丘裕民集团一样,虽然涉猎领域不大相同,都把握着晋新市的经济命脉。 巫山殡仪馆规模不大,但周围绿化环境很好,与森林公园比邻而居。刚踏进大门,钟栗就被一个硕大的LED屏震住了,听接待区女员工介绍了五分钟遗体告别式、鲜花租摆和人生回忆等个性化服务后,才勉强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啊,真抱歉!”她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请问您要找谁呢?” 钟栗将名片递过去,扫了眼女员工胸口别着的名牌:“他叫林九山,是你们这里的入殓师。” 女员工冯宣玉点点头:“我替您查一下,有预约吗?” “我来之前打过电话。” “……那应该没问题。” 林九山是一个Beta,让她想起初中时候经常受到欺凌的那一类男生:身材消瘦,脸色苍白,个子只比她高半个手掌,眼睛平淡而略显呆滞。 他无法说话,只能靠打字回答钟栗的问题。 “请问你还记得王雅彤吗?” 不,不记得。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三周前惨遭杀害的一名女性,在巫山殡仪馆火化,你负责整理仪容。” 林九山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想了好一会儿,钟栗险些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点了点头。 她把照片给他看,耐着性子问:“你当时给了王雅彤父母一个这样的中国结,请问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印象。 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 打完这行字,林九山就起身离开招待室,拖着步子走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 匆匆赶来的冯宣玉急忙道歉:“钟女士,不好意思啊。林九山属于特殊员工,和我们不太一样,在交流方面总会有类似这样的障碍。不过他完成工作没有问题。” 说实话,说钟栗不生气是不可能的,看林九山刚刚的神情,他分明记得王雅彤是谁,也认得他亲手送出的绳结。很奇怪,她自认自己一向对旁人的情绪十分敏感,方才的对话中,却丝毫分辨不出入殓师的情绪。慌乱也好害怕也好,什么都没有。 “不要紧,我理解。”她平复平复心情,露出一个亲切感十足的笑,“我听说林九山在来巫山殡仪馆前曾当过一段时间学徒,我能问问在哪里吗?” 冯宣玉有些为难:“这属于员工隐私,钟女士,我不确定……” “因为一些原因,我在来之前没有透露,但这个绳结是林九山亲手交给我朋友的父母的。”钟栗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我问过一位晋新市大学教授,他打包票,这代表一种诅咒。” “诅咒?”冯宣玉声音变了个调,“您,您什么意思?” “应该问你们的员工林九山是什么意思,戏弄惨遭丧女不幸的客人很好玩吗?这就是你们殡仪馆的服务态度?”钟栗厉声问道。 “不,这绝对是林九山的个人行为,殡仪馆绝对不会宣传封建迷信,更不会赠送顾客非统一出售的产品。”冯宣玉一开始有些慌乱,然后马上冷静下来,神色坚定。 “我相信,毕竟是堂堂巫氏集团名下的企业嘛。”钟栗抖了抖照片,“而且,我觉得林九山也不一定知道绳结背后的意思。很可能他只是从谁那里拿到绳结,误以为是好东西才送给别人。” “……我明白了。”冯宣玉叹了口气。“我可以帮您查一下林九山入职前的履历,不过得等我下班。可不能在工作时间做这种事。” ------- 这本肉和剧情大概五五分,会走一走剧情~ 14吵架 vipyzw.com 冯宣玉下班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她索性开车进城吃晚饭,顺道载钟栗一程。车停在万达广场地下车库,她轻车熟路地领路到步行街拐角的一家饭店。小店规模不大,提供类似便当简餐的套餐,但很有人气,饭店已经将近坐满了,两人只好坐到靠厨房的位置。 等上菜的功夫,冯宣玉递给她自己的工作平板:“喏,内部资料是不可能打印给你留档的,只能在这上面看。” 钟栗道谢,接过平板。 林九山的个人信息泛善可陈,他的上一份工作在晋新市一家卖葬仪用品的店当学徒,教育经历则是一所面向特殊人群的学校,程度相当于初中毕业。 店主兼师傅的袁厚时的联系方式作为证明人也记录在案,店不仅出售花圈纸钱,还提供整理死者仪容的服务,他同时是晋新市一家殡仪馆的兼职入殓师。 “林九山上个月才从派遣员工转正,又不能说话,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冯宣玉对着面前的梅菜扣肉套餐大快朵颐。 “我也不清楚。”钟栗说。 只是隐隐约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钟栗在地图上搜索那家丧葬用品店,跳出来的评分不高,但还在营业。他……袁厚时……钟栗用手指着屏幕上的彩色图片,手在颤抖。 当时苏冉的尸体被毁坏得很严重,又因为尸检在警局停留几天才归还亲属,所以尸体的处理是在晋新市进行的,找得就是袁厚时兼职的殡仪馆。对比就职时间,林九山成为他学徒的时间大致在苏冉死亡三个月前。 不仅在这方面找到了联系,钟栗记起来,她对“袁厚时”这个名字感到熟悉,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疯狂地翻出段周的资料。 七年前晋新市范围内有一例家暴伤人的案例,被害Omega生殖腺被挖出,地点在石江县,是她和苏冉的老家。 关于这起案例的新闻,目前在网上只能搜出被害人的照片,像素不高但能勉强看清相貌,加害人则跟隐身了一样,没有照片,连名字都只有“袁某人”这样模糊不清的化名。 但这点小小的障碍难不倒段周,提供给钟栗的资料明明白白写下“袁某人”的全名。 正是袁厚时。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ehua4.com “喂,你没事吧,脸色很可怕。”冯宣玉说。 “我不要紧。”钟栗觉得自己的嘴唇麻木了。“只是需要确定一件事。” 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一个蹲了三年大牢快五十岁的老男人,和一个话都没办法说的瘦小学徒,哪怕与连环杀人案扯上关系,程度也很有限。她心想。但她依然不寒而栗。 经过漫长的悲痛、困惑,追查,线索终于串在一起,就好像四散分离的千片拼图终于被拼合出几十片。哪怕只有巴掌大小,也能建立起标向完成的基础,一片接一片,最终追溯到凶手身上。 问题是,她该把自己的发现交给警察,还是继续挖下去? 挖到的东西,会是她想看见的吗? 攥着平板的手被碰了一下,钟栗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老天爷!你没事吧!我只想问你还吃不吃了!”冯宣玉满脸惊吓。 “我……我得走了。”钟栗背起背包,“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加个微信,我转你饭钱。” “用不着,反正你也没动,我打包回去当明天的饭。”冯宣玉举起双手,“真是服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要走快走吧。” 对方大概觉得自己碰到疯女人了。但钟栗不在乎冯宣玉怎么想。打车到高铁站,她才想起来自己得改签车票。钟栗一天也不想呆在昆海市,必须快点回到晋新,确认今日的新发现。 邻座的乘客吃了一路:泡面、鸡爪,辣条,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与浓厚的气味让钟栗思绪打结的大脑越来越痛。踏进家门已是半夜十一点,推开门,走廊灯开着,浴室里有水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家里进了小偷,接着想起来走马上任不久的男朋友。 “你在干什么?”钟栗把包随手靠在墙边,支着眼皮往浴室里看。 徐明隗穿着短袖短裤,在水池里搓着一条小小的布料,头也不抬:“这就要问是谁换下三天份的内衣不洗了。” “我不来,你攒着它们是能换钱吗?” 他的调侃没得到预想之中的回嘴或动手动脚,有些奇怪地抬头。 Omega浅色的眼睛好像是灰色的,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疲惫,只有瞳孔异样的明亮,炯炯有神,仿佛在说无论怎样都会挖出潜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最诡异的是,他没能感受到她心中任何属于负面的情绪。仅有一片荒芜的寂静。 “你的车票不是明天吗?”徐明隗擦干手,问。“在昆海市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钟栗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伸手想揽一下她的肩膀,被躲开了。 “好吧。”徐明隗深吸一口气。“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什么都没瞒着你。” 钟栗起先倚着浴室门,后面走开几步,坐进床里。她不仅是疲惫,而是筋疲力尽了。徐明隗不想追问她,但又不得不如此。 “钟栗,我不想逼你,是你在逼我和你吵架。” “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就这么难理解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事。从最初开始只有她和苏冉两个人。没人插过手,也不要外人插手。 钟栗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徐明隗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危险的黑色,脸被气红了,像追逐自己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转了两圈:“好,钟栗,你继续瞒着,可是你以为我不知道苏冉是谁?” “你说什么?” “你在晋新市根本没有朋友,又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半夜起来跑书房……不是只有你一人会当侦探。” “不经允许就调查别人的隐私不太合适。”钟栗声音还算冷静,但指甲已经掐进掌心,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Alpha干脆无视了她的控诉:“如果我不说,你又想一个人跑哪里去?你还不知道谁是凶手吧,万一碰到错的人,你觉得苏冉会高兴看见她唯一的朋友和自己一样死在街头?” 这么形容可能有些夸张,但从Omega口里迸出了类似野兽的怒吼,她扑过去对着他的胸口一阵推搡:“滚!徐明隗,你从我家滚出去!” 他任凭她推搡,打骂,脚下一动不动,反手关上卧室门。 我要发疯了,钟栗心想。我会变成老妈嘴里的那个疯婆子。最关键的是,她很害怕。 如果没有徐明隗在身边,她可能会怕得根本不敢往下查,这才是最让人发疯的。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就放弃苏冉? 她有时候会幻想自己像动作片主角一样有一把枪,找到凶手,对着他的胸口连开几枪,威风凛凛。这种幻想在知道那是一群八九人组成的团体后就终结了。对面是犯下过不知多少起案子的杀人团伙,她是一个柔弱、不怎么运动,只有嘴皮子耍得溜的市场营销经理。 等到钟栗气喘吁吁,抬不动手的时候,徐明隗把她抱进怀里。 “我只想确保你不会出事。”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过了好长一会儿,钟栗以为Alpha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再次开口:“小栗子,可能你不信,但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句话让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崩断了,甚至都听见噼啪很响亮的一声,就像把碎碎冰掰成两截一样。 钟栗把脸埋在他结实宽敞的胸肌里哭起来。很大声的,哭得一塌糊涂。 15死过两次 说实话,在徐明隗面前这么爆哭一场,钟栗觉得挺尴尬的,看见晕开的睫毛膏弄脏他衣襟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顶峰。 “怎么了?”他一边摸她的背一边问。 “太丢人了。”她用纸巾擦眼睛,小声说。 “去把衣服换换。”徐明隗松开手,上下打量她一秒,“哪里丢人?钟大美女什么时候都又精致又好看。” “……少贫嘴。” “我认真的。” 钟栗换衣服的时候他回浴室把剩下的内衣洗完。让男朋友洗内衣也挺尴尬,他倒是面不改色,细致谨慎地搓洗那团小小的蕾丝布料,好似在做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时间太晚,她没泡澡,只洗了个长长的淋浴。水开得热热的,从头到脚用毛巾搓一遍。钟栗拧干湿发,再用毛巾裹好顶在头顶,出来的时候,浑身热气腾腾。 他坐在床上看着她,眼里充满渴望,飞过来的眼神黏得好像能拉丝。 “今晚太累了。” 她抬起头闻闻空气,香根草的气味涩得刺鼻,像是有人刚打翻香水瓶,勾得原本疲累的Omega不自觉释放出一丝玫瑰味的信息素。 “我知道。” “那你等什么呢?”钟栗奇怪地问。 “过来躺下。”徐明隗冲她招招手。“我得发泄下精力免得强制你。” 强制我什么,强制用生殖腔套我的赛博鸡巴?钟栗一阵腹诽。 她按照他的指示脸朝下躺好,刚摆对架势,一双大手就往腰背中间推过去。钟栗听见骨头突然发出“咔咔”两声轻响,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劈头盖脸式的剧痛。 后腰好像一下被摁散架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离水的鱼一样弹动起来,被他大腿抵着屁股按住,并起的指顺着肌肉猛地压紧筋骨脉络,不紧不慢地往上移动。 “卧槽徐明隗放手啊啊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脸被迫贴着床单,口齿不清地大叫着,眼泪涟涟而下。 “我这种水平的中医推拿,放到外面一次得收几百块钱。”Alpha笑眯眯地揉揉饱受蹂躏的腰背,罪恶的双手上移,手指按在斜方肌的位置。 “你这里硬得跟栗子壳一样诶!” 他声音居然还充满惊奇。 钟栗想爆粗口,脏话没能说出来,徐明隗的手就跟铁钳一样钳进两块硬梆梆的斜方肌。骤然袭来的酸痛使她完全丧失思考能力,眼泪流得更厉害,想尖叫,声音却憋在胸腔里,大概持续了半分钟,才解除这种尸体一样的僵硬状态。 “小栗子?钟大小姐?公主大人?” 徐明隗把浑身瘫软的Omega半抱在怀,慢慢摇了几下,仿佛要确认她是否还活着,迭声唤了好几次。 “我人没了……”她伸出手,一根手指在床上胡乱划动,“凶手是徐明隗……” 他笑得前仰后合,钟栗贴着他的肚子,被震得一起抖。 疼痛尽数消失后,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弥漫开来,钟栗坐在徐明隗怀里,他散开她半干不湿的长发,拢在手里慢慢吹干。 正骨按摩的效果远超钟栗预想。久坐久站会隐隐作痛的腰现在十分清爽,颈椎虽然发出过恐怖的“咔吧”一声,可被妥当吻合后的一瞬间,看东西都清楚很多。 “你手艺这么好,和谁学的?”她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问。 “当然拜过师傅。”徐明隗沉吟片刻,“学了不少,技不压身嘛。正骨按摩因为学得人太多,算最不赚钱的手艺。” “嗯?”钟栗提起兴趣,“最赚钱的是什么?” “最赚钱啊……越吃天赋的越赚钱。” “嗯……不明白。” “不准睡,”他晃晃她,“你还没和我说该说的。” “明天再说嘛……”她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现在就说嘛。” 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一点一点亲到鼻尖,落在唇角,缠绵地辗转。 “你好烦!”钟栗拨开他越来越往下蹭的大头。 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开口讲了,而且,一开始讲,就很难停下来。主要讲苏冉。 钟栗和苏冉的老家都在石江县,八年前变成晋新市的下辖区,开通直达市区的地铁,让陈素心产生了让女儿去大城市读书见世面,好能嫁入豪门的想法。 钟栗和苏冉从初中就认识,高中成为好友,一起考进晋新市面向Omega开放的专业学校。苏冉家在当地挺有名,属于有钱有权的土地主,所以连注定要被嫁出去“联姻”的Omega都愿意从小富养。苏冉有钱,零花钱钱多到可供好友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站稳脚跟。 “苏冉死后我才意识到她救了我的命。”她说。“我这么说是认真的。我的童年,深恨我是女儿身的钟同孝,控制狂的陈素心……或许我本来会自杀,或者逃离后死在什么不为人知的角落。” “所以苏冉死了,我身上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死了,这种感觉,我当时无法意识到。这种死是一点一滴变作现实的。” 钟栗在流泪,但对正在流泪的自己毫无所觉。 “神明救了我一次,苏冉救了我第二次。所以,我其实死过两次。第一次浑浑噩噩,第二次切肤入骨。” ------ 第二天徐明隗开车载两人去袁厚时的葬仪用品专卖店。钟栗的家和葬仪店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开车过去约莫两个小时,还是得在交通情况良好的前提下。上班当然得请假,钟栗勉强还有几日年假和病假可用。一个弄不好怕是得丢工作,但到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找到袁厚时你要怎么办?” 钟栗少见地茫然片刻:“问他记不记得苏冉,还有他徒弟给王雅彤厌胜钱的事。” 徐明隗沉默一下:“就这?” “我不知道。”她无力地摊开手。“只是这件事必须做得越快越好。我找上林九山,如果他们真和王雅彤的死有关系,林九山一定会联系袁厚时。他七年前就对当时的妻子下过毒手,又坐叁年牢,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袁厚时虽然能装,出狱后跑到不知道他臭名声的晋新市,但我认为他并不是特别善于伪装的人。”钟栗等了一会,将自己的思考慢慢整理明白。“我不是警察,不是过去逮捕他的,只要能让他动摇,确认这人是加害王雅彤和苏冉的凶手之一,就足以让警察开启调查。” “你这不是安排得挺清楚嘛。”徐明隗使劲按喇叭踩油门,违规绕过因为学员车而堵成一列的车流。 “喂!”钟栗因为突然加速的车的惯性冲向前,被安全带拉回去,“神经啊!” “这里的监控摄像头坏了。”他扭头挑眉,嘴角也跟着一挑,“快点过去,对吧?” 她用中指给他比了个小小的违章超车警告。 中午十二点过五分,徐明隗终于找到停车地,离地图上的“佛香蜡烛纸钱专卖店”步行十分钟。这里是条靠近小区的普通街道,工作日的中午,只有出来吃饭的人和骑着小电驴跑外卖的送货员。 袁厚时的葬仪店狭小如鞋盒,挤在两家名字差不多的五金店中间,隔两家店是另一家比它大得多的香烛店。玻璃推拉门很脏,糊在上面的香烛纸钱等商品名也缺胳膊少腿,一个U型锁穿在两个把手中央,大声说着拒绝二字。 “店关了。人肯定不在。”徐明隗上前扯扯门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钟栗多少考虑过袁厚时不在的可能,但真的碰上这种情况,还是十分郁闷。她在玻璃门前驻足片刻,快步走到隔壁营业的五金店,和里面的老板打了个招呼。 谢天谢地,五金店老板认识袁厚时,虽然不熟,好歹说过几次话。 “叁天前就没开门啦。”挺着个将军肚的中年男人摇摇头。“不晓得是不是家里有事哦。你要买香烛纸钱的话,另外那家比较好喽。” 叁天前就不开店了?钟栗想不明白,气呼呼地走回去,和店里隐约可见的木刻观音像大眼瞪小眼。 “袁厚时走得很急。”她忽然说。 “嗯?”还在研究U型锁的徐明隗扭头。 “你看,店里的角落丢着铁链,是和U型锁一起锁门的,外面卷帘门也没拉。店小,地段也不好,他应该没什么钱,不该放着赚钱的饭碗不管。” “有道理。”徐明隗有点佩服,“应该给你买顶猎鹿帽,福尔摩栗。” “滚。” 她狠狠戳他腰眼,弄得他痒得直笑。 袁厚时走得那么急,香烛店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钟栗用手罩着眼睛往内看。店不大,后面似乎又隔了一个空间,能看见的最里面还有外卖盒和塑料袋。最好的情况是袁厚时没有住处,就住在店里。 “小栗子,我们找个地方逛逛,天黑了再来。” 在她观察店内环境时,徐明隗把五金店和更远的香烛店都走了一遍。 “天黑了来干嘛?” “这附近,只有左边这家五金店的摄像头在运作,别的都是坏的,装装样子。我大概知道在什么角度能避开。” “哈?”钟栗发出一个疑问的气音,表情呆呆的。 “我开这种U型锁不要五秒。”徐明隗弹一下锁头,嘴角上扬,“技多不压身嘛。” 16为什么喜欢我(H) 徐明隗停步时钟栗没搞懂他想做什么。两人先是在附近的兰州拉面店填饱了肚子,又去附近的小花园闲晃半小时。离天黑还早得很,钟栗正想着不然别管什么天黑不黑直接撬锁进去吧,要么索性先回家,半夜再来,接着撞上男人后背。 “怎么突然停下来?”她揉揉鼻尖,费解地问。 他回身看她,眼睛里装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色彩——期盼、渴求,以及那么多的……欲望。 钟栗不自觉轻轻打了个寒战,扭头一看,街道内侧的是一家小宾馆。为何会走到这附近,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你想做什么?”她声音立刻弱下去,“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干嘛?” “我知道,在调查。”他握住她的手,碰触而来的掌心微微湿润,带着些许潮气。“这几天你很忙,接下去也会很忙,对不对?” 这是事实,钟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你怎么这么饥渴?我什么都没带啊!” 后一句她踮起脚俯在他耳边低低说,热气扑到耳侧颈窝,轻轻的,像是在啜饮他的气息。 “用你的手就行。”他耳尖红了,眼神直勾勾的,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吞进身体。 钟点房自然是有的。阳光高照的午后,前台服务员打着哈欠,都没多看两人一眼,甩来一张门卡:“叁楼307,电梯左拐。” 趁徐明隗淋浴的功夫,钟栗把买来的啤酒和矿泉水在小方桌上摆好,又拉开床头柜。里面什么都没有,想来也是,毕竟是正经宾馆。和得了强迫症一样,她又去挤出洗手液,在掌心揉开,细细搓洗每一根手指,然后冲干净。 钟栗在这边坐立不安,浴室里的徐明隗甚至在哼歌。没听过的调子,很古朴,像什么民谣小调。他唱歌很好听,声线比平常说话低一些,干净,清澈,与水声融合,模模糊糊,紧紧抓着听者的耳朵。 Alpha出来时没把身体完全擦干。水浸润富有弹性的、饱满的肌肉。它们不是在健身房里练出的大块腱子肉,而是强健紧韧的实用性肌肉。他用穿着衣服时完全看不出来、充满生命力、热切温暖的肉体包住她。 他身上的热气侵犯进大脑内总是冷静的那块地盘,她昏昏沉沉地,将脸紧紧贴住蒸着水汽和热量的橄榄色胸肌。徐明隗就那么抱着她,笑个不停,低低的笑声顺着胸腔震动传遍她的。从胸口到胳膊到腰腿,钟栗清晰地感受到它们在慢慢变软。 他勾着Omega的手指挪到腰间,一挑,松松围着的毛巾就顺着腰线滑落。一副迫切期待着被她光临的腰身,如此充满情欲,直截了当,令人脸红。 钟栗的手指进入他的生殖腔,两指轻易分开湿润渗水的肉缝,压着最底下略显粗糙的肉壁慢慢蹭进内部。有些地方光滑,有些地方粗糙,热、软、紧致,几乎寻不到正确向前的方向。 她亲吻他的喉结,胸口,牙齿拉扯乳头;他爱抚她的腰和背,亲密地触碰,柔和的吻轻轻点在她的眼睑、嘴唇和下巴上。 “哈啊……唔……” 敏感点被顶了几下,他圈着她的手臂徒然收紧,施力把人放倒在床,双腿夹住她的髋部,压着嗓子喘息:“嗯……再进去一点、嗯啊,就是哪里……可以再加一根手指……” 温暖濡湿的肉穴紧紧吸着埋在体内的叁根手指,不饱足地挤压着它们往内吞,长在会阴上方的性器高高挺立着,不断渗出腺液。他抓着她空闲的那只手,握向那根东西,Omega的纤指笨拙无措地随着他的力道动,不过来回撸了几下,生殖腔就被勾出更多黏液,一边潮吹一边哆哆嗦嗦痉挛起来。 “……怎么用这里高潮?”她不解,软绵绵地亲了亲Alpha阖紧的眼睛,眼下小痣也跟着人一起轻颤,被舌尖逗弄似的舔舐几下。 徐明隗耳尖红得快滴血:“因为你会喜欢……喜欢吧?” 钟栗深深看他一眼,掐着性器的手紧了紧:“当然。在我面前,只许你用生殖腔高潮。” 耳边暧昧的喘息声先是一滞,然后变得更加急促混乱,他低下头不让她看见自己逐渐无法控制的表情:“……嗯。” “要不要再深一点?”Omega辗转地在两个敏感点间揉搓碾磨,再深处或许还有更多让人得到快感的地方,还未被完全探索。 “再深一点?再快一点?要什么,徐明隗,你说啊。” Alpha腿根抖个不停,大手把床单抓起一层一层褶皱,不等回答出口,肉腔里就吹出一股淫水,低哑的呻吟也染上一丝弱不可闻的哭腔。 唇舌勾缠,信息素被抑制剂压着,但她仍能闻到一缕变得越来越熟悉的气息,恍然。 “易感期快到了?” “嗯……” 深邃的黑瞳被层层迭顶的快感逼压得已然有些涣散。 插在生殖腔里的指尖被泡得发皱,她报复性地摩挲深浅两处微微粗糙的软肉,他张开嘴,身体忍不住震颤起来,一下丧失所有力气,压在女人身上。 钟栗大腿内侧被什么液体打湿了,她撇撇嘴,嫌弃地推埋在胸前的头:“你怎么乱射,和狗一样,好恶心。” 他抬起头,下巴蹭蹭近在咫尺的乳房,侧脸贴过去,也不说话,就在那里喘。撒娇似的,喘息声甜得要命。 没过多久,在催促的眼神里,Alpha乖觉地爬起身,想办法把两个人弄干净。事后总是徐明隗负责清理,钟栗只管睡大觉,毫无负罪感。 “为什么要在钟点房里睡觉啊。”她鼓起脸抱怨。 “时间还早嘛,你昨天都没怎么睡。”徐明隗沉入另一边床,一只手从她脖颈下穿过去,一只手揽住腰,小腿绕过双脚,像缠住猎物的森蚺一样缠住她。 被这么团团缠住,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如果眼前的人有什么坏心,她都动弹不得,可钟栗居然一点警惕心都提不起来。说来,会接受Omega在上位的Alpha本来就特别奇怪。 这太诡异了。她靠自己的第六感和警惕心躲过不知多少次会引向坏结局的可能,判断失误一次就会玩完,逆风翻盘这种事可不会发生在Omega身上。 她本来想开玩笑问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蛊,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你猜。”徐明隗的声音里有笑意。 “不,我说真的。我脾气不好,性格顽固,明明是Omega,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先天性征,除脸比较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她顺着记忆的链条继续往下讲:“我啊,满脑子只有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幸,擅长算计,不坦诚,也几乎不怎么关心你。” 徐明隗的表情完全消失了。其实他没愣多久,但在内心世界里要久得多。最让他吃惊的是她贬低自己时无比肯定的态度。这么优秀、聪明,果敢而坚强的女人,怎么会这么自卑?他想不通。 他把手背盖在脸上,不想看她那双纯然疑惑的眼睛。钟栗琢磨了一会儿沉默的含义,抬起眼看见眼泪淌下他的面颊,狠吃一惊:“徐明隗?” “你让我好难受。”他把她缠得更紧了,用微弱的声音讲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了你就能明白么?” 她张开嘴,但又合上了:“你想解释什么?” 他眼里含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如果你不好,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还张开腿给你操?” “谁知道?”钟栗说。“我怎么想都想不出理由啊。” 沉默渐渐降温,变得冰冷。 “唉,对不起。明明是男朋友,你为了我做这么多,我却根本不了解你,挺不好的。”她蹙起眉头,将头靠到他肩膀处。“……神明也好,苏冉也是,我曾经有过,但最后总被抛弃,落得孤零零一个人。可能就因为是我,才总会变成一个人。” “你说的话,有一个事实在根本上是错误的。”徐明隗以恼怒的语调不容置疑地说。 “哪里错了?”钟栗问。 他略一迟疑:“等这件事结束后,关于我的……你想了解的不想了解的,我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所以,求你,别再说那种让人心脏会痛得皱缩起来的话了。 “真的吗?包括交过几个前女友?” “……没有前女友!” ------ 回到袁厚时的香烛店,时间比预想得还晚,两边店铺都关门了。徐明隗没说谎,五秒开门就是五秒开门,反正钟栗只看见他拿着铁丝往锁口捅几下,U型锁锁头就松开了,利落得仿佛防盗工艺完全不存在。 “没想到你这人挺刑的。”钟栗吐槽。 “嗯?多谢夸奖。” 没在夸你啊!她在心里呐喊。 香烛店里相当乱,越往里走,越和电冰箱一样冷冰冰的,冷到这个程度,简直让人怀疑外面并非夏天,而是阴森森的寒冬。柜台后面有一片用帘布隔开的小空间,是一个狭小得几乎转不开身的卧室,紧紧挨着一个更为狭隘的厕所。 床垫和枕头布满黑黄的污渍,老人臭、头油臭,还有不知什么垃圾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徐明隗露出一个饱受冲击的苦相,紧紧捏着鼻子:“这人真够恶心的。” 谁说不是呢。钟栗也觉得恶心,于是把搜查卧室这件苦活派给徐明隗,自己转到外间柜台翻找。不大点的地方,两人开着手机手电筒翻了不到半小时,徐明隗就从卧室床下拖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比A4纸大一圈,招呼钟栗过来看。 “也就这么一件看着重要的东西。”他呲牙咧嘴地去厕所洗手,没敢用洗手台上硬成石头的洗衣皂。 钟栗摆弄锁头:“这个锁没生锈,盒子倒很旧了,看起来经常被打开。” 袁厚时看起来可不是多细心的家伙。暴力倾向,不讲卫生,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却把这铁盒擦得干干净净,每次都记得上锁。 洗完手的徐明隗再次发挥开锁特技,不过二十秒,锁头就松开掉落。 “跟潘多拉魔盒似的。”他嘟囔一句。 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事物是好几朵干瘪枯萎的凤凰花。鲜艳热烈的红已褪成比血还深沉的浓色,散发着一种甜蜜的腐败味儿。 钟栗想伸手过去,被徐明隗挡了一下,变成他拨开枯花,翻找下面被掩盖的物品。值得一提的东西不多,两个老式翻盖手机,一迭与丹昭给她的“符箓”极为相似的纸片,只是上面绘制的图案更复杂,笔触狰狞丑恶。 她拿起一支手机,尝试开机,出乎意料的顺利。无头苍蝇似的翻了一会,钟栗摁进一个标有时间的列表,一共有十五个音频文件,下滑,她看到几个极为眼熟的时间,分别能对应上苏冉和王雅彤的死亡日期。 房间里漂浮的空气的特殊重量无疑是从她身上一点点渗出来的名为恐惧的东西。 从看到符箓开始就面色凝重的徐明隗转头刚想说什么,就被钟栗近乎疯魔的神情吓得一怔。 不知从何出飘来一阵冷气,和死亡的气息很像。钟栗脸色全白了,屏息按下和苏冉死亡时间完全重合的录音文件。 就像在那里等着她似的。尖叫、喘息、求饶和不同人发出的奸笑再次将钟栗拉回叁年前的噩梦夜晚。 17男朋友是妖怪 袁厚时为什么要录音呢? 一路,钟栗脑子里只装得下这句疑问。 她半夜打电话给之前留过号码的Beta刑警金尚,第二天带着两支翻盖手机到昆海市第一分局录正式口供。就算没找到认识的警察也不可能让事情更顺利,王雅彤案的侦查进度刚好卡在一个尴尬的节点,警方对任何真实的线索都抱有欢迎态度。 “理由很简单。” “很简单?” “唉。他要找个方法帮自己重新体验一遍。你看,有些连环杀手会收集被害者的首饰,最多的是结婚戒指,更过分的就收集人体器官。” “你的意思是,他录音,就为了一遍一遍反刍折磨受害者的过程?” “反刍,这个词挺准确。”刑警金尚点点头:“他实在太乐意了。” 她想骂一句“畜牲”,转念一想,此类恶行完全只有人类做得出来,动物的世界要简单纯粹得多。无词可骂,钟栗再次把脸埋进掌心,默不作声地流泪。 “不管怎么说,你都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假若证实,王雅彤案……不,可以确定这是一起跨省大型连环杀人案,将迎来重大突破。” “真的吗?”钟栗无精打采地问。 “这句话我只在这里跟你说:王雅彤案是个要案,在昆海市报纸头条呆了叁天,高层往下施压,整个警局压力都很大。” 钟栗努力回想昆海市警局的凶杀案侦破率,推测不出任何一个有望靠近事实的数字。 关于手机和袁厚时情报的来头,金尚象征性地问了几句,钟栗以沉默回应,他也没打算追究到底。这里是昆海市,省会大都市,人人自扫门前雪,让人吃惊的不是线索源头可能非法,而是线索居然真的有用。 “有这么多人,你们能都抓到吗?”钟栗在不舒适的靠背椅上动了动,抓起纸杯灌了口凉水。 “线索能证实的嫌疑人最多只有两个。”金尚也喝了口速溶黑咖啡,“我们当时根据你的线索从晋新市调了苏冉的档案,两起案子都对不上有叁名及以上嫌疑人的说法。你还能找到更多事实证据证明吗?” “录音不行?” 金尚摇摇头:“不够充分。” 钟栗无话可说。 “总之你做得很好,能做的都做了。”他喟然长叹,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眼里浮现出切实的欣赏,“我大概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愿你朋友能够安息。” 钟栗道谢,带着一身烟味走出警局。站在街边,尝试梳理把证据交给警方给自己带来的感受,但目前感觉到的似乎只有麻木。正如金尚所说,她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比对犯罪案,寻找关联,闯空门取证据,如果再自己追杀凶手就做得太过了。 手机里有两条来自徐明隗的未接来电。昨天她光顾着哭,差点忘记他对符箓的看法。那似乎是比厌胜钱还不好的东西,所以他们今天兵分两路,钟栗先来昆海市警局报案,徐明隗把那迭东西送给向文玉还是哪个朋友查看,结束了再来昆海市陪她。 钟栗去街边的奶茶店点了杯饮料,满糖满料,加一大块布丁。她用勺子搅那杯只能叫做甜粥的奶茶,给徐明隗回了个电话。他正在高铁上,大概还有四十分钟能到。 她吃了小半杯甜腻的满料奶茶,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店里游移,落到陈设的不知和什么动画联名的古怪T恤,心想中央印着卡通大骨头和线条狗的衣服可能挺适合徐明隗的幼稚品味。 这时,她刚结束不久的笔录里的小小遗漏忽然像一记重拳似的击中了大脑。 关于林九山的事情像顺着筛网漏孔流下的蛋液那样流出了她的记忆。大概是她不觉得林九山真的会和犯罪有多大的关联。也许他真的有关联,但警方按袁厚时的人际关系谱调查,总会顺藤摸瓜到他的徒弟。 那么她到底在不安什么?是林九山苍白到令人心生不快的皮肤?还是他呆滞无神但深处暗藏邪恶的眼睛?这里面的逻辑在哪儿? 钟栗给徐明隗发了条微信,叫他下高铁后直接打车去巫山殡仪馆。 她不确定自己到那里能干什么。 别让他也跑了。 脑海里那个偶尔会替苏冉和她说话的声音开始低语。更早以前,这个声音只会机械地重复“救救我栗子,救救我救救我”这句话。不知何时开始,它一点一点变得理智,虽然仍然偏执,但至少能在钟栗陷入困惑时点出方向。 我只是为了确定林九山还在不在。钟栗想。 袁厚时不知何故弃店而逃,能摸到的线索只剩一个林九山。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微微震动,钟栗接起电话:“怎么还特意打电话?” “钟栗,不管你要干嘛,等我一起去。”他嗓音低沉。 “我怕林九山也跑了。”她说。 “要不了多久。我马上就到昆海市。” “我过去也要一会。”钟栗犹豫片刻,“我先去和前台确认一下他来没来上班,然后等你到,再过去见他,这样行吧?殡仪馆很大,到处都是人,绝对不危险。” 徐明隗声音里的紧张仍未松懈,但语气多少缓和两分:“在我到之前,你绝对不能去见林九山,有前台陪着也不行。” “你干嘛,恐吓我?”钟栗嘟囔一句。 “钟栗。” “好啦,我答应你,绝对不见。”她被他近乎命令的语气压得不爽,又有点窃喜。“你凶我,哭给你看。” “谁凶你了?”他声调骤然抬高,急冲冲地,“我这是担心你!” “我不管,这件事结束了,你等着吧,哼。” ------ 今天巫山殡仪馆的前台还是前两天的熟面孔冯宣玉,看见钟栗,她就狠狠皱起眉,想忽视她,旁边就走过戴着胸章的领导,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她的表情看得钟栗直想笑,最后还是老实道歉:“上次对不住,不仅打扰你,可能还吓到你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亲爱的客人,您这次大驾光临,是又有什么事呀?” “就一句话。”钟栗眨眨眼,“确认一下林九山有没有上班。”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嘛亲自跑一趟。”冯宣玉嘟囔一句,点开系统,“他在,不过在干活。” “谢了。”钟栗说,“上次真的对不起。” “麻烦等等。”冯宣玉犹豫片刻,叫住她,“你这么在意,应该不只是为送错东西这一理由吧?” “不全是。”钟栗想了想,“加个微信,过两天请你吃饭。” 看得出,冯宣玉相当纠结,但还是给了她私人联系方式,然后重新回到工作状态。今天是工作日,殡仪馆的人不多,钟栗在大厅里待不住,索性往殡仪馆的绿化区走。后面有个小花园,郁郁葱葱的,花坛里开着生机勃勃的各色小花。 钟栗坐在花坛边给徐明隗发信息,有点赌气地,把每五分钟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汇报给他。 “……”他先回复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接着一句:“在出租车上,还有二十分钟。” “我看见两只蜜蜂,”钟栗打字,“嗡嗡嗡的,是不是好危险?” “有个我不认识的人走过去,感觉也会跑过来害我。” 一个语音条跳出来,她点开,传来男人无奈的声音:“小栗子,我不该凶你,错了错了行不行?” 钟栗努力想着编什么垃圾话回复,就感觉肩膀被谁按了一下。 她抬头,和林九山对上双眼。 他是在笑的,惨白的面庞上浮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上扬,拉开得很大,近乎不正常的宽,嘴唇血红血红,瞳孔小如针尖,和猫一样,是竖着的。 钟栗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是你,是你,你来啦。” 他的声音里有邪恶的笑意,谁都听得出来。 “林九山,你不是在工作吗?”钟栗问。 “你在找我,我知道你来找我。”他笑嘻嘻,美滋滋地说。“你把爹爹吓跑了,是坏孩子。” “坏孩子,就要受惩罚。” 钟栗听见自己抽着鼻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马上就明白了原因:林九山一个人在说话,但每一句话的声音全不一样,甚至有的句子里,字也不一样。 男人的声音,男童的声音,老人的声音,混在一起。 “是你。”一股由愤怒引发的肾上腺素顶替了恐惧的位置,钟栗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力气,推开将头靠过来的林九山,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是你杀了苏冉!只有你一个!你是什么?多重人格的精神病?” 林九山歪着头看她,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它又开始说话:“多重人格?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是什么? 他如是重复九次,说话的过程中,毫无特点的瘦脸从上到下泛起涟漪,像凭空出现两只手,从头到顶端撕开脑壳,但溢出来的并非黄白相间的脑浆,而是半透明的黑色果冻一样的长脖子。蛇一样的九条脖子挤在一起,可真挤,有两条缠在一起,打成结,其它的沾满黏稠腥腻的深红色液体,混杂着丝丝缕缕的乳白条状物。 九条脖子连着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比林九山最初的脸窄几分,皮肤更是白得和死人一样。九双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竖瞳,眼角上斜,鼻子是两个漆黑的小孔,下面没有同人相似的嘴,有的只有个血糊糊的小洞,耷拉出一条同样长而血红的舌头。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钟栗想要尖叫,但声音无法从喉咙里迸出来。她后退,撞向花坛,双腿失去力量,手指张开,手机和肩上的挎包一起落在地上。 那东西咧嘴笑着,钟栗不知该看哪一个头。她撑不住了。 栗子。就是这东西害死我的。 苏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栗子,就是这东西趴在我身上,强奸我,把我的血吸干了。 我不行,苏冉,我受不了。 栗子,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帮帮我! 钟栗颤抖着,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但坚持着没晕倒,也没腿软到倒下。 你要我干什么?我马上就要被杀了。她问脑海里的声音。 苏冉的声音非常冷静:我要你跑。 跑起来!栗子! 她的脸和对面的九张脸一样惨白惨白的,退一步,再退一步,互相缠绕在一起的两条脖子还没分开,所以那大概意味着它们还不能马上追上来吧? 钟栗向后转,蹬掉坡跟鞋,开始狂奔。 她跑得好快,身体异样轻盈,一股又一股热流从肚子下方迸发,传进四肢百骸,往双脚里灌入汽油。她跑得那么快,后面正在奸笑的九张嘴发出惊讶的吠叫,发出错乱的辱骂。 找有水的地方。 直觉这么告诉她。 钟栗一下翻过护栏(她居然翻得过一米五的护栏?),钻进一堆高及头顶的茅草。殡仪馆和森林公园离得很近,里面有溪流,还有一条流经市区的小河。 但是太远了。太远了。九个脑袋追上来,笑着,叫着,骂着。 “……!” 侧方有一道声音斜刺过来,钟栗把自己大脑跑得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也不敢止步,直到重重撞上侧面跑来的东西。 “……钟栗!” 她被撞得差点吐出来,扎进一堆黑灰色的鬃毛里,手胡乱抓了两下,就被什么提起来,双脚离地,以更快的速度往远方奔去。 后背很疼,被两只豺狼似的爪子扣进肉里,风和翅膀扑扇的气流刮得她勉强才能睁开眼睛。 她认得出徐明隗的脸,和人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瞳孔血红,头发很长,垂到肩膀,身体跟放大了好几号的野豺一样,覆满杂乱的长毛。大概在蝴蝶骨的地方,还长着对与鹰隼相似的翅膀。 “……徐明隗?”钟栗觉得特别荒诞,几乎要笑出来了,“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妖怪,化蛇。”他的声音好难听,如同婴儿大声啼哭,又像是妇人在叱骂。 “追杀我的也是妖怪?” “……对,是九婴。” 她渐渐理解,但又觉得想不通,最后恍然大悟。 因为在天上飞,所以钟栗才发现徐明隗嘴唇没有血色,身体也一直在发抖,脖颈处的橄榄色皮肤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紧张得快吐出来了。 钟栗猜出了原因,心脏像铅块似的下沉:“林九山是妖怪,你也是妖怪,但你打不过它。” 他低头看她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真聪明。” 太棒了。钟栗想。 坏消息:她在被一只妖怪追杀。好消息:赶来救男友也是妖怪。更坏的消息:她的男朋友打不过追杀她的妖怪。 人生真是棒极了。 ------ 英雄救美失败版 18不要抛弃我 风声很吵,细小的雨滴开始往下落,滴在化蛇的鬃毛上,冰冰凉凉的,夏日的骤雨。羽翼急掠而过,林间的地面,落叶不断被气流卷起,微光下翻滚似狂乱的海潮。 徐明隗不知道风声是这么吵的动静。除了风声,更吵的是两颗贴紧的心脏,砰砰砰,砰砰砰,面对难以理解和难以应对的事物时,心脏会跳动着嘶吼焦虑与恐惧。 “……小明,我们在往哪跑?” 树袋熊一样紧紧扒在怀里的钟栗贴着他的脖颈小声问。 “森林公园里的流花河。” 徐明隗继续往前飞,放在她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一分,生怕她半途掉下去。他从眼角瞥见九个头颅的凶兽拖着脚在地面曳行,腾跃如闪电般迅速,数不清的小眼赤红如烧着的炭,阴森而邪恶。 呼啸的风送来一股臭袜子烧焦的苦味,以及令人心惊胆战的浓郁杀气。 “我已经给向文玉和蓬莱发了信息,蓬莱就相当于妖怪界的警察局,不对,特种部队?只要坚持到他们赶来……” “别怕……小栗子你别怕……。” 徐明隗牙齿打架,说话颠叁倒四,瞳孔收缩,窄得只剩一条竖线。钟栗把脸埋在他胸脯的长毛里,深吸一口气:“九婴就那么可怕?” 可怕?徐明隗露出个苦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化蛇的后爪紧紧扣在一起,右爪将左爪箍得肿胀,才勉强遏制妖物碰到天敌时本能的畏惧。 《淮南子·本经训》记载:“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 上古时代,大能遍布,九婴也能在凶兽中占据一席之地。其力量据说源自伏羲所绘的八卦图,精诚所结,日久通灵,遇到盛世,就成祥瑞,遇到乱世,就为灾患。如今华夏大地灵脉渐渐枯涸,新生妖灵逐年递减,近代又成立“蓬莱”这等人妖携手处理殊异事件的调查部门,他上一次听见凶兽之名,还是在距今七八十年前世界大战。 自“魔”从全世界的黄泉诞生,为祸人间的五十年来,连九婴这等凶兽也兀然现世了么…… 一瞬分神,凶光已自下而上冲背后扑来;叁颗头颅蛇颚大张,毒雾随着音波如怒涛般席卷而来;另外的几颗头呲出泛黑淌毒的尖牙,伺机朝徐明隗的翅膀咬去。 化蛇高声厉鸣,翻身回旋,把缩成一团的人往腰腹处皮毛更丰厚的地方塞去。随着妖怪尖声嚎叫腾起的,是流花河河水与骤雨形成的无数水箭。银亮的水箭破开空气,刺穿天幕,汇聚成龙首模样,与急跃而来的九婴悍然相撞。 昏暗的森林里,树木花草被回旋四冲的妖气搅得粉碎。数点血红妖光在暗中闪闪烁烁,拖拽的脚步声传来,有什么东西在哈哈大笑,像昭示不详的刀锋,割开了微弱的天光。 被又湿又黏的水流枷锁套住四肢脖颈时,徐明隗才想起慌乱中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九婴由坎、离二卦的精气幻成,五个是男形,四个是女形。坎为水而色玄,所以五个男婴都善用水,而衣黑衣;离为火而色赤,所以四个女婴都善用火,而衣红。 可无论怎么回忆,追在后面的九头怪物通体漆黑,老少皆有,且全为男体。 一簇簇血线从被割裂的毛皮处迸出来,化蛇痛苦地张开嘴,挣扎着将空气吸入肺部。鲁莽的攻击彻底激怒了九婴,怪异的兽吼从四面八方围来,令双耳血流不止。源自灵魂的震悚颤栗提醒徐明隗自己对战的是怎样具有绝对支配权的水系凶兽,骨骼深处颤抖不休,源自灵魂的畏怖正不停啃噬仅存的那么一点勇气。 “……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如同一道惊雷,收束趋于涣散的理智。徐明隗抖着手把钟栗从毛里拨出来:女人紧紧皱着眉,左手捂着嘴,指缝溢出些许深红。另一条胳膊软绵绵垂在身侧,不知是脱臼还是断了。即便如此,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竟然一声没吭,现在才压不住涌到气管的血沫,不得不咳嗽起来。 “小栗子……”化蛇眼角腾地红了。恐惧溃散,并未完全败退的意志占了上风。他竭力操控水流,几乎是不要命地往九婴的方向打去。束缚身体的水蛇被强行挣开,血淋淋的翅膀再度扇动,推动身体向更远处逃离。 空气里弥漫着湿草地和鲜血的味道。徐明隗第一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操控水流与人缠斗,不停流失的妖力快要见底,同九婴隔开的这段距离却没有带来多少安全感。 一滴雨珠倏忽滑过,就那么割开了眼角。旋即,阴影骤然刺穿被拉开的空间,妖诡至极的红眼睛们闪烁着狡诈的、嘲弄的凶光,布满龟状鳞甲的牛身与妖气共同汇成巨力把化蛇向不远处的山石中砸去。一下,一下,再一下。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几乎夺去徐明隗的所有知觉。本能地,他收拢翅膀,蜷紧身体,所剩无几的妖力全部用来保护怀中脆弱的人类。碎石无可避免地割裂了皮毛,刺进皮肉,遭受冲击的骨骼节节碎裂。 剧痛让化蛇凄厉地哀嚎起来,混混沌沌间,直觉仿佛有一瞬触动:依照九婴之能,哪怕是尚未成熟的幼年凶兽,撕碎一只修炼不过叁百年的化蛇只是等闲。而他挨了对方这么久的攻击,居然还勉强活着。 在让人毛骨悚然的妖气中,一股骤然暴起的魔气令九婴的两颗头颅轰地炸成碎块。高昂的嚎叫声从另外七个头里爆发出来,嘈杂嘶哑,染着种近似精神错乱的疯狂。 化蛇痛苦地动了动身体,没有试图向外逃,而是驱动妖气,不太熟练地使了道逃遁的方术,向山石更深处钻去。 道家的方术课他不该全都睡过去的。徐明隗苦中作乐地想。 松动的山体猛地一震,是越来越无法掌控力量的九婴在四处乱撞。徐明隗闭上双眼,勉强张开翅膀,下巴抵着怀里女人的发心,胳膊支在地上,下肢拢着她的脚,把她紧紧抱住。 轰隆。碎石和别的什么东西砸向化蛇后背。两人逃离九婴的死亡威胁,却被关在这个黑暗,窒息且怪异的阴曹地府。 四周终于回归安静,钟栗只能听见轻柔的呼吸声。触手可及的深色毛发被什么液体濡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腥甜,眼前的皮肤密布血痕割伤,颈后传来的气息极为微弱。 她终于无法忍耐,泪流不止:“徐明隗,徐明隗你还好吗?” 钟栗其实更想问你还活着吗,就感到额头被轻轻舔了一下。 “……我没事,别怕。” 他的声音哑得不能听,像是血和碎肉拼凑缝合,凭着意志勉强发出的。 “都怪我,我不该过来找林九山的。”钟栗止不住抽噎,“对不起,都怪我乱逞英雄。” “是不是你救了我?”她拽着一绺湿哒哒的毛,难过得不能自已,“我记得你的眼睛,十年前,救了我的是你吧?” “你说话,你说话啊徐明隗。” “求求你,求求你说话啊,求你了徐明隗,坚持一下……” 钟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还有知觉的那只手握着化蛇的爪子,把自己和他贴得更紧,聆听不甚明显的心跳声。妖怪到底是什么?会吃人吗?如果让他吃掉自己,徐明隗能不能活下来? 她摸索着用他的爪子划破手腕,一点一点挤上去,碰到他的嘴,用力塞进去。 新鲜的血气发出呛人的味道,渐渐地,她能感到他的舌头本能地刮磨着裂开的伤口,吞食里面溢出的鲜血。伤口很深,划破静脉,温暖咸涩。过了几分钟徐明隗动了一下,舌头把她的手腕顶出去:“……够了。” “你多吃一点。”钟栗浑身颤抖,不知是怕还是高兴,“你刚刚昏过去了徐明隗。” “这点伤我还不至于死。”徐明隗此刻倒很冷静。“你不行,小栗子,你没觉得缺氧吗?” 她的大脑确实混混沌沌的,很想睡觉。 “多亏你提醒我,”他自言自语似的,“钟栗,别睡,你仔细听我说。十年前我为了救你,给了你我的妖丹。” “给我妖丹?”她呆呆的,只会鹦鹉学舌了。 他把脖颈压低,前额抵住她的额心,声音压得很低,很柔和:“来,跟着我念,日出太阳,日入太阴,回周返覆,受符复行。” 从第一个字开始,丹田处就像被刺入一根钢针一般剧痛起来,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气被那股痛楚导出,向四肢百骸奔涌而去。钟栗猛地痛呼出声,却被徐明隗一句暴喝拉回现实:“不想死就集中注意力!” “天七地叁,橐龠缩鼻,引天地气,即上希也!” 钟栗一边哭一边跟着念,大概该被称作经脉的地方被一条条冲开。 “地气上升,天气下降,阴阳列布,合于绛宫……” 化蛇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钟栗开始感到绝望。明明氧气极少,她呼吸顺畅,身体越来越暖,骨折的肩膀也不再一跳一跳的剧痛,可心往下一直坠一直坠,直到徐明隗不再说话,就重重碎在深渊里。 “不要死。”到最后,她只会机械地重复这句话。“求求你,不要死,别抛弃我……” 钟栗因缺氧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一道刺眼的光线隐隐从远处传来。 ------ “……在这里,钻得好深,他跟脚真的是化蛇,不是什么土系妖兽?” “姑奶奶诶,人都这样了,您就说两句好听的吧。”向文玉急得连连作揖。“医仙,神仙,您赶紧看看能不能救哇。” “不要急,放轻松。”柔和的女声还是不紧不慢,温吞得教人心焦:“嗯,化蛇大概需要一颗赤英返魄果。” 向文玉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离死就差一蹬腿了吗?” “离死差一蹬腿,就是死不了。嗯。你当我是谁?我可是陆英啊。” 19蓬莱殊异调查局 从病房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满目绿意的会客室,连高大滑门轨道的涂漆也是浅绿的。室内绿植很多,龟背竹,秋海棠,洒锦宝珠,长势喜人。房间很宽敞,但也很满,高高的天花板上装着两条白炽灯,书架与老式铁皮置物柜挨在一起,爬藤植物覆满置物柜的一面。消毒挂帘隔开一张可移动病床,充作临时检查处。 “蓬莱殊异调查局”后勤部门医疗处的陆英陆医生坐在一张大理石办公桌后,冲着旁边的折迭靠背椅指了指,钟栗猜测她是在招呼自己,于是走过去坐下。 陆英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心形脸,双眼皮,五官线条圆润耐看。她没穿白大褂,而是那种属于“新中式”的白色半袖衫,搭配桃花粉的织金马面裙。黑发半长,眉目温和,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和“妖怪”沾上边的特异之处。 “骨折的地方已经痊愈了。”钟栗摸摸只留有一点隐痛的右肩,“谢谢陆医生。” “你很冷静啊,嗯,接胳膊的时候也是,居然不哭不闹。”陆英的视线从台式电脑屏幕转过来,笑意浅淡。“我想你大概有很多疑问,不要紧,只要没有新病患进来,我都有时间为你解答。” 陆英的声音和她想象得差不多,很柔和,带一点辨不出属于哪里的口音。 “徐明隗,他的伤怎么样,很难治吗?” 今日是被九婴袭击后的第三天,钟栗刚从他的病房出来。化蛇还保持着妖身状态,翅膀收拢,足有一头雄性东北虎那么大。她看不见有什么伤口,也无敷料包扎,徐明隗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幸好呼吸绵长,胸口在有规律地起伏。 “他的伤好了呀。”陆英蹬着地板转了两圈。“我给他喂了吊命的赤英返魄果,无论什么内外伤都能救回来。妖怪的恢复力很强,他现在只是因为妖力透支才一直沉睡,实际并无大碍。” “多谢您,实在是太感谢陆医生了。”钟栗抓着手,陆英说话慢悠悠的,也不怎么看人的眼睛,但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假如她要感谢一个妖怪,该给什么礼物呢? “请问诊费应该怎么算?” 陆英支颔想了想:“你去做过笔录了吧?” 钟栗点头。 徐明隗与她被从山石中救出后,就被送到名为“蓬莱”的特殊调查局。据向文玉说,已有专门应对妖兽的小队将暴走的九婴缉拿归案,森林公园与巫山殡仪馆的痕迹由相关后勤部门处理。伤重不醒的徐明隗被送去治疗,很快清醒的钟栗则要走一整套严格的规章流程,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 从她怎么将苏冉和王雅彤的案子联系起来、到找到林九山,挖出他背后的师父袁厚时,两个穿制服的特殊人员神情严肃,巨细无遗地盘问两遍,还好钟栗有做笔录的经验,又在职场摸爬滚打已久,未被他们生硬的语气吓倒。 “上头通知我,你这案子归九野特别部门管了,所以诊费算蓬莱的,不必自己花钱。”陆英用手指敲敲桌面,解释一句。“我么,拿工资的,用不着特意给东西。况且你们还是向文玉的朋友。” “关于我们妖怪的,你就看这个吧。”陆英翻了翻靠在书立里的一排书籍,夹出本A5尺寸的白皮宣传册。钟栗接过,封皮印着大大的《晋新妖司速通指南》字样。 设计这本册子的人,或者妖怪,倒很懂宣传,遣词用句幽默诙谐,比起大段大段文字,更多的是各种结构图。大致翻下来,钟栗弄明白晋新市大概有这么几方属于妖怪的势力:沟通人妖处理紧急事件的枢纽蓬莱调查局,专攻生物研究顺带社会化培训妖怪的盂新综合大学,以及优先招聘妖怪、提供商业支持的青丘裕农集团。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叫得上名姓的家族企业,钟栗有所了解的巫家就在其中。 “和这么多妖怪住在一起,我们人类居然毫无所觉。”钟栗惊叹。 “晋新市比较特殊而已,其它城市可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势力。”陆英说。“七十年前战乱之时,很多妖族为了避乱就早已隐遁山林,有特殊能力的,还能隔绝一方空间离世隐居。不过现在我们这些入世的老妖怪可都全用上互联网啦,还有专为妖怪开发的网站和论坛,厉害吧。” 钟栗听得头有点儿大,这可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我现在觉得世界有点玄幻。” “还有更玄幻的呢。”医生眨眨眼。“你差不多也算半个妖怪啦,可不能置身事外。” 钟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我?半妖?” “是咯,你体内有化蛇的妖丹。为了救普通人性命把妖丹送出去倒不新鲜,新鲜的是这妖怪明知自己马上就要渡天劫还这么做,结果被天雷劈个半死,足足修炼十来年才恢复正常。当时也是向文玉拉着我去出诊。唉,真是交友不慎。” 跌坐回折椅里的女人捂住脸:“天哪。” “化蛇这次伤这么重也是为了保护你。”陆英语调慢吞吞的,“他怎么也该有一两道杀手锏吧,但带着普通人大概使不出来。我是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啦,不过你心里还得有数才行。” 钟栗知道自己应该向前迈出一步,不只是为了徐明隗,更是为了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想到这里,她开始盘算自己的存款和投资,思考如果拜妖怪为师得准备多少回报。 住院的这两天,她已错过顶头上司好几个电话,假也没请,估计离被辞退不远了。 ——“你有一双好眼睛,也够顽固,揪着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就一定得查到底,对吧?” 记忆里,对她审问到最后,身材高挑健壮的女性调查员这么问。 ——“因为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凭借一点点线索,就能推理出正确的结果……可惜。” 如果有可能,比起职场里的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不断追寻客观事实理出线索得到推论的事情更符合心意。但钟栗知道调查员的未尽之言,身为Omega的自己实在太孱弱了,对上妖怪根本束手无策。 可如果她其实能够变强呢? 唉,小明,我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要和你说的话,快点醒来吧。 钟栗咽下半声抽噎:“陆医生,我想好了。我该怎么办?找谁修……修炼?” 医生表情一亮,与常人无异的黑眸底下翻出点盈盈湖绿:“哎,我看你已经引气入体灵窍畅通,眼下最关键的是给身体打地基——我写了本心法,比市面流传的几本都好,练起来事半功倍,怎么样,要不要学?” 钟栗对这种连蒙带骗的传销语气不要太熟悉,奈何刚被人家救了一命,只好试图委婉地岔开话题:“……您也知道我不太懂这方面,恐怕得等徐明隗醒了再作决定。” “你体内有他的妖丹,这本心法再合适不过,他缺妖力,你补回去,不是正好?” 这个说法实在诱人,钟栗忍不住心动一瞬:“要怎么练才能给他补妖力,我这种刚入门的能行吗?” 陆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手一挥,凭空拿出本锁线装订颇为古朴的书册:“这个心法以前叫《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被我改了改,其实吧,也能叫双修……” 20灿然灼烁的火(睡煎) 那个男人总是坐在同一个座位,等待区最靠左的凳子。后勤医疗部就像寻常医院的缩小版,有独立的科室和手术室,住院区不在一处,而是按医生所在的诊疗室分配。平常不至于人流如织,但总是有病患来往。医院的椅子实在算不上舒适,凳子狭小,必须小心端坐以免占用旁边的座椅。男人个头高,虽然不如她见过的酒吧老板白齐那么壮,对这样不舒服的座位却好像并不特别介意。 她第一次去探望徐明隗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房间的外面。钟栗记得很清楚。一来因为他顶着一头仿佛山间雾霭的灰发,二来这人明明在等待谁,却没有玩手机或者看书。 钟栗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独特的气质。该怎么形容呢?好像植物一样无害,明明眼睛的线条给人感觉很犀利,却丝毫让人升不起戒备的想法。此人年龄大约三十出头,扎短马尾,总穿一身差不多的无帽卫衣和牛仔裤,目光专心盯着眼前,就像面前播放着其他人看不见的空气电影。 自那天之后,钟栗的工作就彻底停摆,她懒得费时跟人事拉扯,领了最低限度的离职金走人。调查局离住处实在太远,在陆英的帮助下,她在后勤部申请了一个临时宿舍,决定呆到徐明隗能够出院之时。 男人第一次开口,是钟栗在调查局的第五日。 “化蛇今日会苏醒。” 声音传进耳里,是不可思议的沉稳悠然,就像干燥的土地吮吸雨水一样,钟栗将他的话听进耳里,如同听进一缕风声,自然无觉。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才明白他其实是在对自己说人类的语言。 她张口结舌,回话的嗓音干哑:“您在对我说话?” 男人倏地抬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约莫能醒三十分钟。” 钟栗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莫名认为这是个蠢问题。谁知道这些妖怪都有什么特殊能力?愿意告诉她,心怀感激道谢即可。 “……谢谢您。”她捏着连衣裙的裙摆,闲话家常似地问,“每天都能遇见,这里住着您认识的人吗?” 男人视线落向房间门口挂着的名牌:“我女儿在这里住院。出任务,不幸碰到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件,断了几根骨头。” 钟栗的目光跟过去,看见“秦睐”两字:“……希望您女儿早日康复。” “会的。陆英医术很好,两天后就能恢复。” 两人互相对望了下,钟栗再次道谢,转身进入病房。 晚些时候,徐明隗果然如男人所料一样从昏迷中醒来。看到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血红兽瞳,眼泪就淌下她的面颊。 “钟栗。”化蛇动了动,好像还没睡醒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捧着自己脸颊的手,随后若无其事地从妖身慢慢变回人形,浑身赤裸的,缩进被子里。 像狗一样。她觉得心中纷乱情绪纠成一团,模模糊糊觉得好笑,又难过得紧。 “吓到你了吧。”他伸手抱紧她的上半身,“对不起。” 钟栗使劲摇头,脱掉鞋蹭到床上,倦鸟归巢般在他怀里蜷作一团,止不住的眼泪才慢慢消歇。徐明隗搂着她,本来就苗条的体形,这两天又瘦了一点,想说什么,上下眼皮却止不住打架。 午间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房间里面,在墙壁上曳出几条炫目耀眼的金色光线。肌肤相触之处暖融融的,他勉强维持了一会清醒,复又沉睡。 ------ 再次和那个男人说话,是对方准备出院的时候。他女儿,大概就是叫“秦睐”的病人,手臂仍打着石膏,腰背处仍有绷带缠绕。看架势,可不止断了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陪你整整一周,至少说声‘谢谢爸爸’才对吧。” 男人握着行李箱扶杆,本来在冲病房说话,看见从走廊另一端过来的钟栗,抬手打了个招呼。 “喔,你在学这个啊。” 钟栗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腋下夹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就被抽了出去。男人一边翻着,一边若有所思:“嗯。双修吗?小睐,感觉这个对你身上的毒也会管用的,如果对象是我的话……不过,不可能用吧,毕竟是父女啊,哈哈哈。” 女人从病房里一瘸一拐地冲出来,脸色是忍无可忍的阴沉,劈手夺过书册,塞回钟栗怀里:“第一,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所以我完全可以只叫你名字。第二,拜托你别管我,我从来就没有要你陪床!” 她向一阵狂风或龙卷风,过来又走掉。气氛不太对,钟栗保持举手捧书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唉,别那么说嘛,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啊。”男人抓了抓后脑的乱发,今日没绑马尾,灰发凌乱地到处翘着,“不好意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叛逆期吧,你别见怪。” 不不不,那感觉不像叛逆期啊。钟栗想着对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举动和隐隐发红的耳尖,心觉还是别搅进这潭浑水为妙:“哪里的话……唔!” 他出手迅疾,钉钉子一样在钟栗左肩下两寸和侧腰点了几下,短促,有劲,用力集中,几股力量针刺似得扎进血肉,清楚地贯穿脉络纠结之处,将滞涩的气流打通。 “好了,这样心法应该能正常运转,你去试试。”男人收回手,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我这样,不算骚扰吧?我经常被人说缺乏常识。” 钟栗捂着肚子,痛到弯腰曲背,费力摇摇头:“……不……多谢……不过缺乏常识倒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小声,却还是让男人爽朗地笑起来:“那真是对不起。如果这功法好用的话,麻烦也告诉我一声。” 直到他走远,钟栗才回过神:没留下联系方式,也不知姓名,她该怎么联系他? 妖怪都这么有个性么? 思考这件事不是今天的首要任务。钟栗来之前就做了一番准备,势必要在今天给徐明隗补进去妖力。虽然得到了陆英的指导,但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将心法运转下来,心里还是没底。 化蛇当然还睡着,体温本来就高,一直卷在被子里摸起来就更加热乎乎的。她捧着他的脸,长睫像鸽子的翅膀,正随呼吸轻轻颤动。他是那种很端正俊朗的长相,浓眉大眼,偏偏眼睑唇下分别长了一颗小痣,笑起来,就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妩媚。妩媚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很奇怪。钟栗一边笑,一边在两颗痣上分别落下一吻。 也许是莫名心虚的缘故,钟栗脱下他短裤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搬动大腿还挺费力,在赤裸裸的灯光下,隐藏在腿间的生殖腔仿佛被拽着出现在她眼前。钟栗羞涩地将视线移开,可是不转回来是不行的。心底好似有蚂蚁在爬,热起来,又很麻痒。她把连衣裙裙摆卷高,戴上常用的那根阳具,心法笨拙地运转,将所谓妖力的气覆一层在上面。 前端抵在入口时钟栗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给他扩张。在心底说了句抱歉后,她挤了一堆润滑液,摸到肉缝边缘,一处一处地触摸所有的软肉,仿佛用笔沿着尺子画线,慢慢向内,探入生殖腔深处。 他喉咙里发出一丝颤音,钟栗情不自禁地移上去吻他:额头,鼻梁,嘴唇,喉结。长而翘的睫毛不停颤抖,疲软的下体也渐渐膨胀起来,穴里渗出一点湿意,变成易接受的模样,仿佛原本就非常淫荡,但这是功法和妖丹的共同作用。 钟栗把假阳一点一点插进生殖腔,体会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覆在表面的妖力将触感百分百回馈到大脑,里面每一寸又弹又滑的嫩肉都能被完全感受到,最深处在往外冒粘液,随着被侵入而不断收近。性器抵着娇嫩之处径直顶穿花心,龟头活物一般跳动着,被插到底时徐明隗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脚无力地蹬动一下,当然,处于昏迷,完全不能反抗。 不经过恋人同意的性行为恐怕与道德相差甚远。她这么想,一阵酸麻酥软的感觉漫过腰肢,像一只饥饿的野兽,抓向一边胸肌,不施力时那块健硕的肌肉是绵软的,被反复贪享的手捏出一块块浮红。她将脸凑过去,连着乳尖一起咬进嘴里,和橡皮糖一样有嚼劲,中间那颗小肉粒非常软,被舌尖和牙齿挑弄着,很容易就变成淤肿的青红色。 “哇……原来是这种感觉……”性器被裹紧,紧得让她觉得隐隐作痛。钟栗叹了一口气,揽着他的腰,慢慢前后插动。 一开始,想在一片泥泞的生殖腔里移动实在很难,里面太紧,绞着阳物,难舍难分地纠缠不休。后面经过耐心的凿弄开始放松,起先挤进去的润滑被腔内漫出的淫液代替,尤其在被插了差不多七八分钟后,就迎来一次极为明显的潮喷。 沉睡着接受操弄的人微微张开嘴,眼泪洇湿眼角,胸口剧烈起伏,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沉浮,两条大腿合不拢了,内侧沾着自己半透明的湿滑淫汁。钟栗抽身而出,手指一点点捻开靡红鼓胀的花唇,连会阴处都染着一股被操开的艳红。她在他结实精壮的腰线处咬了几口,神色痴迷,手指深陷在轻轻抽搐跳动的肉腔里,狠狠贯进深处。 “嗯……嗯啊、呜……” 他无意识的呻吟涨出湿润的泣音,腰胡乱扭起来,眼睫上湿漉漉的都是泪水。钟栗扶着性器用力插回去,龟头沿着痉挛收缩的腔肉来回搅弄。过了一会,他的小腹又开始抽搐,湿热的内壁咬紧结结实实顶在尽头的阳具,汁水四溢地到达高潮。 “嗯……” 徐明隗无力地睁开眼,双目失神:自己一条腿被掰开,胸口到腹部咬痕斑斑,往下更是狼藉,腿根迭着深红的牙印,还有嘴唇嘬出来的草莓状浅粉。 沉溺在快感里的钟栗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就被他看个正着,顿时吓了一跳,紧张让她挺了挺腰,更深地撑开饱受蹂躏的腔道。 “唔……呜!” 殷红的肉口被撑得鼓囊饱胀,他伸手将她提上来一点,钟栗满脑子满算着该怎么跟人解释,暗自希望自己能说出些条理清晰的理由,张开嘴,就只有撒娇似的、舒服到极点的呻吟。 徐明隗看着她,眼睛还迷糊着,就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开怀的笑。 仅仅是看到你就足够开心,那个笑诉说着这样的情思。 “……你在干嘛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低头往下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我灌得好满。” 羞耻感电流般从尾椎窜到天灵盖,钟栗差点滚下床,哆哆嗦嗦从他身体里退出来:“呜……你说的什么话,我在治疗你!补……补妖力!” “过来。”徐明隗用胳膊圈住她。“我的意思是妖力好多。” 钟栗瞪他一眼,浅杏色的眼闪出娇艳的嗔怪,惹得Alpha舔舔唇,低头吻住她的嘴,卷起舌尖,仿佛要把人吞进去一样,吮紧唇瓣。 Omega喘息着,下唇被亲得充血肿胀,泄出一点小奶猫一样的哼唧。 “有好一些吗?” “你再操我两次大概就好全了吧。” 钟栗拧一下他的胳膊,轻轻的,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徐明隗,我落水的那年是你救了我,对么?” “嗯。”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是我?”她搂紧徐明隗的肩背,裹着他的气息。 化蛇想了一会。记忆在疲倦的侵蚀下变得有些模糊。可那段记忆是不会褪色的。封闭的村镇,蒙昧无知的人,重男轻女的父亲,不管堆迭多少词语,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这种事都不算罕见,也不值得掏出妖丹救人。妖怪活得越久,越会变得凉薄自私,从一开始徐明隗就清楚得很。可是那一天,他对自己本性的剖析和本应理所当然的无视,在看到她的时候,就统统被抛到脑后了。 那个女孩,仅有十岁,被父亲用石头砸破脑门,扔进湍急的河水里。她挥着单薄干瘦的细胳膊在冷水里挣扎,抓河岸、抓石头,抓流过的水草。化蛇在水里注视着她,游过去,女孩就改而抓住飘在河面的长毛。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苍白而蓬头垢面,手指如同蛛爪,对生的渴望与愤怒的不甘像长在骨头里的顽石,在灵魂中早已酝酿,在眼瞳中灿然灼烁着。 他把她抱起来,呲牙做了个鬼脸,满以为会吓得这孩子嚎啕大哭,她却笑了,在死亡的边缘对一只陌生的妖怪咧嘴而笑,眼神出奇的天真。 “你是什么,是神吗?”她拍拍他的脸。“你好呀。” 化蛇看到孩子脖颈后面有几颗痣一样的黑点,颜色像干涸的血,点着烟头戳过后留下的疤痕。过了一会儿,她没有力气了,失血过多,也呛了很多水。她贴着他,就像贴着死亡的边缘,眼中灼火渐灭,转向荒疏。 “我一时……一时冲动?”徐明隗喃喃。 “你什么?”钟栗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回答。 可他又该怎么解释呢?他不理解那个孩子、她的话语还有那些疤痕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含义,却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心灵震颤,不愿意看着那火焰熄灭。向文玉说他脑子坏了,在渡天劫前白白丢掉近一半妖力,就为救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 她一直记着呢。徐明隗想。 对这个答案,钟栗觉得气愤又不好抱怨什么,眼睛深处明亮烧着的火与十五年前那个女孩完全重合。化蛇抱着她,暖融融的妖力在两人身体间循环,仿佛变成相同的个体。他感觉在做一个栩栩如生的梦。明亮的,快乐的,自然而然发生的。 “……小明,我之前对你好坏啊。”她气了一会儿,瘪瘪嘴,手扣入他指间。 徐明隗没有马上说话,闷闷笑了好一会,闭着眼睛,马上就要睡过去似的:“……没事啊,我有一个优点,从不记小栗子的仇。” 窗外,仲夏的风吹过,凤凰木烈火一般的花枝轻盈地摇曳不停。钟栗握着徐明隗的手,轻轻合上眼睛,感受厚实手掌传来的阵阵温煦。没错,她被抛弃过,不止一次。她被伤害过,迄今还在被远方的血亲伤害着,而且伤得很深,但远非组成她的全部。 得到,丢失,再度寻回,人生大抵按照这个循环行进。但不管之后会怎么样,人也好妖也罢,她都不会放开这只手。无论如何也不会。 21有钱人 十一点过后钟栗推着家里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坐上去徐明隗家的出租车。从她的公寓出来往东开四十五分钟,就到了叁环外一个前两年才交付的楼盘,全是高档小区的配置,进单元门只要刷脸,电梯就自动下移,稳得几乎全程没有声响。 出院之前她提了一句辞职的问题,要不两人之后索性住一起以便平摊租金,Alpha就以一种特别奇异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后说出一句比发现他是妖怪时还让人世界观粉碎的话:“你说什么呢小栗子,我家你当然可以免费住,想住哪个就住哪个。” 钟栗乘那部崭新干净的电梯一直上到叁十层,刷脸进门。钢木复合门沉甸甸的,比之以前,她能不费什么力就推开门,把两个行李箱怼进去,自己在玄关处换鞋,踏入属于徐明隗名下住宅“之一”的一百二十平高智能化现代居所。所谓房地产是最适合妖怪的稳定投资,这样的高档住宅不止一处,单层复式皆有,郊外还有栋老别墅。 活上叁百年就有这种好事,也太不公平了。她愤愤地想。 进门她就听见一阵略有些嘈杂的动静,徐明隗穿着背心短裤,正在用最新款低噪吸尘器打扫卫生,书房门开着,昂贵的德国双声道音响正在播放摇滚乐,他很惬意地哼着歌跟唱。 中央空调的新风循环系统安静无声地输送冷气,钟栗钻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脱掉汗湿黏腻的连衣裙,套一件他的长款T恤,对镜冷笑。 这家伙明明是个有钱人,为了接近她居然来应聘什么小职员……感动吗?不,她超嫉妒的! “看招!可恶的有钱人!”Omega从后面跳上他的背,被男人反手一捞挟进怀里。 “现在你也是有钱人。”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我的钱全上交。” 钟栗实在不想表现得太势利,但控制不住眉开眼笑,笑容甜得像掺了蜜,甜滋滋地在他嘴巴上啵了一口:“真的呀?” 徐明隗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另一只手还在不紧不慢地拖地板,仿佛她没有重量似的:“你要就都给你,还有些旧朝的金玉首饰,很衬你。” 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他身上,一点点蹭进他颈窝里,嗅那股淡淡的香根草的涩。阳光透进落地窗洒进客厅,勾勒出窗帘的流苏和墙边绿植的剪影。光线暖而明亮,米色的墙壁和樱木色的家具都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金漆。 烤箱里不知在烤什么,带来浓郁的黄油和烤面团的气息,又混合了微微焦糖化的甜美,以及一丝杏仁的芳香。 “不喜欢金玉?那喜欢宝石吗?”徐明隗关掉吸尘器,两只手一起拥住她,红色的眼睛在笑。“我可有好几枚鸽血红呢。” 这个笨蛋。钟栗想。她从来就不想要什么大富大贵。 想是这么想,但她可没笨到会拒绝送到面前的好处:“好东西我都喜欢。” “好。” 看徐明隗这样,钟栗实在想再欺负人一下,手不太老实地挠了挠后背:“哎,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那件事?” “你指什么?” “救了我呀。”她又亲他一口。“小明,神明大人。” 男人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嗯……要是你不告诉我还好……哪有神明会是人面豺身蛇行走路的?” 钟栗笑了好一会:“你害羞啊?” “就拿你认识的两个人说,向文玉是四角白鹿,白齐是白虎,感觉我那副样子很难说得上帅气。”他挠了挠后脑的乱发,有点无奈地解释。“不过,我本来就打算在事情解决后告诉你……也不算隐瞒不报吧?” “帅归帅,白鹿白虎的,又不是你。”她挨着他的脸,以自己的肌肤感受他的体温。女人的眼眸如浅杏色的宝石般清透,散发着温柔的光彩。那种色泽,介于蜜糖与阳光之间,温暖而沉静。“徐明隗,我一直在等你。” 徐明隗脸颊慢慢泛起一层红晕,像是被谁的手掌揉开一样迅速蔓延到耳根,微微别开眼,嘴角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 “我知道。”钟栗用下巴亲昵地蹭蹭他,“你被雷劈了。” 徐明隗:……这么概括也不是不行。 “小明,”Omega结束这个话题,指尖抚向他的脊骨,“要看翅膀。” “翅膀,耳朵,还有尾巴。” 男人喉结轻移,扣着她腰臀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小栗子,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猜?” 你来我往的几句话间,一对薮猫似的暗褐毛耳朵代替了原本的人耳,支在脸颊两侧;马一样长满鬃毛的灰色长尾巴从短裤下探出来,甩了甩,很灵活地把尾尖卷向钟栗脚踝。翅膀出来要费劲一点,徐明隗只能把背心脱了,待他眼睛越来越红,红到似流动的鲜血时,放大很多号的灰白鹰翼从背后蝴蝶骨的位置飒然曳出。 那实在是一对强劲而宽阔的羽翼,翅膀末端的羽尖弯曲如钩,闪着熠熠寒光,线条恍若刀刻,合拢时就以展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威严。 “……哇。” 钟栗原本还抱着悠哉看戏的心情,等他真的按照要求做了,心中忽然对“妖怪”这个词生出一丝畏怯:“我可以摸摸看吗?” 徐明隗少见她这副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伸出一边翅膀,灵巧地避开客厅里的零碎陈设:“你可以钻进来试试。” 化蛇将翅膀上流连的妖气散尽,等女人小声吸气猛地扎进去时,翼弦处满覆的坚硬鳞羽已经化成蓬松的软毛,结结实实地把人接在里面。 扎在羽毛里,就像埋进一蓬松软的云,很难准确形容气味和触感。羽毛有太阳的晒过的气息,还有他信息素的味道,像被好好晒过一遍的香根草地。刚摸过去会觉得微微扎手,滚一圈就变得柔软适宜,毛乎乎的小羽绒到处都是,很粘人的,挂进她的发丝间。 痴迷已不足以形容钟栗的狂热,她把他的一边翅膀抱个满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紧紧贴着羽面,深深地吸一口气,憋住,脸埋在里面蹭来蹭去,双手又撸又搓。 “嗯……” 到处乱摸的手蹭过一个地方,Alpha顿时觉得腰眼微微发软,哼了一声,羽翼内收,将人卷进怀里:“摸哪呢?” 尽情吸翅膀的Omega露出一丝坏笑,探到他后背的手拨开绒毛,沿着翅膀根部忽轻忽重地揉搓,那个部位分布着大量神经的血管,每一寸都布满了敏感点。 他连腿也开始发软,伸手握住她不肯挪走的腕,“……小栗子,去卧室。” “我就玩玩翅膀而已,去卧室做什么?”钟栗声音里不怀好意,“难道说,你被摸摸翅根就想要了?” 红眼睛闪了闪,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意,化蛇低下头,胡乱往她白皙的脖颈侧啃了几口:“想要,下面想被你操,尾巴和耳朵也想被玩一玩,想被玩坏掉。” 钟栗不意他能坦诚成这样,脸到脖子猛地全红了,挣扎一下想跑,腕被扯着,后背被翅膀推着,人就晕晕乎乎被缠进卧室,化蛇的灰尾巴用力一甩,“嗵”一声关紧房门。 ------ 变不成有钱人就干有钱人!